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可
第七十九章 芙蓉拒霜羽飞扬
萧尽往人群中一瞧,见喊话女子颇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但见她身旁还站着个男子,霎时记起是琴剑双侠的韩琴儿和方从剑。
他对二人素无好感,见韩琴儿挑破宁承轻身份,心中深恶痛绝,恨不能拔刀将她斩了。宁承轻却伸手将他一拦,摘下面具,微微笑道:“韩姑娘还记得我,你身上的毒可好些了?”
韩琴儿道:“我中毒还不是拜你所赐,不用你假充好心。”宁承轻道:“韩姑娘既然无恙,那我与姑娘便已前嫌尽释,两不相干了。”韩琴儿道:“姓萧的砍我一刀的仇还没报,怎么算两不相干?”
萧尽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削了你头发,如今让你三招,三招之后公平一战,生死不论。”说着将拒霜提在手中,走到空地上邀战。
韩琴儿武功稀松,哪敢与他交手,但江湖人仇怨都是刀剑上见功夫,打不过自然无话可说,一时也无人帮她。
韩琴儿羞得满面通红,温南楼知道琴剑双侠家世殷富,自出江湖全靠同道扶持,并无多少真实功夫,萧尽若逼得他们在群豪面前无地自容,将来又是一桩不死不休的恩怨,于是忙道:“萧少侠,韩姑娘,两位之间的误会且稍后再论,眼下还是救治莫真人,寻找凶嫌为要。”
韩琴儿原本被萧尽吓住,正骑虎难下,见温南楼出面调停又有了底气,对萧尽道:“你瞧我是女子便有心欺辱,好不要脸。”
萧尽道:“我让你三招,哪里有心欺辱,哪里不要脸了?”宁承轻笑道:“我知道,韩姑娘定然是觉得你让这三招是瞧不起她,有心欺辱,很不要脸。韩姑娘剑法出众,女中豪杰,怎会让人看低,我瞧还是韩姑娘让你三招为好。”
温南楼见他不但不劝架,反在一旁煽风点火,也是大为头痛。这时郭翎将丈夫轻轻拦住,先向萧尽抱拳一笑道:“萧少侠,有礼了。”萧尽虽未与她有过交集,但听她与程柏渊交谈时已十分信服其为人,见她如此客气见礼,忙也回礼道:“郭女侠,不敢当。”
郭翎听他以自己本姓相称,也是十分欢喜,微微笑道:“韩姑娘毒伤初愈不易动武,不如由我代劳,向萧少侠切磋讨教如何?”
萧尽见她目中带笑,并无有意为难之意,便道:“在下武功不及郭女侠,如何敢说切磋讨教。”郭翎笑道:“你与外子相斗能过百招,如今又说不及我,那岂不是说我的武功远高于他?咱们同为江湖中人,比武分胜负并无不妥,况且你与宁公子身负之事,外子已一力承下,必要妥善处置还两位公道,否则便愧对天下英雄豪杰的托付信赖。萧少侠既与韩姑娘有恩怨,也该当由我代为开解。萧少侠不用让我三招,咱们各尽全力,点到为止。”
她说到这,转身向韩琴儿与四周群豪遥遥一抱拳道:“韩姑娘,你可愿意由我相代?”
韩琴儿自知自己与方从剑加在一起,剑法也远不及郭翎,心想她是郭崇举的女儿,江湖上名声赫赫,既然自愿下场怎肯轻易输给后辈小子,岂不自毁声名,既然自己不敢去比,那就由她代劳最好。韩琴儿立刻点头道:“多谢姐姐仗义出手,小妹自然愿意。”
郭翎道:“既如此,萧少侠请吧。”
萧尽拔刀在手,心想这番比斗该输还是该赢?输了平白长那姓韩的丫头气焰,心有不甘,赢了又削郭翎的面子。他心知郭翎是给韩琴儿台阶下,以免群豪面前又再树敌,可少年心性总有一股傲气,不愿对琴剑双侠这等人低头。
他略一犹豫,宁承轻已看破他心思,微微一笑道:“郭女侠剑法超群,你全力应对未必能胜一招半式,怎么还盘算起输赢来,可太高看自己了。”
萧尽听他一说立刻释然,心道不错,自己全力以赴未必能赢,如何却在这里犹豫不决,盘算输赢。于是将衣衫一整,提刀上前,恭恭敬敬对郭翎行礼,道了声:“晚辈请郭女侠指教。”
郭翎将背上长剑拔出,剑光一闪,如金龙惊海,气冲云霄。夏照风一生铸剑,一望而知她手中是把绝世宝剑,夏青棠已高声喊道:“好剑!”
