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可皇后如此嫉恨臣妾,若离了陛下,太子上位,臣妾与绥儿焉有活路?”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抬起头,“事已至此,不是臣妾与绥儿避让太子皇后就能安稳的,陛下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第131章
作为皇帝,楚景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心中更清楚,当他需要稳固自己的皇位时,六子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但最后作为皇帝的,只能是太子,六子绝对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一连串咳嗽出声,安嫣连忙扶住他,“陛下——”
楚景按住她的手,喘气说:“朕一定会保住你们母子俩,不让太子与皇后将你与老六赶尽杀绝,等朕离开以后,你们母子俩也能如以前一样,享尽荣华富贵。”
“嫣儿,太子他性情和善,若皇后与朕一起离开,他定不会为难你与绥儿。你……你信朕。”
安嫣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用,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决定将皇位交到太子手里。
多么自私自利的男人啊,她甚至已经后悔当初的抉择,她本不至于和皇后彻底翻脸的,是面前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让她做出背叛皇后的选择,现在又要她与自己的孩子退让,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可这世间事,哪里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她自知再反驳下去只会惹来帝王之怒,而她也不愚蠢,与其闹得最后难堪,何不如趁此机会朝楚景手中要些实权,为未来的风云之变做准备。
“臣妾知道了,臣妾会与绥儿说,让他不要再与太子争抢了,与太子修复好关系,兄弟两人和睦相处。”她紧抿着唇瓣,语气温柔地说,眼泪却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可是陛下……臣妾已经做了太多皇后不能容忍的事,待你离开了我们母子,我们母子要如何自保,只靠太子的恻隐之心吗?”
楚景伸手,擦拭去怀中女人的泪水。
“不止,等朕将要离去时,会留下一道圣旨与一块朕身边的禁卫调令,于敬年也会护着你们母子,朕亦会拜托王相,让他们护你与绥儿周全。”
“既然如此,臣妾也就放心了,多谢陛下这样细致周到地为臣妾与绥儿考虑。”嗓音里满是感激,她若菟丝花一般倚靠着沧桑男人的胸怀,柔弱的颤泣着,只在楚景看不到的视角,眼神满是冷意注视着角落里徐徐燃着的熏香。
安抚好安嫣,派于敬年将人送回去,靠在枕头上的楚景,等着暗卫前来汇报东宫会发生的事,如他所料,从东宫回来的暗卫,说太子回去后不久,皇后就去了东宫,母子俩再度爆发争吵。
皇后不满太子亲近于他这个父皇,太子为他说了两句话,就惹得皇后大怒,拿茶杯摔向太子,将太子的脸上砸出伤来,而后皇后想要为太子请太医,太子却请她离开,皇后便也撇袖回栖霞宫了。
听完暗卫的禀告,楚景长叹,“她还是这个脾气,从年轻到现在,怎么都改不了。”
“不管是对她的丈夫,还是对她的儿子,要她学会低头难如登天。”
他忆起往昔。
他与皇后青梅竹马,那时镇国公尚在,他虽是太子,但其它皇子亦虎视眈眈,他们之中不乏出色之辈,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为了皇位,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对皇后好,而他也真心喜欢皇后,喜欢她骄阳一般的性子,喜欢她盛极京城的容貌,觉得那时的自己,什么都能为了皇后做。
直到皇后成了他的太子妃。
人是会变心的。
曾经再浓烈的爱意也会随着时间变淡,他觉得皇后太骄纵了,他是太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呢?他会有侧妃,良妾,以后成了皇帝,他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但他们之间还会因为一些其它事争吵,而每一次皇后都不会对他低头,只有他主动认错。
