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童神乐
在太太跟魏月融起冲突的时候,老爷虽然一般不会刻意维护他,但他知道老爷也绝不会放任太太对他为所欲为。
这不一定是因为魏月融在他心中有多要紧,而更重要的是这毕竟涉及到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如果身边人都能随意被太太处置,那老爷也太不被放在眼里了。
魏月融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笃定老爷这次会站在他这一边。
这么多年来,老爷对太太总是尊重有加,这是因为如果没有太太当年的嫁妆,阮家很难说能不能支撑到现在。
可是,老爷愿意为了阮家屈尊容让太太,不意味着他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也这样。
太太力主阮珩这门亲事,并且同意江家的要求打掉松云这胎,用意很明显,就是想让阮珩成为第二个老爷,受制于江家,好让江家人彻底地牢牢地把握住阮家的这份爵位和尊荣。
朝廷防范外戚如视猛虎,公侯之家也不能例外。
老爷赞同这门亲事,是因为有了舅老爷的提拔,能让阮珩的仕途发展更好。
但若是江家竟然有藉机拿捏阮家的意思,老爷必定是绝不会让步的。
就是让松云打胎这件事,如果老爷知道,也是定然不会赞同的。
不管太太再怎么势强,阮家什么时候都只能姓阮,而不能跟太太姓江,这是老爷的底线。
因此,只要等老爷回来,魏月融笃定,太太很快就对他和松云无计可施了。
可是,正当此时,正房那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第51章
太太正坐在正厅里喝茶,一边等着搜索松云的结果,一边等着魏月融开口。
时间很快就过了一个时辰,几个管事的仆妇纷纷回报,阮宅各地都没发现松云的踪影,就连厨房和茅厕也都找过了,也都一无所获。
魏月融也没有要开口交代的意思。
太太冷哼一声,她实在不想因为处置魏月融而闹得夫妻不和,但要是魏月融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不怕撕破脸,老爷就算知道了不高兴,又能奈她何呢?
于是,她便吩咐下人,准备对魏月融动刑。
倒是她身边的几个婆子迟疑了起来,颇有些不敢动手的意思,有胆子大的,还想劝阻几句。
太太正想发作,叫她们麻利地动手,从院子里却响起一阵骚动。
还没等太太反应,门口就闯进一个人来。
太太冷不防吓了一跳,等定睛一看,才发现,闯进来的人,不是松云是谁?
踏破铁鞋无觅处,人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松云一冲进来,便朝着太太如此问道。
他问的自然是魏月融的情况。
魏月融跟他说过,因为大公子还在宫里,太太一定不愿家中生乱,因此他这样去劝太太,一定能劝动太太的。
但假如不测,便叫他先躲起来,免得被太太强行灌药。
于是,松云原本是躲在香案下面的,可是,魏月融却没告诉他,若是他劝说不成,太太又没找到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搜查的人来了又走了,时间已经快过了一个时辰,松云从香案底下出来,由姨奶奶藏在小室中。
他这才开始担忧起来,他忍不住地想魏月融在哪,太太找不到他,会不会拿魏月融撒气呢?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姨奶奶,可是姨奶奶只是一味地安抚着他,叫他别胡思乱想。
可是松云不能不想,他虽然迟钝,但也很快想到了魏月融可能面对的后果。
“太太找不到我,会逼问他,是不是?”松云急着问姨奶奶。
姨奶奶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好好地藏着,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他就不白受苦。”
姨奶奶这么说,松云就明白了,太太是不会放过魏月融的。
松云简直恨自己,为什么这会儿才想到这么要紧的,虽然他求魏月融替他向太太求情,但要是魏月融因此受太太的折磨,他是万万不愿的,他宁愿自己的事情自己担当。
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去找太太。
*
太太的脸上像见了鬼一样。
今天这一天,家里就像反了天了一样。
太太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呢,不仅魏月融跟她对着干,就连这个小小的松云,竟也敢面对面地质问她了。
太太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即便是魏月融跟他对着干,口头上也从没这么不客气过,太太气得一下子都不知如何应对了。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松云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因为担忧和恐惧,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
刚才在院子里没有捉住他的仆妇们已经一窝蜂地围在了他旁边,拉的拉扯的扯不让他接近太太。
“你这小奴才,是疯了不成?”太太身边的一个嬷嬷先开口斥道。
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道:“他怎么样了,还不都是为了你,来人,先去把药给他灌进去,再说别的事。”
自从太太早上下令,她身边的仆妇们就不敢怠慢,一边去找松云,一边便叫周医婆去开了方子,煎了一副落胎药随时备着,如今一见就要派上用场,马上便有人端了来。
“我不喝!”松云大喊了一声,死命地挣扎着。
虽然有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抓着他,可是松云扑腾起来可是很难把持的,他像个活鱼一样四处扑腾,手脚也抓挠着,没一会儿便伤了好几个人。
还有人想端着药碗往他嘴里灌,松云却一手将药碗打翻,引起一阵惊呼,趁着混乱,从人堆里挣了出来。
松云本想往正厅的后门跑,跑到后面去找魏月融在哪,却被太太一手拦住了去路。
“小猢狲,还想跑!”太太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便想呼松云一大巴掌。
松云被扯了一个趔趄,一时挣脱不了,又急又怒,一瞬间,便回过头去,在太太揪着他衣领的那只手臂上狠咬了一口。
“啊!”
