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官员们纷纷后退,就连乔知府,也为刀疤眉的心狠手辣而心惊。
嵇临奚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而后故作惊诧吓到了的模样,“贾兄这是何意?”
刀疤眉收了染血的刀,说:“他坏了朝廷的规矩,对嵇大人口出妄言,我清理了这个门户,不知道嵇大人可还有商谈意愿?”
嵇临奚笑了,转身走了回来,只经过这具尸体旁时,微微蹙眉,刀疤眉就让人将尸体拖了下去,将地板擦干净。
嵇临奚这才施施然落座,总算有了几分兴致:“还是贾兄会为人,但商谈这种事,现在讨论总是不太好的,今日就当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事也好办,你说是这个理不?”
这是昨天给的不够满足胃口,今日又来——
刀疤眉如何听不出这道言外之意,他逼着自己笑,“好!今日我贾顷就与嵇大人交这个朋友,请嵇大人稍等,我贾顷特意备了一份见面礼,和兄弟们出去一会儿,片刻就回。”
嵇临奚喝茶,笑笑不说话。
刀疤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一群人离开,只打开门的时候,免不得为外面的士兵所震慑,步子都收敛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儿,刀疤眉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回来,身后还跟着更多的人,每两人扛着一箱箱子,当着嵇临奚的面一一打开,只见里面都是金灿灿的金条,看得一众官员忍不住呼吸一窒,就连乔知府,也是眼神变了变。
嵇临奚却是眉头都不挑一下。
刀疤眉一方不曾挑明身份,两方人马却是心知肚明,将这些金条献出的贾顷,语气是十分亲热:“还请嵇大人勿要嫌弃,收下这份见面礼,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知交好友了。”
嵇临奚责怪道:“什么嵇大人。”
“贾兄,今日没有大人,只有兄弟。”
听到嵇临奚此言,贾顷心中松了一口气,虽十分肉痛,也只得忍下,故作欢喜喊了一句嵇兄。
嵇临奚露出怀念神色,“在我以前还是学子的时候,也有人这么唤我,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今日再听到这声嵇兄,真是感慨万千呐。”
“来,喝酒,喝酒,贾兄,我敬你一杯。”
后半夜,可谓是宾主尽欢。
嵇临奚的袖子都喝得湿了,等到散场,还是护卫将醉醺醺的他搀扶着送进马车里,他嘴里还喊着什么再喝再喝,一副意犹未尽彻底醉倒的样子,只等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他唰地睁开双眼,哪里还有醉态。
厌弃地看了一眼被酒水浸湿的袖子,他脱下外衣,扔在一旁,“说吧,他们刚才出去都说了什么。”
扶他上来的护卫将之前贾顷他们外出时说的话一一重复。
先是贾顷安抚,说今日杀了自己的兄弟也是逼不得已,否则全部人都得跟着死,为了帮派着想,只能牺牲一人。
有人出声附和,有人不言不语。
又是关于如何应付他。
贾顷说再拿钱买通,有人不同意,说他万一拿了钱不办事,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他会过河拆桥,又有人泄愤,说区区一个太子派下来的官员,未曾奉真正的皇命,却摆起钦差的架子来。
“那人还说了什么?”
嵇临奚碰了碰自己落在肩膀上的发带。
“那人……那人还说,说太子殿下还没当皇帝,就把自己当皇帝,能不能坐上还两说。”
嵇临奚动作一顿,松手,笑了。
“殿下能不能登基是另说不错。”
“他却是要在殿下登基前死了。”
……
对付这种地头蛇,嵇临奚是再拿手不过的。
他假借好友之名,后面几日与贾顷知县县令一群人前呼后拥,享乐至极,他还带上了贺瑶,看到贺瑶的存在,贾顷他们已经觉得此事稳了。
喝酒作欢,骄奢淫逸,没人会觉得嵇临奚与他们不是同一种人。
知府还暗中让他们定下嵇临奚收取贿赂的罪名,为此他们主动又往嵇临奚手中送了不少钱,听嵇临奚感慨说自己在京中已经算升官升得最快的那一批了,却因为身份原因,没有家世在后撑腰,更无多少财产打点,怕也只到这里,更是拍胸脯说将此事包揽下来。
一箱又一箱金子往嵇临奚院中抬,无人不肉痛得想死,但想到能够买通这从京城下来的官员保平安无事,拿钱的法子以后还有的是,只得装作毫不在意的大方模样。
三五六日过去,他们已经把嵇临奚当成自己人了,想着尽快把嵇临奚哄好弄走,殊不知嵇临奚已经混迹在他们之中将窝点试探得清清楚楚,只等某一日他们从宿醉中醒来,人已经被脱光了衣服,五花大绑被绑在酒楼包厢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嵇兄!”
“嵇兄?!你是在与我们开玩笑吗?!”
“嵇大人——”
门被推开,穿着甲胄的十几名士兵走了进来,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别喊了,嵇大人正派兵剿匪,今日都不会来。”
“什么?!!”
“他不是答应好我们的吗!”贾顷面容显得无比狰狞,配着他那张带着刀疤的脸,瘆人得紧,仿佛恶鬼一般,“他收了我们那么多黄金银子!说了会配合我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
第145章
今日雨幕连绵,天空中是一片阴沉的灰色,被怒骂着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嵇临奚撑着一把雨伞,单手抱着手臂,懒洋洋看着眼前的血流成河。
军队不断逼近,反抗的人都被杀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人只顾仓惶乱跑,失去了贾顷那群主心骨,剩下的劫匪脆弱得不堪一击,土匪装备再精良,还能精良得过朝廷吗?