他开始觉得烦闷,他依旧喜欢皇后,却又觉得与皇后之间的相处让人窒息,自己这个太子没有尊严。
直到他遇见了被皇后带进东宫的安嫣。
那时他们都太年轻,他想压一下皇后的气焰,让她知道作为太子妃得恭顺一些,不能再像以前,而被皇后带进东宫的安嫣恰巧就是那个恭顺柔情似水的美人,他亦察觉到安嫣对皇后的那一抹郁色,于是故意对安嫣展露温柔与柔情,令安嫣动了爬自己床的心思,再顺手推舟,将事成真。
最初他对安嫣只是利用,利用她来打压皇后,但皇后因此与他彻底冷战,便是自己做了皇帝,封她为后,她也不曾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甚至说他恶心。
“你比安嫣更令我恶心。”
若非陇朝需要一个太子,她甚至不想与他有半点接触。
其实一切事本不用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后面真心喜欢上安嫣,长时间不肯放权给太子,究其原因,是皇后不肯对他低头,若皇后在东宫里的时候就率先软下性子,他们将会是一对恩爱夫妻,太子也能在两人的培养下顺利即位,成就青史佳话。
此时的楚景又生起一股自己与太子同病相怜的感慨。
他们两个,都是皇后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但对皇后最重要的是自己舍弃不下的骄傲,于是皇后与他这个丈夫离了心,后面又要与自己的儿子离心。
……
“皇后娘娘这次确实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将殿下伤成这样?”跪在地上的陈德顺,仰头往楚郁脸上擦药,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与愤怒,“殿下对皇后娘娘已经是足够恭顺了,陛下是天子,与殿下到底有不能抹去的血缘关系,这亲情如何能断得了?真要断了,殿下不就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况且如今陛下待殿下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皇后娘娘何必要因为这件事与殿下置气?”
他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垂眸的少年太子没有回应,只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孤乏了,陈公公,你下去吧。”
“殿下,老臣……”
“孤让你下去——”掀开的双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纤长的眼睫沾染着睥睨的冷漠与戾色。
陈德顺知道太子动怒了,连忙请罪,收了药带着身边小太监离开,自从上次太子觉得他年事已高不能再胜任御前太监的职位,他请留下来后便收了一个干儿子,打算将对方培养成自己的后继之人。
弯着腰毕恭毕敬将殿门合上,转身的陈德顺明白,太子确实是因为这件事对皇后娘娘产生了怨怼之意,否则也不会控制不住脾气,发作在他身上。
……
殿门关闭,云生收回落在陈德顺身上的视线。
此时殿中已经无人,他走到太子身旁,轻声开口:“若只是作戏,殿下何须伤及面容。”
太子容貌,何其尊贵,皇后娘娘都被吓了一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楚郁让他端来一盆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殿中的烛光落在那张皎白面容上,上面有一道指节长的伤痕,涂了药的地方结了浅浅一层润的血痂,“不下些狠手,如何能让父皇信任,孤与母后当真离了心。”
从一旁取帕子擦干净双手,他宽慰云生,“此伤无碍,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
云生迟疑着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想说,若是被嵇大人知道您脸上受了伤,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但念及太子对嵇大人模糊不清的态度,便也没再开口。
楚郁不知云生要说的话,他行走到床榻前,坐了下去,双手撑在床沿上,放在小桌上的宫灯依旧明亮,如一轮圆月垂于弯月下方,灯的外壁,嫦娥依旧追逐着他的月亮。
歪着脑袋看了那么一会儿,他闭上视线。
“属下告退。”
云生拱起双手,而后退了下去。