郭翎对萧尽道:“萧少侠手中宝刀,我亦有宝剑,不必留手留情。”萧尽原不想占她兵刃上的便宜,当下摆一招“流水朝宗”,虽是打斗比试也不失礼数。
郭翎见他招式正派,磊落大方,心想他必然不肯先出招,于是再不谦让,长剑挑起,使一招“白鸟梳翎”,剑光闪闪,霎时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萧尽知道郭翎人称“飞羽仙子”,是赞她剑法灵巧迅捷,心中早有防备,但郭翎这招袭来,只觉眼前有无数剑尖晃动,竟不知落在何处,一时措手不及只得往后急退避过。
郭翎见他并不硬拼,剑势一变,又一招“雁落回羽”,剑走轻灵,追他而去。萧尽再往后退,只守不攻便落了下乘,但他不疾不徐,目光只盯着郭翎脚下步伐。两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竟像演练过一般。
萧尽还想多看几招,寻思应对之法,但见她剑招变化多端,飘逸中更见凝重,自己一味防守片刻就要落败。他心念电转,郭翎那几招虽有法应付,但不得已要使出些刁钻邪门的招式,如此场合未免不雅。他对温南楼与郭翎都十分敬重,心想即便是输也要输得光彩,想到这里顿觉心胸豁达,再不犹疑,长刀一横劈向郭翎。
郭翎一声轻笑道:“来得好!”霎时二人刀剑相交,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萧尽将平生所学刀法一一施展,围观群豪虽觉他刀法东一招西一式不成套路,可招式上却也隐隐一派名家风范,端的是光明磊落,大开大阖攻守兼具,与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飞羽仙子郭翎相斗竟似平分秋色。
众人既为比武而来,自然个个自忖武艺不俗,眼光独到,看了一会儿心中皆想,这人武功如此了得,刀法开阔又见胸襟,绝无半点暗算杀人的鬼祟猥琐,再者有温南楼、夏照风等人回护,除了门派中有师长亲友被害之人仍然怀疑,其余无关者渐渐信他不是凶手。
萧尽与郭翎再斗数十回合,两人都暗自惊异。郭翎固然听丈夫说过眼前这少年武功不弱,但想他年纪轻轻,少自己近十年功力,无论如何不能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谁知一交手后,萧尽见招拆招,每每看似落败又千钧一发之际避过,武功修为竟有些深不可测之感。
萧尽却左支右绌,有苦难言,郭翎剑招越出越快,每一剑递出都有变招,明明起手一样,剑尖却落在不同之处。萧尽目光一刻不离她长剑,渐渐已不闻周遭一切,如此专心一志才勉勉强强将她快如疾风的剑招挡下。
刘迎年见温南楼在一旁观战,便道:“尊夫人剑法超群,怕不在你之下。”
温南楼全神贯注在瞧着萧尽,听他说话立刻笑道:“拙荆的剑法由名师指点进而自创,不拘一格博采众长,自然胜过我许多。”刘迎年道:“老夫有一问,想问温大侠,依你看,那年轻人武功人品究竟如何?”
