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 第54章

作者:哈卡色cho 标签: 古代架空

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一个人待着,又是在这样——

橘红色的火焰倒映在水面上,水波粼粼,银光像无数条赤蛇、在交融的落日之间穿梭交颈。

这样适合自经的地方。

他累了,他早就料到有一天他会、他会……所以偶尔也想——

一只缠绕纱布的手用力搂过傅润的腰,把人抱在怀里强行拽出了水面。

傅润满面是水,闭着眼睛歪靠在对方肩头,后背衣衫破了两道口子,露出一片冷白泛红的肌肤。

搂着他的手像铜铁,又硬又固执。

他仅仅是无意识地推拒了一下,手腕就被扣住抵在彼此的胸膛间,深陷于对方的禁锢。

“傅润?你怎样?”男声沙哑,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处,沾带河水的凉意和土腥气。

傅润感到自己被很不客气地抱到了岸边,死志消减、生欲上浮,蹙眉咳嗽道:“你——唔。”

赵彗之深邃冷峻的眉眼在他颤缩的瞳孔中放大,施施然从容地夺走他慢了一拍的心跳。

少年湿漉漉的嘴唇几乎是用咬的撬开傅润的齿关,不待其反应便渡过来一口温热的空气。

“咳、等——”傅润想说他虽然身体不如往日,但憋气尚能坚持一盏茶,根本没有吃进河水……

赵彗之神情紧张,略退让一拳距离打量青年的脸色,见他双眸失神,又立刻吻上去渡气。

傅润起初还打算解释,很快被亲得腰软乏力,不能思考。

他渐渐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脸热心慌,当即轻轻地咬了一口。

赵彗之眼底幽灼,并不在意被咬破的嘴角,盯着傅润的眼睛问:“陛下感觉如何?”

感、感觉如何?

什么的感觉?

傅润坐在赵彗之的大腿上,身后是灰蒙蒙蜿蜒的山峦,前方是熊熊燃烧崩塌的御船。

一种万不该有的松懈和依赖从迟钝的心脏涌至眼眶,好险被他及时按回潋滟的眸底。

他不说话。

他的喉咙分明是干燥康健的,可他坚信嗓子被江浙的该满门抄斩的河水泡坏了。

一定是被泡坏了。

他不说话。

“……”赵彗之轻咳一声,熟稔地摩挲傅润的手腕,又脱下他满是河水的靴子和长袜、帮他焐热冻得莹白失血色的脚腕,“见你落水,我读过两则救助落水者的笔记,但如何渡气……”

是第一次。

少年的脸上难得流露窘迫,目若寒星,见而怜爱。

傅润倏地回神,抿唇吞咽喘息,手指动了动没挣扎,半垂着眼看向赵彗之握住他的脚踝的手。

那只常常用来握剑的手缠绕着纱布。

纱布被血水浸透,溶化的敷药散发出苦涩的疮药气味。

他不说话。

他说不出话。

夜雾漫漫,太监宫女们惊呼叫嚷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河段的漕军都聚集起来边救火边寻人。

“陛下啊……陛下……”王长安凄厉的哭声尤其清晰突出。

傅润听得心烦,冷冰冰地扯了两下少年的衣裳。

“怎么?”

“……没什么。”傅润捻了捻湿润的指腹。

他忽然生出赦免赵彗之的念头。

不然就……算了吧。

虽然身为天子,被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这样那样地弄了一夜是极大的羞辱。

不可饶恕。

那日清晨他满殿寻第二只木盒时恨不得生啖赵彗之的血,再剁了那根东西喂狗。

即便宽恕,理当打赵彗之九十七下板子——不,他才不饶他。

是九十八——该是一百下——列祖列宗在上,他究竟为什么舍不得杀赵彗之——

“你这次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傅润声音哑了。

赵彗之:“昨日在淮安落脚,听说陛下的船要来……御船行踪已暴露,我想也许有不轨之徒。”

傅润被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得莫名脸热,慌张之下遮住少年的眼睛,恶声恶气威慑道:

“不许看我。我是你……夫君,你要更恭顺、恭顺一些,否则孤总有一天休了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慢,说罢,脸腾地红了,想一脚把少年踹进河里销毁自己失智的罪证。

他们两算哪门子夫妻啊。

若真“休妻”,赵坼怕是头一个拍手叫好、感激涕零罢。

赵彗之低笑,“嗯。我不看。”

傅润听得燥热,不禁又瞥了一眼赵彗之握住他的脚踝的手。

美人脚踝纤细,少年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凸起的踝骨,指尖又揉又按,肤色有差,稍显淫/糜。

“你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是在外游历么?还是……找东西?”