太太吃痛,尖叫了起来,抓着松云的手也松了,旁边早来了好几个力大的婆子,将松云拽的拽打的打,要让他放开太太。
可是,这回却是松云不想松口了。
太太实在欺人太甚,不仅逼他打胎,还拷问起魏月融来,松云即便再怕太太,此刻也像疯了一样,什么都管不了了。
几个人扭打到了后院门口,松云牢牢抓着太太的手臂啃,太太调用着,而几十个婆子丫头围着像马蜂群乱转,一片骚乱……
“松云!”
却有人在院中叫了一声。松云定睛一看,竟然是魏月融,正在后院石头地上喊他。
他立刻松开了太太,在一众下人连忙去看太太伤势的当口,向院中的魏月融扑去。
松云一看魏月融的样子,便哭了起来。
要是早知道我魏月融为了帮他,要受这样大的罪,他是决计不会求他帮忙的。
时序已经入了冬,可是魏月融身上就一身单衣,而他的头发衣服都是湿淋淋的,整个人冻得冰冰凉凉,一张脸已经苍白,而嘴唇是青紫的,不住地打着抖。
松云哭着,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给他披上,又抱着他,试图用自己的身子给他暖着,一面道:“都是我害了你,我要是知道,我就……”
还没等他说就怎么样,身后便传出了太太愤恨的叫声。
“来人!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刁奴给我捆在一块,着实往死里打!”
“要打就打死我好了!”松云哭喊道,“跟他什么相干?我在孩子在,要想孩子死,连我也打死就是了!”
早有几个仆妇拿了一捆麻绳来,将松云七手八脚地捆了起来,又拿了长杖来,随时准备动手。
“别打!不能打!”魏月融忙乱地扑到松云身上。
他完全没想到松云会自己撞上门来,本想着撑到老爷回家,便可稳住太太,对松云的胎儿从长计议了。
可是眼下,太太气得不一般,在这样冲动的时刻,几个大棒下去恐怕松云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由于太太催促得紧,几个仆妇都不敢耽搁,她们到底害怕老爷发怒,还是不敢动魏月融,便几杖下去便都是打在了松云身上。
魏月融想扑上去护着松云,可是他被绑着动弹不得,被人从后面拽着便没办法往松云那边靠。
“你们要打他,二公子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魏月融知道祈求太太没用,此时只有震慑这帮行刑的下人。
此语果然有效,有几个人都住了手,害怕起来。
然而,不等太太出言催促,她身边最得力的吴嬷嬷却先开了口。
“你们几个,今日不论如何都已经是得罪了二公子,要是再不遵太太的令,往后都别想活了!”
那几个仆妇听了,便都觉得在理,毕竟他们几个还绑了魏月融,既然不管怎样二公子都不会放过他们了,不如还是先靠紧太太的靠山,便咬着牙,继续下狠手打松云。
松云挨了几下,便发出了哀切的痛呼,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难逃一劫,但还是费尽一切力气护着肚子,脸朝着魏月融,便努力地伸着脖子,哭道:
“二公子,帮我跟他,说,我下辈子,还……”
说话间,他又受了好几杖,因此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夹杂着痛苦的调用。
“我下辈子,还要跟着他……”松云的哭声很快就再也没那么有力了。
魏月融实在受不了这样惨烈的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哭了起来。
“太太!”他向太太的方向大喊了一声,求道,“太太就留松云一条命吧,太太只要发发慈悲,我愿意回扬州,您把我发落到阮家祖宅,或者交给老太太,我都没有二话!太太,求您了!”
魏月融说的老太太,自然不是阮家的老太太,而是太太的母亲,江家老太太。
从前,就是江家老太太叫人把魏月融弄了来,又送到阮家。
若说太太处置魏月融,还有担着悍妒名声的嫌疑,可是要把他交给老太太,由老太太处置,则是名正言顺,毕竟人就是江家买来的,要收回去可是天经地义。
要说把魏月融怎么样了,老爷可以对太太发脾气,但对江老太太他的岳母,可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太果然动摇了。
太太方才虽气头上说的是叫人把魏月融也打死,但她心里知道,自己实际上不能这么做。
弄死魏月融事小,可是为了他坏了自己的名声,又彻底得罪了丈夫,这实在划不来。
要是真能把他弄回扬州江家去,那可干净得多。
更不要说,这次竟是他自己亲口说愿意的,这对太太来说,可谓千载难逢的彻底除去魏月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