温南楼心知虽有他娇客夏照风为萧尽说话,但这古稀老人仍然疑心难去,自己一味回护也不能取信于他,便道:“刘前辈是武学宗师,自幼习武,开宗立派,于剑术武艺造诣匪浅,应当知道武学一派适如其人,名门正派虽也有阴损绝招,但若非生死关头绝不轻易动用,邪魔外道或许有光明正大的招数,可一出手难免绝户灭门,杀心自起。前辈不妨与我一道看看这场比试,武功人品如何自有分晓。”
刘迎年觉他话中有话,但这一番言辞倒也有理。他一生习武,于武学上的见识非常人能比,眼下萧尽与郭翎一刀一剑打得难分难解,实则萧尽只有守势,难有进攻的机会,再过百招渐渐也要落败。可萧尽虽有颓势,刀法招式上仍然法度严谨,端稳凝重。
郭翎试到这里,知道萧尽的武功眼下尚不及自己,却也未尽全力,于是心里有了计较。她剑招忽的一变,威力大盛,招数递出眼前一片星星点点,耀得人睁不开眼。她有意将剑舞得滴水不漏,却在极不起眼处留出破绽。二人相斗时纵高跃低,间不容发,难免疏忽,四周围观的群豪却是旁观者清。
众人眼见郭翎数次露出破绽,只需抓住机会必定能破她疾风闪电般的剑招,可萧尽次次错过,像是守住自身已十分困难,哪还有余力反击,心中都道可惜,到底还是飞羽仙子剑法更胜一筹。
萧尽眼见郭翎招招都往自己要害袭来,不到片刻已接连攻出数十招凌厉杀招,稍一疏忽便有性命之虞。可他向来不肯服输,郭翎剑招越快,他刀法也越快。百余招一过,郭翎见他抬刀挡下自己一招“羽觞飞急”后,手中长剑自他臂弯间穿过,直刺胸前要害。
萧尽一惊,回刀急救已是不急,但要以掌相对,郭翎手中也是宝剑,只怕五根手指都要被削落。他急中生智、险中求生,侧身沉肩回避。郭翎剑锋自他胸口擦过,萧尽长刀虽不能回转,但左手空余,此刻若往郭翎身上一击必定将她重伤。
郭翎也知道自己侧身露了个极大破绽,萧尽手掌所及若打她腰间下腹未免阴损,打她前胸众目睽睽下却又难堪。她见萧尽迟迟不下手,长剑拖回,剑尖在他鼻尖堪堪掠过,停在眼前。
萧尽微微一愣,郭翎左手已将他扶正,笑道:“萧少侠刀法出众,多蒙手下留情。”
她将长剑一收,归入剑鞘,转身回到温南楼身旁。温南楼见她笑着回来,问道:“你是输了还是赢了,我怎的没瞧清?”
郭翎笑道:“你这大侠白当了,不如人家瞧得清楚。”温南楼心知这一场看似妻子赢了一招,实则萧尽有意下杀手未必会输。尤其他看出郭翎故意卖出的几处破绽,若被对手抓住,落手处皆十分阴毒,萧尽绝非次次错过,不过是未到生死关头,不愿用那些毒招罢了。
温南楼既能看出来,刘迎年自然也能知道,这场上稍有修为眼力的名家更都瞧在眼里。
郭翎说是代韩琴儿出头,实则亲身试刀,教众人看清了萧尽的武功人品。
第八十章 银鳞飞落蟠龙吼
郭翎与温南楼说完话,转身对韩琴儿一抱拳道:“妹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江湖儿女拿得起放得下,如今看在我面上,往日恩怨就此了却。妹妹不嫌弃,我将手中这柄青女剑相赠,替萧少侠赔罪吧。”
说罢,她手腕一抖,将宝剑抛给韩琴儿。韩琴儿与萧尽之间不过是一刀误伤,削去一片鬓角头皮,至于柳璋之死,实则毫不关心。几月前众人围攻萧尽时,她尚不觉得厉害,今日见郭翎与他相斗,剑法施展开来令她望尘莫及,尚且斗了个平手,若再一意孤行与这人为敌,定然讨不了好去。郭翎既给她找场子,又赔赠宝剑,只得闷闷道:“全凭姐姐做主。”
刘迎年见此事暂了,唯恐再生事端,立刻叫弟子好生安顿玄尘真人,摆英雄宴引众人吃喝休息。群豪中也有宁家仇敌,见宁承轻亮了身份都不肯放过,但温南楼已将两人的事都揽在身上,便不许众人欺近。夏青棠更是等不及拉着宁承轻与萧尽,说不去什么英雄宴,爹爹要亲自宴请。
