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卡色cho
嗯嗯,所以才不来长乐宫嘛,所以才凶得很。
当今皇后是天底下第一等俊朗挺拔的公子——消息要是传出宫去,多少人会吓掉下巴。
秋芙魂不守舍地扫地,到了夜里依旧睡不着,在方嬷嬷的鼾声中一个人趴坐在窗边发呆。
窗外正对一株繁茂的桂树。
月光在树梢间闪烁,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枝叶颤动,送来极细微的人声。
后宫邪秘的怪事太多了,说不定是鬼。
反正毫无睡意,她竖着耳朵偷听,隐约听见……
这是陛下的声音。错不了。
欸?!
夜深人静的时分,陛下来长乐宫做什么?
秋芙推方嬷嬷,方嬷嬷鼾声如雷,她气恼地暗骂一声,独自下床,屏气敛息走到门外。
守在长乐宫的侍卫都不见了,宫门闭合,她们的“娘娘”颇为无奈地坐在膝高的门槛上。
隔着门缝,好像是身穿米色常服的傅润。
秋芙目瞪口呆,眼睁睁看见陛下凑近说了句什么,“娘娘”经不住陛下请求撤锁开门,刚推开一手宽距离,陛下累得站不住跌倒在“娘娘”怀里,更趁“娘娘”俯身拉他,迷迷糊糊亲了“娘娘”一口。
欸?!!
--------------------
关于漕军,黄仁宇的书说得很清楚,不敢掠美,有一段时间归兵部管。红毛是明人对殖民澳门的荷兰商人的称呼,但也泛指形貌古怪的部分外国人。后面可能还会提到昆仑奴,也就是印度洋沿岸的黑人,古人说他们一族善于下海捕珠。关于人口贩卖,明朝我不太清楚,元朝屡次禁止买卖男女,可见当时有不少外国商船把国人运走了。北海一词用的是汉代行政区划(有一个系列书特别厚,绿封皮,秦汉为一卷),汉末孔融就是北海太守嘛。
强烈推荐屏蔽本文作话嗷。我写这篇没有查资料的打算,所以也不能提供相关书单,世界观想到什么写什么,可能还有不少说错记混前人观点的情况,随便在作话说说,望大家见谅、一笑。
第八章 鹿血
夜雾洇湿冷月,斑驳朱墙下一地粉白随风而起,越过楼台,渐渐飘远,望不见了。
傅润歪着头仰望他的皇后。
可是吃了太多酒,困倦,不甘,眼前有一层粼粼氤氲的水雾。
他紧紧拽住手中的浅青色梅花外袍,仿佛闻见竹叶的清香,喉结一滚,又随心地再亲一口。
“……”赵彗之浑身僵硬,抬手掐住傅润的下巴,神色不明地盯着青年湿漉漉的嘴唇。
“嘘。你不会说话,不要啊啊啊的,烦得很。”傅润这才觉得下巴疼,却不动怒,整个人靠在对方的胸膛上,嘟囔了一句好凉,又轻叹道:“……孤若能一举诛杀李季臣满门,收回赵坼的虎符……唔,我把你当作妹妹看,你既知我心事,我、孤断不会、不会放你回家去。”
闻言,赵彗之眸色幽深,神情漠然,将醉醺醺的“夫君”拖抱到门槛边放下来。
傅润的额头磕在拇指粗的圆门钉上,一时痛得清醒了,大骂刘福混账,骂完又愈发神倦目疲,手胡乱够了几次,抓住赵彗之的腰带将人揽在怀里——嘶,腰倒是不怎么细。
岂止不细,好硬,像男子。
“……”月色如水,赵彗之心中一点旖旎也无,反复呼吸忍耐克制,脸依旧阴沉似修罗。
傅润在前朝是汲汲于掌天下杀生大权的陛下,在内朝是孝顺恭谨的新帝,在外则是万民之君。
同时他也是一个疑心重、思虑多的人,谁也不值得信任。
三年前有一日,不知为何,傅润跑到长乐宫来,隔着沉重的宫门闯入一双黑白分明、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蹲在缸莲边舀水的少年看向来人,呼吸停滞,僵硬地抹了一把沾泥的花脸。
年轻的皇帝压根没关注“女孩儿”的身形面目,心里明白这是他的皇后,是赵将军养在乡下的农妇般怯弱的女儿,是父皇弥留时胡乱指婚的权臣之子,是他一生之敌。
总之,他们两绝非生死相随、相濡以沫的夫妻。
可在成千上万种理智回笼之前,傅润忽然一笑,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伸手讨要一杯水喝。
……总是这样无赖。
赵彗之从回忆中抽身,心思复杂,难免放松警惕,敷衍地揉了两下傅润的额头。
傅润白日里受了赵坼不少闷气,念及赵坼父子刻薄的态度,因觉得皇后身上很香,比寝宫的熏香舒服,强迫自己紧紧挨着这具僵硬的身体站直了,又忍耐不适、放纵欲/念在赵彗之的脖颈处嗅了嗅,“吃的什么?好香。”
“……”
傅润醉得站不稳,既不知自己刚才“轻薄”了“妹妹”两回,更不知“妹妹”恼怒而心生杀念。
他哼哼唧唧地撒酒疯,难得清醒时环顾四周茫茫夜色,不见其他人影,心里十分地满意。
距长乐宫两百步远的地方,禁军侍卫与提灯笼披风的太监刘福面面相觑,继而默契地苦笑两声,继续怀着十二分警惕彼此干瞪眼,除非陛下召唤,绝不贸然挪动阵地。
陛下每隔一、二月来后宫一次,从不入长乐宫,仅仅坐在门槛上发些牢骚罢了。
长乐宫里的那位是哑巴子,早年甚至大字不识几个,实乃当朝万万人里最守得住秘密的。
自然,不慎见识陛下另一面的太监宫女们……除了疯疯癫癫的方嬷嬷,如今尸骨都找不着啦。
多少条人命因此零落。
君王为一己之私,暴虐嗜血至极,有识者岂可托付江山任其糟蹋?