……
一声沉闷的惊雷,乌黑的笔墨落在纸上,由内而外慢慢晕染开,毁了笔下一张芙蓉面。
嵇临奚一下心疼极了,连忙放下笔捧起画纸,想挽救,但奈何那墨水已经染了太子面庞,他没了再画下去的心情,将信纸收起来放在抽屉中,关合封上,落了锁。
窗外开始有了雨声,而后雨声渐大,他推开窗门,看着树下随风摇晃的秋千,思念了一会儿在宫中的太子如何。
外面传来扣门声。
“进来。”心情不佳的嵇临奚头也不回的说。
门开了,小厮迈着步子踏进房中,朝他递了一封信。
嵇临奚展开。
这是他与香凝往来的第二封信,信上同意了他的法子,他面无表情地看完,将纸丢进一旁的炉子里烧了,火红的灰烬,从炉中漂了出来,而后化为黑色落在地上。
“既然她愿意如此做的话,就让她尽快进行吧。”
如此一来,香凝早日进相府,他也能早日安心。
对香凝,嵇临奚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他也不是那等会怜香惜玉的人,他自认自己的怜与惜都只给了太子一人,分给旁人半点,都是不情不愿的,更别说香凝或许还是他的情敌。
只等香凝去了相府打探到名册所在,他就来一手调虎离山、壶底抽薪。
然后好拿此在太子面前献功,求取得太子垂青。
……
第132章 (修:增添剧情)
因为不放心独自在花满楼的香凝,王驰毅买通了一个在花满楼的龟奴,让人帮他看着香凝,今日他与父亲母亲来到薛家,两家人商讨婚礼事宜,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厮来到堂厅门外,在外面踱步许久,却又不敢进去。
百无聊赖的王驰毅看到躲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小厮,最开始皱眉,这下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后来想到这人是自己院子里的,知道他与香凝的事,怕不是香凝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毅儿,你在做什么?”莫夫人问出声。
身为兵部尚书的薛衡与薛侯爷也投来目光,端坐在椅子上的薛如意抬了抬眼睫,看了他一眼。
王驰毅说:“屋子里有点闷,我在外面透会儿气,再回来。”
莫夫人刚要说他不懂礼数,薛尚书却已经开口,“这屋子里是要闷些,年轻人待不住,不妨事。”
薛尚书如此说了,王驰毅拱手谢礼,离开了堂厅,眼神示意外面的小厮找一个隐蔽之处,两人来到无人之处。
“什么事?”
“公子!”小厮急匆匆道,“刚才府里的人来说,香凝姑娘收拾包袱离开花满楼了,听说香凝姑娘赎了自己在花满楼的卖身契。”
闻言,王驰毅面色剧变。
“你说什么!”
“香凝姑娘离开了花满楼……”
王驰毅当然听清楚了,不等小厮说完,一把将人推开离开了薛府,连今天是与薛家的定亲日都抛之脑后。
薛府外还停着相府的马车,他脚步匆匆,神色冷冽,让车夫将马解开,骑马闯入闹市中,他查过香凝,知道香凝是青州人,眼下香凝离开花满楼,也只有回青州一条路,而去青州要先去驿站。
今日闹市人多,他纵马驰骋,吓得百姓们四处躲窜,连摊子都被躲避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巡逻的巡捕们眼见这里出了乱子,连忙聚过来拦住他。
“滚开!”拉紧缰绳,王驰毅厉声呵斥。
巡捕们不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但看他穿着也知他身份不一般,若是以往,他们放也就放了,但眼下京兆府尹是太子,太子对京中治安格外关注,若得知他们畏惧权贵把人就放走,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责罚。
“京中闹市禁止纵马,还请公子下马,与我们去一趟京兆府。”不管这人如何身份,只要他们把人带到京兆尹,请太子过来,此事就和他们没多大干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父亲是当朝丞相,你们一群小小衙役,竟也敢阻拦于我?”
巡捕们听到他的身份,互相对视一眼,已经生了怯意,就在这怯意中,有人站了出来,拱起手又说一遍:“请公子下马,随我们去一趟京兆尹。”
“太子殿下说了,京中无论何人何身份,皆不允违背京中法条律例。”
王驰毅身为丞相之子,何曾被这样对待?一下猛地咬住牙关。
太子,又是太子——
做太子的伴读时,太子轻蔑于他,视他为无物,还让他丢了好大一个脸,他不肯再去宫里当太子伴读,父亲却逼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