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下事 第44章

作者:凉千晚 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田园 种田文 日常 古代架空

“你不知道他,”周淑云告诉林榆:“那是个出了名的老鳏夫,年轻时游手好闲偷偷摸摸,喝了酒就打人,他媳妇受不了上吊自尽了。没人愿意把孩子送去他家受罪,这才熬到六十岁了还没媳妇没孩子,熬不住了才出五两银子要买人。”

林榆听完心里不是滋味,为那个无辜受罪的媳妇感到难过,又为这种人还活着而气愤。

另一个看热闹的邻居道:“赵春花要把郑彩凤送过去,郑彩凤和她扭打起来。贺长贵帮娘也不是,帮媳妇也不是,干在一旁看着……”

后面的事情,周淑云和林榆都听清楚了。贺尧文看她娘被打,忍不住出手帮忙。李秀娥撇撇嘴不乐意,老太太把持着全家的银子,不讨好老太太,难道要讨好她那个磋磨人的婆婆?

反正她给贺家生了一个男丁,老太太喜欢她儿子,连带着也不会拿她怎么样。郑彩凤可就不一样,天天撺掇着贺康安不认她这个娘。

贺尧文是个耳根子软的,她枕边风一吹道:“你也不想清楚,你得罪了老太太,难道以后还会管你吃喝水?咱一家三口隔三差五不断的肉蛋,不都是老太太疼你的原因吗?你可不能辜负了老太太。”

老太太给吃喝,更多是因为贺康安。但被李秀娥这么一说,就像是真的成了疼他贺尧文一样。

贺尧文偏偏是个容易被撺掇的,心里越想越觉得对,于是也撒手不管,时不时在旁边嘴上说两句“别打了”。

闹成全村的笑话,谁都说一句“看唱戏不如看贺来”。

林榆和周淑云看的正起劲,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打赌,他俩堵谁打的赢,赌注是一把瓜子。

还没堵完,赵春花扭到间忽然看见他俩。她也不打了,哭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林榆追出去:“都是你个小贱人的法子,坏了我家的田。”

林榆一把瓜子吓掉在地上,看着赵春花要打他,他赶忙扬声道:“我说哪天是谁偷偷摸摸站在我家门外,想偷我家鸡呢,原来是你们。”

他左右手一抓,拉上还在懵圈中的周淑云和赵惠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声喊:“乡亲们用了都没事,你们说是不是?”

看热闹的人顿时连连点头,榆哥儿的法子好,家家户户的秧苗都长的壮实,比往年结的穗都足。连杜玉荷都说一句:“说不定是老天爷都看不下赵春花一家,要收拾她家。”

三人跑出一段路,见赵春花老胳膊老腿追不上来,才气喘吁吁笑个不停的停下来,周淑云捂着笑岔气的肚子,直说林榆这个机灵鬼。

笑够了,三个人才慢悠悠往山上赶。看见好几颗野樱桃树,高处都被鸟啄食了,低处也被人摘了一下。剩下一半红彤彤掉在枝头,一串一串的。

他们把竹篓背在胸前,樱桃树矮,踮起脚尖伸手就能摘下来。

第56章

贺尧川一脚踩着竹子, 用锯子把竹竿切开,再削成薄薄一片,忙忙碌碌做完抬头一看, 太阳已经落山。热天的太阳即便落山,山里也还是亮堂堂的。

院门敞开, 他目光落向远处,没看见夫郎和周淑云回来。贺尧川放下锯子,想拿上柴刀去山里看一眼。夜里山林漆黑一片, 走不好容易摔下去。

溪哥儿一个人在家,他懂事不会乱跑, 家里还有狗在, 贺尧川在叮嘱一句, 让溪哥儿自己在家玩。

正要出门, 林榆和周淑云就出现在小路尽头。贺尧川迫不及待上去接过篮子,笑着道:“这么多, 可是把半片山都摘完了?”

