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 第35章

作者:哈卡色cho 标签: 古代架空

“你敢动他!你敢动他!你敢——”

“孤自然敢。孤倒很奇怪,李轩昂比你大七岁,当初为何愿意同你狼狈为奸……他若得知你还活着,总该露出一些破绽罢。孤要让他心甘情愿做刀刃,碾过你的血肉,杀了李季臣的性命。”

傅璨不敢置信,想了想,又笑又哭,鼓腮动舌朝傅润奋力唾了一口血沫。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傅润的衣襟,片刻后凤眸氤氲泛雾,服软哽咽道:

“二哥,求你,不要动他。你杀了我罢。”

不要拿他去毁了他的前程。

*

济天殿外孤月低垂,隐隐将天明。

傅润见了傅璨一面,想起许多不愿回想的往事,一时难以镇定,漫无目的走过二桥门。

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不敢拦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作主张派了百来个精兵悄悄跟上去护卫。

时辰尚早,宵禁未除,宫外寂寥无人声。

傅润背手独自走在坚实的石板路上,不知不觉走到了庄严沉闷的陶府。

陶先既以“魏徴”为名,府外只设两座石狮子和四面素锦大鼓,守夜的门房倚在门口打瞌睡。

“殿下要去瞧瞧公主么?公主该睡下了。”高文鸢戴着面具,低声问。

傅润:“不了。”

高鲸:“殿下若是担心被底下人纠缠,俺们兄弟先敲晕他家几百口人就是,不费什么工夫。”

傅润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高鲸的脸颊,手指冰凉,“几年不见,还是孩子气。”

高鲸挠头嘿嘿地笑,“殿下比俺还小五个月哩。”话没说完,又挨了高文鸢一记无情的肘击。

傅润仰望天边黯淡的月亮,感到一种难以释然的惆怅,“……不去瞧她。回吧。孤乏了。”

兰真就被关在这里,在一个比禁宫还小、还阴暗得多的天井下熬命,直到熬干心肺为止。

他是帝王,是兄长,是天下所有人的君父,却没办法救她。

傅润思绪万千,孤零零走回寝殿,侍卫们远远地跟着。

是时秋日方升,朝霞浮云转眼绵延数丈,红金光芒相间排布,丝丝缕缕甚是绚烂。

傅润抬手遮阳,缓缓呼出一口寒气。

他想他需要更多的权力保全自身,继而实现年少望月所构想的光明太平。

李季臣,陶先,元勉……赵坼。

如果有一天局势到了不得不抄赵坼的家的地步,赵彗之……

他居然有两分舍不得杀他。 ?

奇怪。

难道经历了无数背叛和羞辱,他还妄想拥有一个……挚友?

像李轩昂待傅璨一样:以为人死了,转而对着长得相像的“昔日死敌”也能大献殷勤的挚友?

傅润蹙眉,本觉得作呕,幽幽望向挂在墙壁上的美人坐卧图,忽然一怔,拍腿呢喃道:

“……那竟也是他画的。”

*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

傅润心中有事,借酒消愁,喝得大醉,甩开刘福、王长全等人踉跄着径直跑到长乐宫叩门。

秋风萧瑟,木樨落了一地,熏甜的气味盈盈笼罩他的魂魄,困倦了他的眼眸。

“赵彗之,赵彗之,彗之……彗之。”

傅润越喊越小声,好像坚信今晚要吃闭门羹,歪头骂了一句混账,摇摇晃晃将欲跌倒——

少年衣衫不整刚下床出殿,晦暗惺忪的眼底闪过点点无奈,双手一齐托扶美人的细腰。

生怕没接稳。

笨蛋。有什么可紧张的。

傅润低笑,眉眼弯弯,揪着高大的少年的衣襟命他低头,然后趁人愣神之危毫无章法地亲他。

少年浑身僵硬,耳根热得通红,声音一度暗哑:“傅润,我……咳,你唔……不——”

傅润充耳未闻,忍着砰砰乱动的心跳的不适、温柔亲昵地舔少年抿紧的嘴唇,“今天是中秋。你我是夫妻,理当团圆。你要喝酒么,我带了塞外的葡萄酒,你尝尝看。”

“……嗯。”他受不住美酒诱惑,喉结一滚,掐着美人的腰轻轻地、又深又重地回应了一下。

傅润小声喘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头晕脸热,“我从前救过你。你记得么。”

少年好不容易从美人湿漉漉的舌尖移开注意力,心猿意马,根本不知自己该说什么,顺着答道:“记得。”

傅润笑,“那时你才多大,如何记得。算了……彗之,我有个心愿。你能活到今天是因我……虽说有些挟恩图报,这样罢,以身相许没意思——何况我们……你以身报答我,好么?”