“只要不反抗的人,抓活的。”
“反抗的,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就让他死吧。”
“是,大人!”
……
这场清缴持续了两天两夜,毕竟是一千多人,分散在不同的地处,无论是抓捕还是就地格杀,都是一件麻烦事。
“哐当——”
一声剧烈的声响,无处可去躲藏在木门里的劫匪家属们吓得身体重重打着颤,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拥抱在一起,满目畏惧抬头看去。
青年收回脚,将伞递往一旁,拍了拍衣摆,抬脚迈进屋中。
护卫已经识眼色的端来一把椅子,放在青年身后,这青年自然是嵇临奚本人,他落坐在椅子上,视线一扫,看着这群老弱病残。
两宿的不眠不休并没有为嵇临奚带来多少疲惫之色,他依旧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士兵们押送着被俘虏的劫匪们进了房屋,不一会儿,屋子就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的看见自己的孩子,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就要扑上去:“孩子!我的孩子!!”
嵇临奚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上前拦住,他靠着椅子,姿态却不懒散,反而有种格外震慑人心的气质。
“诸位,请勿吵闹,若有人再吵一句,舌头不在,就别怪本官了。”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在衣襟上擦拭过去。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嵇临奚这才露出笑来,“这样就对了,安静些,事也要办得快一点。”
“清点人数吧。”
“再搜,哪怕是一块铜币,都不能放过,明白吗?”
“明白了!大人!”
士兵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忙碌起来,听着外面屋檐角掉落的雨滴声,嵇临奚垂眸,握着匕首慢条斯理削了一个苹果,一口咬了下去。
等人都登记好了,那些窝点藏匿的钱财也搜刮出来了,只是却多不到哪里去,嵇临奚也不意外,多的钱财,都聚在贾倾几人身上去了,人都是如此,怎么会想着均分?
先把窝点都一网打尽,贾倾几人藏匿的钱财,还愁都落不到自己手里吗?
……
等知府他们听闻到嵇临奚骤然变脸清剿土匪的消息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各处窝点都被封得死死的,不允许外人进去,就连知府也不行。
“怎……怎么……”
乔知府冷冷看了一眼说话的县令,县令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一行人下了山,乔知府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只车帘落下,却是脸色白得可怕。
“大人,何县令他们说想去知府府邸见您——”
“不见。”
身旁师爷开口安抚:“大人,别急,当下之急,我们要找到贾倾他们。”
乔知府沉默良久,叹息一声,“不用再找了,只怕人已经落到嵇临奚手里。”
回到府邸的乔知府,在院子里驻足了许久,等到天色黑了,随从忍不住开口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迈进房中,这一晚,他躺在床上却无法闭眼,等到第二日,他喊来管家将自己库房的东西都清点得清清楚楚,能尽快卖出去的东西,也叫管家卖出去。
又是一夜过后,等到第二日正午,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
“嵇大人回来了,正在厅堂喝茶呢。”
“那些东西,都卖出去了吗?”
“大部分都卖出去了。”
乔知府深深吐了一口气,就算不看镜子,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苍老得过分,“快将做好的菜都送上去,再将账本上所有能拿的银两都拿出来,送到厅堂去。”
“诺。”
吩咐完这些,乔知府带着随从来到厅堂,嵇临奚正埋头干饭,他露出笑来,走了过去,先是问饭菜是否合嵇临奚的胃口,又说自己听说了前两日剿匪的事,庆贺嵇临奚得了大功劳,然后招招手,让外面的人将一抬又一抬箱子抬了进来。只这一次,乔知府却没有打开,说里面装了一些绫罗绸缎,送给嵇临的贺礼。
“还请……还请嵇大人到了京城……为我美言几句。”自知自己只有这条路,他嗓音中满是哀求。
今时今日,何其悔恨当初。
若他当日没有那么自大,向上请兵,就不会发生召集来的乡勇大规模被屠杀反叛的事件,又或者他认下失职罪罚,放弃前程,也不会有今日耗尽家财依旧性命不保的风险,又……又或者他不会被嵇临奚在朝中名声迷了眼睛,一开始就慎之又慎的对待,也许……也许也不会如此。
……
回到院中的嵇临奚,屏去外人后,将乔知府说装的是绫罗绸缎的箱子打开,里面哪是绫罗绸缎,只一层薄薄的缎子下,里面全是花人眼目的金条。
他一箱一箱揭开,皆全是金条。
这一次,知府是真真正正掏出自己家产了。
将一根金条抽出放在手中把玩半响,放眼看了看,嵇临奚深深叹了一口气。
何其心动,想据为己有,可殿下派他来做这件事,是对他的考验和信任,他又如何舍得下那个心让殿下失望。
从地上站起身,嵇临奚不再看一眼,将一抬箱子随手盖上,叫来人将金条一一清点,登记在册后,让送去之前派人牢牢把手的箱子堆里。
除了没收这群土匪的家产外,还有一件事没做,坐在椅子上的他,手指轻敲着桌沿,眼珠动了动后,扯了扯嘴唇,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