作者:锦观
“怎么了?”赵庄生把薄被盖在李宝福肚子上,宽厚带茧的手抚摸着他的肩头。
“与你何干。”李宝福心里堵得慌,说话就不会客气。
然赵庄生并不生气,只探头过来亲亲李宝福的右眼尾,那柔软温热的唇瓣落在眼尾上时,似有羽毛骚挠了下李宝福的心。
多年相依的生活已让他习惯赵庄生的存在,赵庄生迁就着他,守护着他,不论那犁有没有卸下,他似乎都围着李宝福转。
有时李宝福想,若是赵庄生与别人一起生活,是不是也会这样?
“是不是生哥气了?”赵庄生从李宝福背后抱住他,轻声道:“若是的话,等明日太阳升起来,可得消气。”
“上次说好,生气归生气,可不能不理哥。”
赵庄生胸膛不论四季如何都是热乎的,此刻贴着李宝福的背脊,那热浪源源不断传来,透过肌骨直传进李宝福心里,他翻了个身抱住赵庄生的健腰,说:“若是别人也做你弟弟,你是不是对他还要更好些?”
“对别人好做什么?”赵庄生哭笑不得道,“我不就你一个弟弟吗?”
“要真是这样呢?”李宝福说,“或是你父母给你找个新的契弟,你对他也会很好吧?”
“不会的,”赵庄生搂紧李宝福,说:“不会有这样的事。”
两人胸膛相贴地抱在一起,双腿互卡进了对方腿间,犹如榫卯般契合着。李宝福感觉到赵庄生隐隐抬头。蚕沙枕里清淡的桑叶味,携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荚味道,清淡又催|情得很。
李宝福扭了两下,说:“哥,你顶着我了。”
赵庄生呼吸一滞,收紧手臂上的力,把李宝福往怀里带,说:“那钱够了,要吗?”
李宝福好笑道:“不要。”
赵庄生抿了下唇,松些力,说:“那睡觉。”
然这觉是没睡成,到后面赵庄生搂着他真睡着了,李宝福仍被顶得难受,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把钱填上就是为了这事,怎能兀自生气白白浪费了呢?
当即在赵庄生身上摸来摸去,赵庄生虽睡熟了,但东西却很清醒,迷糊间把李宝福抱在怀里亲来吻去。李宝福趁机把枕头下的脂膏扭开,给自己弄好,腿夹住赵庄生腰就抱了上去。
一进熟处,赵庄生也醒了,翻压着李宝福亲嘴,那半睡梦中的吻很是激烈,亲得李宝福几乎喘不过来气。
尚不知过了多久,李宝福受不住求饶时,赵庄生才将他半叠起,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断断续续地亲着他耳垂,说着:“哥只会对你好一辈子。”
待夏夜流星划过长空,李宝福还微张着口喘气,赵庄生伏在他身上喘匀几口气,亲了几口才起来。
但滚了许久汗泪的身躯一离开,李宝福便觉空虚,抱住赵庄生不撒手,赵庄生就把他抱在自己胸膛上趴着。
两人喘着气,李宝福在赵庄生胸膛蹭着找到了个宽厚地方,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15章
三伏天还没过完,蚕就到了四龄,桑叶摘回来去热撒水就能喂给蚕,不用切碎倒是省心。
这时地里活做的已差不多,一时农闲下来。赵庄生就在家织布、织葛衣,忙时就去陈璋家的茶地帮忙摘茶叶,赚几个辛苦钱。
这日,李宝福在家舂米,听见屋外有人喊:“宝福兄弟住这里吗?”
李宝福听声觉得眼熟,开门一看,门口竟站着身着半臂青衫,手持折扇的齐山民。
李宝福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山民哥?!”
齐山民笑着说:“正是!我说了等闲下来是要来看你的,”他把买的一斤猪肉放到李宝福手上,说:“见面礼。”
李宝福顿时目瞪口呆,赶忙推辞:“这礼也太贵重,还是算了。”
岂料齐山民摆手无所谓道:“我家多的是肉,不缺这个。”他往院里张望,说:“你哥呢?”
李宝福把齐山民迎进正屋,给他倒了碗前些日子陈璋送的龙井,说:“出去了,山民哥你喝茶。”
齐山民笑着接过,说:“谢了。你都好几次没去卖蛋了,我还怪想你的,看这两日不忙就来看看你。”
这几日村子里结婚生子人多,李宝福的蛋就一直送,天热时那鸡鸭也生不了几个,人都不够吃便没去卖。
何况,李多福过不了多久也要生,李宝福想凑一百个送去。
李宝福端出两盘小糕点和赵庄生昨日去县城给他买的葡萄招待。齐山民道完谢只拿了两三个吃,随后说:“宝福兄弟,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陈璋的?”