刘迎年见女儿女婿、外孙儿孙女都盛情邀约,也有意私下与二人会晤详谈,于是邀温南楼夫妇、程柏渊一同到别院另外设宴。
夏照风见郭翎为萧尽解围失了宝剑,有意请她去灵器山庄另选一把好剑相赠。温南楼知道夏家藏兵无数,件件都是宝器,江湖中多少人重金求取而不得,如此重礼如何受得,忙道:“方才比武场上已赢了夏庄主的泰清宝剑,转赠拙荆就是了,怎敢再收庄主神兵。”
他一向持重客气,郭翎却笑道:“你赢来的我不要,听说到灵器山庄求剑的规矩不少,我不必庄主白送,就也过关斩将,好让庄主瞧我该不该得宝剑。”
夏照风笑道:“郭女侠剑法精奇,我那些弟子结的剑阵哪里比得上,不免贻笑大方。不过泰清剑身偏重,不够轻灵,刀剑趁不趁手还是得亲自试过才好。”
说笑间,夏青棠已悄悄挪到宁承轻与萧尽身旁,见二人相依而坐,神色亲密,自己想与他们说说私心话,竟有些插不进去。他对宁承轻道:“轻弟,自上回咱们分开后,你与萧大哥可有什么奇遇,我去了一趟滁州给方家送玉雨针,正好外公办比武大会,我便顺道回来与爹爹会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宁承轻道:“这一路都是奇遇,怕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夏青棠道:“那最好,今晚咱们睡在一起,秉烛夜话说到天亮。”
宁承轻瞧了萧尽一眼,笑道:“说到天亮倒不妨,只是如今咱们都是大人,不能像小孩儿似的睡在一起了。”夏青棠一愣,心想三人虽阔别稍久,也不过数月而已,半年不到,各自未添岁数,怎的就是从小孩儿变作大人。正要再问,萧尽向他举杯敬酒,他向来心宽,见酒到跟前就仰头喝了,之后三人谈谈笑笑,夏青棠便忘了宁承轻这玩笑话。
席间众人各怀心思,程柏渊吃过宁承轻的苦头,二人同在一席,无论如何不肯吃菜喝酒。温南楼劝他不动,另外叫人去山下酒楼送菜上来。
程柏渊虽心里有气,可见萧、宁二人在山上,一时逃不出去,便也强忍下来。
庐阳刘家的苍穹剑派建在仙童山间,延绵数十里,房屋上千间,暂将几人安顿,只等过几日前来比武看热闹的群豪慢慢散了,留下仇怨未解的再商议如何处置。他有意将萧尽与宁承轻安排在正院,温南楼与程柏渊住在左近,四周都有本门弟子看守,虽以礼相待,但也有防他们悄悄逃走之意。
宁承轻自然明白他用意,只是今日在群豪面前已替萧尽洗去不少嫌疑,正要借刘迎年等人之手将假冒之人的底细揭穿,即便有人赶他走,他也未必愿意,于是心安理得住了下来。
刘迎年原本为二人各留了空房,宁承轻却道自己与萧尽一路而来四处遇敌,早已习惯住在一起免生意外,谢过他东道好意,自顾自与萧尽携手而去。夏青棠果然并不食言,兴兴赶来,要过萧尽的拒霜细细擦拭,研磨涂油,将这些日子刀上沾的血腥污垢一并料理得干干净净,接着又要拉着两人听沿途奇遇逸闻。
萧尽知道夏青棠对他二人真诚相待,并无丝毫歪念,便不似初识时那般吃醋,也待他如兄弟一般讲了许多分别后的事。
夏青棠道:“蛇面阎罗如此恶毒,幸亏你们逃了出来,那两条毒蛇竟能相互照应,真是奇异罕见。我这几月等着爹爹重打玉雨针,又错过方小姐生辰,还得上门赔礼致歉,好在人家不在意,只多留我住了些日子,一路没半点趣事可说。”
宁承轻笑道:“是没什么可说,还是有却不说给我们听?”萧尽道:“你又知道,少庄主若有趣事怎会不说?”宁承轻笑吟吟道:“我自然知道的,夏伯父门下弟子众多,送个暗器又何必要你亲自去,那位滁州的方小姐,只怕不是等着玉针做礼物吧。”