“我和娘眼看天快黑了,篮子也满了才回来。还有高处碰不到的, 都留在枝头了, 也给山里的鸟儿留些食, 这些足够吃了。”

酸甜不一的, 林榆单独用一片野芋叶分开装。他到池子旁边打水清洗, 指尖大一颗红红的,林榆没忍住先吃一颗。

贺尧川跟在他身旁看着, 转身进灶房拿出一个碗装。

他目光直白地看着林榆,连眉眼都带着笑,从刚才就开始跟着林榆,嘴角一动想搭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就是想和林榆说说话。

林榆捏一颗贴在贺尧川嘴边,贺尧川张嘴一咬开,还没尝出滋味就道:“特别甜。”

林榆眯眼一笑,凑过去偷偷地说:“这是枝头最甜的,我专给你摘的。”

贺尧川又猛吃一大口,这次真觉出甜味来,比村里人自己种的樱桃也不差,一口咬在嘴里果汁充盈,他说:“小时候我和大哥最爱吃樱桃,自己家没种树,就尝尝去摘别的。被主人家发现撒腿就跑,回来挨了打不长记性,下次还去摘那家的。”

说着说着笑了。几岁的男娃娃调皮捣蛋,哪管什么偷不偷的,只惦记着吃了。人家跑到家里告状,他和大哥挨了顿打,夜里肿着屁股,做梦还在吃樱桃。第二天娘心疼他俩,才拿着三文钱,去隔壁邻居家买了半篮。

林榆又好笑又心疼,年纪小的娃娃谁不贪吃呢,为这事被打一顿,他都觉得可怜。林榆踮起脚亲亲贺尧川,哄着他道:“吃完的核留下发芽,我种满山的樱桃树,都给你吃。”

他俩笑眯眯的,眼里都倒映着彼此。贺尧川嘴里甜,心里也像蜜一样,拉拉林榆的小手亲上去。

溪哥儿小小一个,站在旁边抬头看:哥嫂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

……

次日,天色微微亮。乡下人没有时辰,听见第一声鸡叫就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

林榆和贺尧川把鸡蛋和鸡背在背篓里,从锅里拿出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夹着咸菜带在路上吃。乡里要占好位置,东西才能卖出去,去晚了位置就被别人抢走了。

坐在牛车上,太阳渐渐升起来,金黄灿灿照在路上。林榆有些热,拿出帕子擦了擦,又给贺尧川擦擦汗,迎面吹来一阵风才凉快些。

贺尧川拔开水筒盖子给林榆,里面装了绿豆汤,出门前放在井水里冰过,冰冰凉凉的喝了解暑。等林榆喝够了,他才接过来喝两口。

“听说乡里有寒瓜卖,二十文钱一个。我们也买一个尝尝,也不算破费,一年才吃一次。”贺尧川说,寒瓜每年夏天都有,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的,却解渴爽口。

林榆也笑眯眯点头,等这只鸡卖出去,加上鸡蛋的进项,买一个瓜绰绰有余。上次路过时候,他还惦记酒肆卖的桃子饮。不过今天就算了,买个寒瓜解解馋就行。他俩赚的不多,手里的几两银子都是买鸡饲料的开销,不好大手大脚花钱。

乡里人多,林榆和贺尧川分开行动。

之前来卖薯蓣片,乡里的人都认识他。路过几个赶场的人都问一句,还买不买炸芋片。林榆说不卖了,顺便就道:“如今有了新的营生,家里养了不少野鸡,刚下几个蛋拿来卖。婶子你们看看,都是新鲜的。”

他长的乖巧,嘴巴又甜甜的,开口就是婶子阿嬷,谁都乐意停下来和他说两句。

林榆把篮子上的布掀开,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深深蓝蓝一个,个头还大。

野鸡蛋比家鸡蛋珍贵,两个妇人抻着脖子看一眼,还真的。却没有要买的心思,家里也不是没有鸡蛋,虽说比野鸡蛋差了些,不都是一样的吃?放着家里的蛋不吃,高价来买外面的,算起来不划算。

再说一个野鸡蛋要四文呢。

林榆心里门清,立即说道:“按照市价四文一个,不过两位婶子都是熟人,你们要买就算三文一个。等这筐卖出去,可就再找不到便宜的野鸡蛋了。”

他这样说,那位胖胖的妇人有些心动,却也不敢大手大脚花钱,只拿了六文钱出来:“两个就成,家里人都不爱吃鸡蛋。”

旁边的瘦高个子妇人一笑,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说。这哪是没人吃啊,这是想吃又没钱买,又想装阔气。