陈家茶苗多,生意也较大,找他的人也不算少,李宝福答道:“是,山民哥找他有事吗?”
齐山民笑着说:“是有点。今年行情不好,许多茶商的钱都涨价,我就帮杨郎君收收茶混个酒钱,听说陈家茶不错,价格也实在。可这杨郎君派人去了两三次都没见着他,我想宝福兄弟你跟他一个村,应该会卖你些情面。”
李宝福说:“原来是这样,陈璋是我四姐夫,我带你去见他。但这价钱我不好说,他生意我不插手的。”
齐山民忙道:“多谢多谢!这个自然,价钱我谈,肯定不会做什么以亲蒙钱的事,只要能让我见陈璋就行。”
李宝福记得陈璋说自己这两日都在家看茶,便装了罐水戴好草帽带齐山民去陈家。
路过陈家的数十亩茶园时,陈璋雇的村民正在帮着摘茶。
嫩茶香四溢,绿山叶里,李宝福瞧见里面摘茶的赵庄生,让齐山民等会儿自己,就提着水罐进茶地里去。
赵庄生腰间别着个茶篓子,脸上有沾着不少茶叶,大汗颗颗滚落,忽听有人喊他,抬眼只见李宝福来了,忙疾步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李宝福说:“有人来找姐夫,我带他去看看。”
赵庄生见田埂上那人颇觉眼熟,李宝福解释道:“上次我进城卖鸡蛋,他在我们边上卖柴,你见过。”
说得这话,赵庄生想起来了,把空水罐给李宝福,让他早点回家歇着,自己则继续去摘茶。
山林路里,李宝福提着空水罐走在前头,身后的齐山民摇着一把折扇,他打趣道:“宝福兄弟,你对他还真好。”
李宝福愣了下,说:“不过送个水,这也叫好?”
齐山民摇着扇子,风流倜傥道:“这人与人过日子,自讲究的就是一个你待我好我待你好。”他扇起李宝福额前的发,露出他那一双纯真如星的眼睛,说:“他方才见你过来,眼睛都没从你身上移开过,那眼神是把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明显松口气,虽说哥哥我做生意不比你姐夫,但这看人的本事可是不会差的。他心里把你的看得很重呢。”
从小到大,李宝福可没听过这些子蜜话,一时听见这些话,耳根子都红了,忙啐齐山民:“你说得这样透彻,你和你弟弟的事,你娘应了?”
“快了,”齐山民自豪一笑,“等我年底攒够了钱,我娘那里我自有办法的。届时我就去他家提这事,这人嘛,自得为自己活一次。”
李宝福拱手道:“那我可得提前恭喜齐兄了。”
齐山民摆手似是不好意思地说:“为时尚早为时尚早!待有酒宴那天,我请你和你的赵哥可得来啊。”
李宝福说:“有人请宴,我们当然得厚着脸皮去,吃他个三大碗。”
李宝福是个机灵的,又生性爱闹,从小宗亲叔伯就喜欢他,只是幼时生病多了,不怎么出门,性子有几年就淡下来。但跟赵庄生生活这两年,以李多福的话来说,有些被赵庄生惯的无法无天了。
然作为当事人的李宝福却不这么认为。
门是陈家四妹开的,她牵着陈老大的女儿,笑着说:“宝福哥来了。”
李宝福笑着点点头,说:“四妹,我四姐夫在吗?”
陈四娘答道:“在。先进来吧。”
李宝福和齐山民道谢,见陈母不在,李宝福松了口气,毕竟每次来,她不会给自己太多好脸色。
陈璋听闻小舅子来,忙搀扶着挺大肚子的李多福出来。
李宝福朝两人介绍了齐山民,陈璋上下打量齐山民一番后带着他去了正屋。
而李宝福则被李多福带进屋里说话。
李多福切了半块西瓜,一小筐葡萄,问:“晚稻施肥没有?陈璋看天说过两天要下雨,你让庄生晚上注意点,别把田灌了。”
李宝福点头,两家隔得有点路,李宝福平日在家也要缫丝、理线、舂米,趁赵庄生不注意时还要去割鸡草、摘桑叶,也没多少空来找自家姐姐。
李多福说:“家里活怎么样?”