夏青棠被他说破,脸颊微红。萧尽本于男女之情丝毫不懂,可自从与宁承轻两情相悦,对彼此的心思渐渐通透,再看别人的情爱也不似以往那么懵懂,眼见夏青棠吞吞吐吐又脸红羞涩的模样,便也知道他送玉针不假,下聘礼更真。
萧尽自己得了一生挚爱,也为夏青棠高兴,盼他与方小姐成一对神仙美眷。
三人谈谈笑笑,夏青棠见宁承轻手上不见爹爹送的玉扳指,一问之下知道是被蛇面阎罗抢去不知所踪,他想了想道:“我爹这几月里在家无事又打了件宝贝,我去问他要来给你。”
宁承轻道:“你爹好不容易打了宝贝,你天天往外送,我不敢要,又丢了怕伯父再不肯见我。”夏青棠道:“我对你说老实话来,那件宝贝我自懂事开始就见爹爹在摆弄,十多年不曾中断,常常还喃喃自语,叹息若是有宁贤弟相助便不会这么艰难。爹爹说的贤弟,自然是令尊了。可见这件宝贝做成也是给你的,何必推辞。”
宁承轻见他一片赤诚,微笑道:“给你不也一样?”夏青棠道:“我未过门的妻子家传就是暗器,我再用,不说班门弄斧,简直有意挑衅。你先瞧了是什么,再说要不要。”
说罢转身而去,不一会儿拉了夏照风过来。
夏照风早就想来见宁承轻,只是身在庐阳岳丈家中,总不如自己家里来去自在,因此只等一应琐事尽数周全才匆匆赶来。
他一见宁承轻就喜欢,搂着好一通嘘寒问暖,又拉过萧尽问他拒霜用得可还趁手,一路有没有遇到麻烦等等。萧尽虽从小受左天应善待,但也从未有过如此热情如沸的长辈,一时有些失措,宁承轻反倒接物待人恬适自然,夏照风问什么都对答如流。
宁承轻道:“小侄对不起伯父,那扳指被人夺去,也难找回,辜负伯父一片苦心。”夏照风道:“那有什么,暗器兵刃本就是身外之物,小小一个扳指丢了就丢了,能解得你一两次急难已是足够,这样的玩意儿有的是。”
夏青棠道:“爹,那你还不拿宝贝出来?”夏照风把脸一板道:“又不是给你,你一个人吵些什么?”他对儿子向来溺爱,不过假作颜色与小辈顽笑,说着从怀里取出个锦缎小盒,神色间十分得意。
夏青棠抢过来送到宁承轻面前道:“快打开,你不来,爹也不肯让我见识。”
宁承轻接过锦盒,心想夏照风知道他不会武功,即便暗器也不需用到内力,机括激发又能随身佩戴,多半又是件首饰。
他打开盒盖,见一片鳞光闪闪,耀眼夺目,锦缎间盘着一条小小银龙,原来是个银镯。宁承轻先不伸手去拿,细瞧龙身上的鳞片,片片米粒大小,果真巧夺天工,龙首盘尾,口噙龙珠,栩栩如生。
夏照风让他按动机括,对准墙面,只听嗤嗤声响,数十枚银鳞飞射而出,带起无数银丝。宁承轻凝目望去,每个鳞片都连着道细韧无比的银线,再拨机括,银线带动鳞片飞回,各自回位严丝合缝,如此巧夺天工令人惊叹不已。
夏照风道:“这蟠龙飞鳞,令尊当年画了图样给我,我又改了几处,只是打造起来麻烦无比,数年间又一直找寻合适的慈石,好令龙鳞归还有序。这机括虽只一处,但能收能放,不必另外增添,放时数枚齐出,回时先后有序,不至凌乱错位,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啊。”
宁承轻见他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心里也想如此小小一个镯子,暗器发动后还能回还不乱,其中机关精巧可见一斑,即便图样不是自己所做,能打造出来也算玲珑巧手、鬼斧神工,实是世间罕有的神技。
宁承轻道:“伯父花费数年打造这等神器,小侄不敢受领。”夏照风听了却也像对自己儿子一般假作生气,板起脸道:“什么不敢受领,令尊费尽心思画了这图样出来,谁又说不是为你而做,我能看到这等玲珑巧技已是天大的福气,只可惜没能让令尊亲眼看我做成,若能于你有益就当是我们做长辈的了却心愿。快拿着,要不然我毁了也不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宁承轻生性豁然,夏照风既如此说,他也不再推脱,将银镯戴在左手,大小竟刚合适,不由也感欣喜。