林榆顿时喜笑颜开,美滋滋收下钱道:“婶子以后常来照顾生意,祝您财源广进顺遂安康……”

拿到鸡蛋的妇人心里得意,摇摇扇子走了。

而另外一边,贺尧川提着鸡走一圈,边走边吆喝:“卖野鸡了,壮实肥硕的大野鸡。新鲜鲜美,肉质肥硕,炖汤红烧清蒸煎炸。买一送十,买一只野鸡送十只鸡叆叇。”

他声音洪亮,连远在上街的林榆都隐约听见了。贺尧川走到人最多的菜摊集中地,把鸡放在地上。吆喝的太累,他坐下喝口水。

喝水的间隙,身旁围了不少人。野鸡羽毛鲜艳,平时又不经常看见,好奇的人很多。有胆子大的,伸出手摸了一把。

这只公鸡气性大,被绑住翅膀和腿脚还想啄人,贺尧川猛一吆喝,它才安静下来不敢乱动。

“小伙子,你的野鸡卖多钱一只?”路过一个中年男人,他目光精神穿着得体,身上的衣裳一个补丁也没有。

贺尧川不动声色看眼这个人的鞋,连鞋子也是好的,一看就知道家里比较殷实。他开口道:“这是从山里逮回来的野鸡,为了抓它在山里跑了好几家。若是诚心买,给您算六十五一只。”

中年男人撇撇嘴:“六十五文贵了,能便宜些吗?”

贺尧川笑着说:“叔,六十五文是很公道的价格。这时节,市面上至少都要七十文。再说您看这只鸡的块头大,也不算亏了。”

男人便着头看了又看,没说要买的话。但他也一直不走,就站在旁边看着。

贺尧川没有松口,当初抓这只鸡确实不容易。他带回来每天好吃好喝伺候,才把鸡养的这么肥。六十五是最低的价格,再低卖出去,就是他亏本了。

男人原是想讲价,但贺尧川怎么都不肯松嘴,他又问:“你刚才说的买一只,送十只叆叇可是真的?”

围观的人多,贺尧川拿着木叆叇给大家演示一遍。这是个好法子,一瞬间要买木叆叇的人多起来。谁家没几只鸡,打起架来人都招架不住。贺尧川的叆叇一文钱两个,买十个还能送一个,算是十分便宜的东西。

买鸡那人一直站着,见贺尧川生意好起来,他也消磨不下去了,掏了六十五文数给他。又心满意足提着鸡走了。

叆叇也卖出去三十个,进账十五文。

日头逐渐上来,贺尧川和林榆在街口的大树下汇合。林榆的鸡蛋全部卖出去了,原本是卖出一半,但他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上次抄他炸芋片方子的食铺老板。

林榆装作若无其事,笑眯眯提着篮子过去:“陈老板,您生意好啊。瞧您人多的都照顾不过来,要不买几个野鸡蛋补补身体?”

陈老板背后一凉,上次他偷偷研究出炸芋片的方子,还以为林榆要闹上门,他都做好应对准备,谁知道等了很久都能等到人。

原来在这等着,做生意的都不愿意和人结仇。他面上和善,叫小二去拿钱,把林榆剩下的野鸡蛋都买了,这就算有了往来。

他俩今天卖了很多,手里的铜板够卖寒瓜了。

小贩的寒瓜放在冷水里,他屈指挨个敲一遍,敲到一个熟透的给贺尧川看,贺尧川也敲敲确认熟了,又让小贩先切两块。

他和林榆坐在牛车上,捧着薄薄的寒瓜,一路小口吃着往村里走。寒瓜冰冰凉凉甜滋滋的,一路吞下去浑身都凉快了。

今天赚了钱,林榆还卖了三文钱的醪糟和糯米饭,回去搓成糯米团子煮醪糟汤圆吃。家里还有一些绿豆和红小豆,林榆想做几颗红豆馅的汤圆尝尝。

到家时,周淑云已经酿好樱桃酒,封在罐子里埋进地窖中。出地窖一看人回来,她洗洗手道:“都卖完了,我去给你再热两个馒头垫肚子。刚才你堂叔母送来一把长豆,咱们晌午闷豆角吃。”