李宝福一五一十答了,李多福颔首把最甜的几口西瓜心塞进他嘴里,说:“你上次从老杨家出来又回去了一趟,什么事啊?”
李宝福愣了下含糊着只说是去借牛,彼时家里有牛的人家不多,只有陈家和村长家、杨家有,但离李家最近的就是陈家了。
对于这个答案,李多福信了不再问。
李宝福嘴里咬着西瓜问:“这事你怎么知道?屏哥他妈说的?”
李多福点头,随即又说:“那杨家平日就喜欢占点小恩小惠,我听说玉娘生孩子那天难产,是庄生兄弟拉她去的,是吗?”
李宝福如是回答,李多福低声问:“给了多少礼钱?这救人命的事虽说不要礼最好。但这一路上得跑小一个时辰,杨二那天又不在家,估计就找了庄生一人。可别连这个积德钱都舍不得给。”
李宝福不想多事,惹大肚子的李多福生气,忙说:“三十文。”
杨家洗三酒时,陈璋带李多福去泉安县城买东西去了,赶礼的是陈大娘和四娘,想必是一回来就跟李多福说了。
“三十文?能给这么多?”李多福疑惑道,“可我怎么前两日听村里人说杨二给庄生三十文,庄生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说什么嫌给得少。”
说谁都行,说整天卖力气不怎么收钱的赵庄生不行,李宝福皱眉道:“谁说的?庄生哥回家天都黑了,她还能瞧见脸色?两眼当灯笼使啊?”
李多福说:“还能是谁,肯定是杨二他妈呗。她孙女出生那么久了,没见她抱过几次,这会子还在这些钱上面吵。”说着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也不知我孩子生下来,陈璋他娘欢喜不?”
“肯定欢喜啊。”李宝福不容置疑,“你可是给他们陈家添了人,不高兴难不成还要丧个脸?”
但这话一出,李宝福想起陈家孙辈里,老大都是两个女儿,这陈家父母喜欢男孩儿,以前还带李多福去吃过生男孩儿的秘方,被王华发现闹了一场才罢休。
挑起旧事,李多福见机拉开话头,并说陈璋男女都喜欢,李宝福才安心。
姐弟俩说笑闲谈,没过多久,听见院里陈母回来的声音,李宝福也不好再坐,看日头不早,自己还要回去摘桑叶,起身离开。
李宝福走到院里,看陈母坐在院里砍芋头,陈四娘织布,他笑着打了个招呼。陈母看他双手空荡礼貌亲热的喊着宝囝留下吃个晚饭,李宝福忙说不用,陈母收起笑容没再说话。
姐弟俩才跨出门,从厨房搜完东西的陈璋就提着一袋米和一个大西瓜出来,气得陈母又在院里跳脚骂陈璋胳膊肘往外拐。
等在门口的齐山民听这骂声顿时吓了一跳,夫妻俩又是老规矩,一个喊不舒服一个忙扶媳妇儿进屋,独留门口的李宝福和齐山民。
齐山民捂着嘴笑,说:“宝弟,你姐夫这人真是有趣。”
李宝福拿着米和西瓜,讪讪一笑,继而问:“山民哥,你谈的怎么样?”
齐山民折扇呼啦一展,那扇面上题着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李宝福只认得字,却不知意思,更不知出自何处,书没读多少,与黄天后土打交道便是他这辈子的人生。
齐山民得意地扇着风,说:“陈兄实在,应了我的请求。”随即又将折扇呼啦一收,抓着李宝福的手说:“宝弟,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日后我得好好谢你。”
李宝福知晓陈璋是个生意人,不会让媳妇儿和孩子吃苦,所以这齐山民开的价也定是他心中价,于是笑着说:“山民哥,我只是为你引了个路,没成什么事,不必谢的。”
齐山民接过李宝福手里的西瓜和猪肉,说道:“要谢的,宝福弟弟。”
齐山民言语风趣,拿捏得宜,李宝福倒很是喜欢同他说话。
回到家,李宝福把西瓜切出一半招待齐山民,剩下一半放在厨房的水缸里凉着,等晚上和赵庄生在院里纳凉时吃。
然齐山民是个热心人,见李家水缸没水,愣是在李宝福切西瓜时,挑着水桶出门打水去了。
故此等李宝福切好西瓜出来,院里人都没一个。
几次来回下,李家水缸满了,鸡鸭的草也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