赵彗之手上动作一顿,叹道:“果然瞒不过陛下。臣是在找东西。”

傅润轻轻踢他,“找什么?你总不会是为我——赵彗之!”

他们就在岸边,水里突然冒出一个死士,说时迟那时快,死士暴起,拔刀刺向赵彗之的肋下!

赵彗之抱着傅润在沙地上滚了两圈,仓促抽出腰侧的短剑斩断死士的右手。

不料,死士见狗皇帝仍然活着,娇小的身躯霎时爆发出无穷力量,硬是抱住短剑逼其缴械。

赵彗之之前被高文鸢砍中,手臂伤口迸裂痉挛,他还不想废了手,一时顾虑,无法立刻夺剑。

“啊啊啊!”死士索性让剑刺中腹部,左手攥紧剑刃,走了两步,见数百漕军高举火把沿岸跑来救驾,大喝三声,抱着杀一个是一个的念头抬腿踢扫赵彗之的脚腕,两人一齐跌入河里。

高邮的第三道水闸半炷香前刚被打开,水涌如奔泉,一泻数十里,呼啸着吞噬了两人。

“陛下在这里!快!”漕运总兵路荃大喜,连忙下马搀扶跌倒在草丛中的青年。

傅润摇头,单手撑地摇摇晃晃自站直了,愣怔着望向赤裸的双脚,再俯瞰漆黑汹涌的河流。

“陛下这回便不该来江南。”不知是哪个漕兵站在人群末端悄悄嘀咕道。

他一惊,浑身发冷,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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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OOC小剧场】今夜八点,本台记者在河边找到了刚刚结束55章拍摄的陛下。

沉浸在失智(色令智昏)状态的陛下对着镜头得意地说:只要孤不休妻,赵彗之一辈子是孤的老婆,哼。老婆,过来贴贴(。-‘ω-)

浑身是水的赵六揽过陛下的肩,“敷衍”地亲了一下额头,手挡住镜头淡定地说:这段麻烦掐掉……存个档发我邮箱。谢谢。

第五十六章 可恶

漕军的搜救船在河中转悠了两天,捞出十四名太监宫女、六名水手和全部死士的尸体。

好在是主运毛货的货船,京都跟来的官员大多在另一艘船上。

受伤的有,淹死一个老博士。

路荃见圣上终日消沉,亲自带人捕捞,“掘地三尺”,甚至捞出两大筐刻有“元丰通宝”字样的北宋铜钱和数十箱保存完好的云南贡茶,唯独不见所谓“身长八尺三寸、手臂有伤”的少年。

坏事传千里。

皇帝遇刺一事惊动南行台,各府各路纷纷派人打听高邮漕河的消息。

平章政事石斌大惊失色,连夜亲率车驾奔徙八百余里,于三月初一恭迎御驾回杭州歇息。

“陛下圣安。臣罪该万死,让陛下在臣辖内受惊了。陛下龙体无恙罢?”

傅润怀揣一只五色釉梅花手炉,淡淡颔首,见浙江总督邵方云也在,“方云胖了,是不是?”

邵方云颇感意外,讪笑道:“……是。陛下请。”

今年是邵方云在浙江的第三年,考绩再得优就将调去福建轮转,不料出了这么一件“祸事”,去年又因讨好李相家公子得罪圣人,被贬被罚仔细想来都是该的。两边不讨好,愁。

“嗯。你来。孤身边正缺个会下棋的。长全,拿棋盘来。”

王长全小幅度点头。死了一个机灵的徒弟,这几天他整个人蔫巴巴提不起劲。

邵方云畏惧天威,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询问上司拿主意,连忙恭敬地答应了。

傅润轻笑,眸底一片凉薄。

他俯身坐进宫车之际,在雕龙画凤的丹阶上最后望了一回宽阔蜿蜒的河面。

水闸早已关闭,河水汨汨向南平缓流动,丝毫不见那夜的湍急。

就是这样温秀的江南的水,卷走了赵彗之的性命。

如果赵彗之因他而死,他回京以后该怎么和老赵交代……

“刺客的事,你们谁想查?”傅润知道是傅璨的人,还是要走个过场,顺势动一动江浙的世家。

这批死士既然是人,就不可能藏得无迹可寻,查清楚了或能将功抵罪讨主子欢心。

思至此节,漕运大太监关忠主动出列,请旨搜查附近府县人口。

傅润准了。

阉人禁欲,唯重利,不通人情,又与当地士绅无往来,便顺藤摸瓜把谁提供的炸药、谁透露的消息、谁签发的入河文书等等关窍一一查明,果然查出其中有俞、宋两家江南望族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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