家里蔬菜种的晚,许多都没长成。地里除了长豆,还有茄子丝瓜豆角,每天换着花样吃也腻。

闷长豆下饭,林榆又拿出三个鸡蛋让炒。他和贺尧川坐会房里数钱,卖鸡和鸡蛋,再加上叆叇,今天一共赚了一百二十文,除去寒瓜和醪糟的钱,还能剩一百文。

这一百文林榆没放进钱匣子,平时带在身上做零花。刚数完钱,周淑云就喊他俩去吃饭,林榆答应一声,把记账的小本收起来。

第57章

今天卖了钱, 林榆晌午多吃了一碗饭,盆里最后一点酱汁也拌饭吃完,他在桌子底下开心地晃着腿, 时不时踢到贺尧川。

贺尧川笑道:“赚一百文就开心了?等以后赚十两一百两,岂不是要抱着银子吃饭。”

十两眼下对于他俩而言太遥远, 但一想起这么多钱,就觉得往后的日子有了奔头。将来能添置田产地产,还能把家里的房子修缮, 至于换新房的事,贺尧川现在不敢想, 他只愿一家人把日子过顺遂, 等手里有了钱, 再好好养他和夫郎以后的孩子。

一想到孩子, 贺尧川心里是甜滋滋的。他见过别家的小孩,白白胖胖一个很讨喜, 他也想有一个自己的。林榆长的好看,之后的孩子也要像林榆。

他俊朗的眉眼兀自发笑, 笑的不值钱的样子, 林榆在桌子下踢踢他, 起身收拾碗筷道:“柴房里的柴火不足了, 等天不热的时候去山里砍柴。”

“后院柴棚还剩一些, 夏天下大雨容易淋湿,搬回柴房能将就用一段时间。今年大哥大嫂不在家, 王勇也出去了,过两日我找张家兄弟一起搭伙砍树。”

山里的树高大沉重,力气再大的汉子也搬不回来,家家户户帮忙一起, 也无需给钱,包一顿午饭就够了。

砍树的事情林榆没有多问,午后日头渐渐遮在云后,阴凉的天气吹来丝丝凉风。周淑云哄完小溪睡觉,跟着贺长德又去地里除草忙活。

林榆从井水里捞出西瓜,红红的沙瓤看着很诱人,他放在菜板上切开,汁水顿时流了下来。切成巴掌大的片,林榆和贺尧川蹲在廊下各自吃完,胃里凉快了就去搬柴。切的时候菜板没洗,上面还有一股蒜味。

他俩歇不下来,养鸡是主要的营生,家里的繁杂小事也要兼并,只有偶尔忙里偷闲,能坐下来吹吹风看看云,聊聊村里闲事。

柴房有两层,阁楼的楼板开了一个洞口,梯子搭在洞口处,上面堆的全是大块柴。搬家后他们来不及囤柴,这些都是搬家时大堂叔家送的。平时要烧柴火,就拿着竹扒去山上收。

前几天下过一场雨,柴棚底层的柴已经被打湿,贺尧川把湿柴扔在院子里晒,干柴和林榆先抱去柴房。他站在梯子上接,林榆就在下面一个一个送。

干柴是毛躁划手的,林榆食指修长粉嫩,一碰就容易被木刺刮破。贺尧川从小做惯了农活,手心磨出厚厚的茧子,刺都扎不进去。他扯下两根烂布巾缠在林榆手上,才放心让林榆拾。

林榆送完干柴,把第一层剩下的小柴摆整齐,空出来的地面都扫干净,看上去一下子整洁许多。扫都扫了,林榆又拿着扫帚去打扫灶房和灶台后面。

等太阳重新从云后出来,他才擦擦脸上的汗,坐下扇扇子休息片刻。随后起身打盆水帮忙打扫大哥大嫂的屋子,房顶盖了茅草,无论什么时候都容易生灰。

花花总是趁着人不在,从门窗跳进来,毛绒绒的爪子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踩出几个梅花印。

忙活一下午总算弄完。

后院咯咯咯一阵鸡叫,林榆软趴趴瘫在椅子上没管,不再像最开始养鸡那样提心吊胆。鸡下蛋的时候会叫,彼此追逐打闹也会叫,等叫完了他再过去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