赵彗之嗓子干涩,双手手背青筋毕现,“……”

他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三十九章 夫妻

“我……”赵彗之眸色微动,“傅润,你记起六年前我们——”

傅润晕晕沉沉的,揉着发烫的手腕推开他,“什么六年前?分明是十一年前的事。”

赵彗之呼吸一滞,若有所思,掩下幽深的念头,沉默地陪傅润坐在长乐宫的门槛上。

傅润醉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强撑着锋芒猜忌每一个接近他的男女,见少年剑眉轻蹙,又爱又怜,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不讨厌,很俊朗很凌厉的长相,他该是……十分喜欢的。

思及此则,傅润侧身倚靠赵彗之的肩膀,仰面望月轻笑道:

“你应了?是不是?孤请你吃酒。”

赵彗之不说话,血色从耳根倏地蔓延至脖颈,黑眸沉沉。

傅润略感不悦,用脚踢了一下扔在墙角的木盒,“孤真带了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嗯……夜光杯也带来了。你答应报答我,那么你、那么你永世不能背叛我,这一条你应是不应?”

是答应的应。

赵彗之松了一口气,挪动紧绷的大腿,“嗯。陛下要我如何……以身报答救命之恩?”

“这个么,孤想想。总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原来他只是心血来潮。一向如此随意。

倒是自己,先误解其意,又……

赵彗之抿唇暗叹,待不合时宜以下犯上的燥热消退,才前倾上身伸手把木盒拿过来。

盒子里装着两只半透明的白玉瓷瓶,配有一对碗口平浅雕刻祥云纹的夜光石杯。

他倒了两杯清如水色的葡萄酒,扶起慢慢跌进怀里嘀咕呓语的傅润,面上淡定地问:

“陛下还喝么?”

傅润眯着眼睛没骨头似的点头,也不坐直了,微张朱唇,“你喂我。”

“……好。”

傅润垂眸坦然喝罢,语出惊人:“孤今夜几度想杀你。死一个哑巴皇后,没什么吧,你父亲送你进宫就该想到这一层;至于你大哥,他近来也不气愤了,嗤,赵斐之真是好大哥。”

提到父兄,赵彗之心有愧疚,沉吟道:“陛下——”

“可我舍不得。

“那年我不要命,老天爷却不收,反而让我阴差阳错救了你。那么你的命是归我的。”

深秋将至,浓郁甜腻的木樨香随之变得清幽淡远,似有似无,像撩拨水面涟漪的一尾芦花。

傅润渐渐回过神来,想着这话说的霸道贪婪很不好,奈何一时无法纠正,故凶巴巴地反问:

“哼,你不高兴?难道你知道你画的长卷被傅瑛派人烧了?孤那时势微,本不是故意的。”

“……”赵彗之动目,“我——”

傅润难免脸热。他虽是无所不有的帝王,却鲜少这样咄咄逼人非要一个人终生为他所有。

“下月初天坛祭天,礼部一再求皇后同行。外头百姓传孤与你是至真至亲夫妻,罢选秀女是怕冷落你,哈哈,哪有这样的说法。你要来。你好歹穿一身红鞠衣罢,如我们大婚的那次?”

赵彗之心颤,魂魄仿佛轻了十倍,正欲颔首,嘴唇忽然被美人咬住,酒气沿着唇缝勾缠舌尖。

一个笨拙而色/情的深吻。

傅润低笑,眉目含情,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去少年唇边沾着的银丝。

“你躲什么。孤见到你……唔、怎么讲好呢,我想碰你——即便心口又酸又麻。今年暮春的时候,孤也是喝得醉了,赵坼一再逼我去长乐宫‘宠幸’我的……皇后,是以本想勉强一番……我从未见父皇这样待他的妃嫔。许是不合宫规的。不过、彗之喜欢我这样待你么?嗯?”

赵彗之艰难地扶着傅润发软的腰,生怕某人顺势跨坐下来,呼吸紊乱:“陛下对别人也?”

傅润眼底闪过恼怒,当真跨坐到赵彗之的大腿上,“我能对谁?!赵坼盯着孤,孤又——!”

听到满意的答案,赵彗之果断收手,把被自己劈晕的笨蛋美人拦腰抱起来,安放在环屏榻上。

半个时辰后。

冰凉的食指戳了一下美人的脸颊。挟带木樨与竹叶混合的冷香。

如果只是这样的“喜欢”,何苦一再招惹他。而他……他竟也舍不得如何。

他不愿傅润再去招惹旁人,哪怕是终有一日入宫侍寝的适龄女子——

父亲说的对,赵家绝不可出男皇后;师父信里只留了两字:“归否”,怕是料定他尚未肯离京。

赵彗之心绪翻涌,一夜未眠。

*

傅润对夜里跑去长乐宫、白天则在寝宫醒来的情形习惯了,捏按眉心,问:“皇后呢?”

刘福跪在床边为他穿靴子,“娘娘命小宫女传唤奴婢们进来,倒未见着娘娘的人。”

“孤昨夜没说什么不该讲的吧?”傅润见刘福愣住了,哑然失笑,“你起来。王长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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