萧尽本就担心宁承轻跟着自己,除了用毒没有别的防身之物,见夏照风送了如此一件宝贝,从此便可放心不少,也十分高兴。二人一并谢过,夏照风再问起分别后的事,宁承轻方才已对夏青棠说过,夏青棠替他添油加醋又对爹爹说了一遍。
夏照风皱眉道:“你们二人一路得罪这么多江湖人士,今日殿上也有不少人不能就此放过,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第八十一章 遥看前路几回首
宁承轻道:“我这事暂且不提,他的事伯父需得作证,杀害各派高手的另有其人。”夏照风沉吟片刻后道:“当日那杀手闯入后院欲害云儿时,为何你不向我直言萧少侠也是赤刀门的人?这样我便强留也要教你们在庄中住下,如此便不会让你被众人追杀,令你师兄下落不明,各派凶案自然也落不到萧少侠头上。”
萧尽忙道:“晚辈门派恩怨缠身,怕惊扰了庄主,因此才未说明,望请庄主原宥。”夏照风摆手道:“这倒不打紧,你们二人遭际非凡,我虽与宁家有渊源,但初见时有些防备也属常情,不必挂心。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人证,而是尽快找出真正凶犯,将真相昭告于众。萧少侠与那人若是同门,可有怀疑的人选?”
萧尽道:“我也为这事烦心,此人杀我义父,栽赃于我,又在外挑起各派恩怨,我却实在想不出他身份,只能等他再行凶时将他当场抓住。可惜今日错失机会,下回又不知道他要杀谁。”
夏青棠道:“既然有游云剑温大侠包揽此事,明日再叫外公知会各派小心提防,那人下回行凶时务必将人拿下就是了。”萧尽还未开口,宁承轻先道:“要是没有下回呢?”
夏青棠一愣道:“这……他若就此收手,倒是……倒是十分为难了。可他杀人成性,哪有这么容易收手不杀?”
宁承轻道:“我原以为他杀人只为掩饰自己杀害赤刀门主,盗取门派秘录的恶行,栽赃他人,引得武林各派误解,都来追杀萧尽,他便能全身而退。若左门主身死,赤刀门分崩离析,他日他神功大成,自立门户,纵有人怀疑也再无证据。”
夏照风道:“如此想来十分合理。”宁承轻道:“他如有此打算,今日便不该在长生道院后山现身杀人。以至玄尘真人亲眼所见,以身作证,反倒为萧尽洗脱了一些嫌疑。”
夏照风道:“或许是你们二人易容改扮,他未曾想到你们也到了这里?”宁承轻道:“不瞒伯父,我二人自上回与温大侠等人在枫林镇外山上遇险分散后,便时时觉察有人尾随,即便我们改换样貌,也未必能逃过有心之人的眼线。既然他早知我们要来,却还有意在比武大会上当着我们的面刺杀玄尘真人,行事大大有违常理。小侄便想,他必定另有毒计引我们入彀。”
夏青棠犯愁道:“敌暗我明,该如何是好?”宁承轻道:“此事还有更古怪的地方,请夏伯父和大哥等我今晚仔细捋一捋,明日再商量吧。”
夏照风见他颇有乃父之风,心思缜密,细致入微,十分喜欢,点了点头道:“也好,今日大家都累得很,且好好休息。不过你说自己的事暂且不提,我却还是放心不下,今日瞧那琴剑双侠和程柏渊都对你颇有恨意,还得小心为是。”
宁承轻道:“多谢伯父挂心,我自会留意,温南楼爱管闲事,这件事也是他揽着,只要他在,想来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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