赵彗之冷下脸,轻轻推开傅润,听见一声闷哼,面无表情转身找蜡烛,预备关宫门就寝,莫名记起幼年往事,回首瞥见傅润在烛光下风流憔悴、任人施为的模样,心跳无端慢了一拍。
傅润凤眸微狭,察觉了视线,下意识摸腰间的挂件,玉佩找不到,勉强卸下一枚晶莹的宝珠。
修长的手指高举而摇晃,两指指尖抓着宝珠往赵彗之的手里塞。
……总是这样无情。
赵彗之倏地冷静下来,夺过宝珠随手掷进远处的牡丹花盆,复又在这只手的手背上写字。
“嗯?不,你为一个乐妓巴巴地写信求我,难道我还不如她?赵氏,你敢!”
赵彗之:“……”
傅润心念一动,威严散尽,反手握住眼前人的手,朝他轻笑,软着声线亲昵地唤道:
“彗之。”
赵彗之脚步一顿,俯身与傅润平视,在青年得意的神情中心慌意乱,渐渐懊恼地败下阵来。
他早忘了他。是谁这几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了么?
年少时所有的相遇皆是不相宜的泡影。
夜深月坠,树影东斜,墙角的虫鸣时断时续扰人清梦。
“彗之。彗之。彗之妹妹——等等,你放我下来!”
算了。
谁的心底发出一声幽叹。
赵彗之单手环搂傅润的腰拖往正殿,走到阶下,穿戴整齐的方嬷嬷举着灯笼露出笑脸。
“娘娘,让奴婢来罢。”
赵彗之对“妹妹”、“娘娘”这类称呼厌烦得很,皱眉摇头,索性将傅润拦腰横抱起来,迈长腿大步跨入殿内。
方嬷嬷又喜又忧,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转身给了躲在树影里的秋芙一个眼神。
秋芙提着裙摆小步跑来,咽下震惊和疑惑,悄声问:
“嬷嬷,原来你是装睡呀。我刚还很恼呢,以为要一个人……”
方嬷嬷垂下眼皮,“哼,算你小丫头命好。刚才你若出去迎陛下,活不到明天正午时候。走吧,别愣着,陛下既然在咱们宫里歇息,明早上朝的朝服是要提前备下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长乐宫,气喘吁吁飞奔而来的大太监刘福不敢置信地问:
“陛下真在这歇着了?”
方嬷嬷面上不显畏惧,大大方方捂唇笑:“那还有假。刘公公,你在那边也瞧得清楚不是么。”
刘福脸上闪过几种奇怪的颜色,到底没说陛下不举的事,讪讪地挥了挥拂尘,捏着嗓子命站在数十尺外的太监们立刻回寝宫取朝服朝珠等物。再过两个时辰,大臣们将要进宫议政。
御兽园的太监手捧一杯石榴色的鹿血,待人群散去,踮脚与刘福耳语,问如何处置。
刘福是吃怕了这鹿血,幻肢隐隐作痛,一整晚跑茅厕拉空炮、抱枕头乱蹭乱动的滋味堪比酷刑,一辈子一次难得地自作主张道:
“端进去吧。方嬷嬷,呃……这、这是陛下每日要用的汤药,有安神健魄的功效,劳烦皇后娘娘服侍陛下饮用,凉了就不好再吃了,尽早吃。咳咳,你懂的。”
秋芙张了张嘴。什么懂不懂的?
方嬷嬷一见水晶杯的色泽,作为在宫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人,立刻明白是什么东西,本着多说多错的道理,径直端与赵彗之,只讲是陛下的药,咬字夹带两分男子难以察觉的暧昧。
活鹿血腥腻辛热,直接入喉难以下咽。
因而御医院大献殷勤,新添十余种增味的南洋香料,闻起来很像是平常药膳。
加之南方杭州、苏州、扬州、泉州等地广植茶叶,百姓煮茶好放香料和细白盐,该习俗随官舶商船和进京应举的士子传到京都许多年了,靡然成风。
那么,一碗据说补气益体的汤药飘着一股浓郁奇异的香气……不算是桩怪事。
赵彗之不能说话,纸笺笔墨离得又远,转念间还未动作,方嬷嬷早早阖上门退出去。
罢了。
他蹙眉看向坐在自己床上发脾气要水喝的傅润,直接把水晶杯递过去。
傅润以为是解酒汤,先沾了沾唇,酒精麻痹舌尖神经,哪里尝得出滋味,一气饮尽。
赵彗之意外嗅到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接过杯子、食指在杯壁抹了一圈,正欲尝尝到底是什么药,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唔……!”赵彗之瞳孔微颤。
水晶杯滚落在地,发出哐啷的响动。
傅润闭着眼,鹿血流经肠胃,下/身一团热气随血液涌入四肢五骸,不免以为身在梦中。
好香。只是脾气不好,谁惯出来的,明日拖下去敲了。
他意犹未尽地一遍遍描摹少年的嘴唇,齿间残留的鹿血随唾液交换而送入对方口中。
鹿血与醉人的酒浆纠缠勾连,青涩鲁莽,偏偏不肯示弱。
两人的心跳声砰、砰、砰地相抵纠缠。
“你这里是什么,玉佩么?”白如葱玉的手指在一团鼓囊囊半软半硬的东西上戳了一下。
动作像懵懂的孩童。神态却动情,唇红齿白,面若桃李。
赵彗之猛然回神,剑眉紧锁,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额间俱是汗。他想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