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卡色cho
手心传来越来越烫的触感,傅润发了呆性不知道立刻收手,反而坐起来半趴在赵彗之的腿上。
他自己连梦遗的经验都少得可怜,握着握着,抬眸瞟见少年泛红的耳根,恶劣地掐了一把。
赵彗之闷哼一声。
傅润面若冠玉,舔了舔唇,撩起发丝低笑道:“哥哥帮你,怎样?原来在苏州的时候你是……”
他只注意到赵彗之的尴尬,只觉得这样一动不敢动的赵彗之很可爱。
赵彗之幽幽地俯视趴着抬头看的美人,从这个角度,他很难不幻想一些“不知廉耻”的东西。
傅润心满意足——他永远占据上风,“原来元宵节那次你没有……进来。”
赵彗之:“嗯。”
傅润肩头耸动,眉眼洇染烛光,忽而趴伏在赵彗之的腿上,忍不住笑了。
他的头发还没有全干,半湿的青丝柔顺地铺散在后背,肩胛骨处依稀透着粉色。
想到赵彗之一直在伺候他,傅润心情大好,加之某种死不承认的情动,软声问了一句。
赵彗之一怔,哑声问:“你……真的?”
傅润本来想反悔,存着戏弄他、看他笑话的意思,见赵彗之“可怜兮兮”的,“嗯,哥哥帮你。”
有些事便不能心软破例。
有些人看上去可怜又脆弱,尴尬又腼腆,实际上都是情人眼里十成虚假的想象。
第二天早晨傅润醒来的时候,盯着清洗干净的十指发了很久的呆。
他扶墙坐起,披在肩上的薄衫随之滑落,朝日照见他满身斑驳的吻痕。
自找的。
无处说理。
*
傅润在金匮郊山住了一日,撇下赵彗之再次登门拜访觉圆月正。
一位修闭口禅的僧人带着小和尚们接待他,躬身致歉,面带和善笑容。
觉圆月正不见了。
准确地说,这位勘破世俗纷扰的法师心愿已了,留下一封短信,说他愿以身饲养山林万物,将外出自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坐化以求圆满,恳请诸位弟子、僧友不要再来寻他。
“施主,施主,且慢。”小和尚叽叽喳喳地补充道:“师父算到施主还会来寺里,特意留了几本手抄佛经赠与施主治病,施主请随我们来。”
觉圆月正的禅房已被僧人们收拾过,圆窗大开着透气,墙角堆放数只用以点香的天青瓷盘。
傅润坐在觉圆月正留给他的草蒲团上,接过两本抄得相当漂亮的佛经,淡淡颔首称赞。
小和尚微笑,“那是,师父与佛有缘,六根清净,才写得出这样好的经文。”
修闭口禅的僧人端着一杯深褐色的汤药进来。
傅润摆手,“待太医查过药方确认无误,孤再服用……有劳你奔波。”
僧人的表情没有变化,默默将汤药放在窗外的小陶炉上煮。
小和尚帮忙解释:“施主,这药的许多药材极其稀有难寻,施主不喝,熏一熏衣衫也好。”
傅润想到赵彗之手上的伤,稍有动容,无可无不可。
他随心翻阅佛经。
经文是早读过的经文,无非是《金刚经》、《心经》一类,历代皆有文人抄经,禁宫内亦收藏着苏轼、赵孟畹却蠹业氖旨#獠环涟等蟾锌踉苍抡榉ㄖ睿鹧г煲柚铄洹�
他心底的浮躁和杀意逐渐减退,可惜思虑太多、疑心太重,竟引出一番迷惑。
窗外的汤药飘散着一股甘涩的气味,悠悠落满傅润的衣衫。
这许多难寻的药材里有一种叫凤凰草,清热解毒,而易致幻,反复蒸煮便会发挥出药性。
傅润听见僧人们在远处交流着什么,仔细一听,“敲断”等字顺风飘来。
他心惊而怒,冷汗直流,四顾室内陈设,但见一室灰扑扑的稻草,冷雨滴溅在脸上。
“下雨咯!”小和尚高兴地呼喊,忙不迭抱着深红色的袈裟回房阴干。
傅润胸闷气短,疑心大起,耳边是嗡嗡的“敲断”,眼前是红衣和少年人的靴子,跌跌撞撞爬起来就要走,摸索腰间佩剑……他为尊重赵彗之的师父,将剑放在了、放在了——
哐啷一阵响。
傅润无意翻出一匣子卷轴,胡乱翻寻佩剑,剑未能找到,反把画卷撕开了好些。
躺在草房子里伸手要水喝的他。
昏暗山洞下手持《说文解字》教人识字的他。
杀尽山贼剑刃尚在滴血的他。
牵着青驴走在前头的少年瘦削恣意的背影……
窗明几净的禅房像一座窒闷的牢笼。
傅润大叫一声,捂着作痛的额头要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一幅幅金匮山水铺满整间禅房,红色的衣裳,密谋般的话语,逼迫他回想他甘愿忘却的一切。
……
等赵彗之闻声赶来,一把推开木门,看到的是靠在墙边双眸完全失去神采的青年。
傅润迷茫地抬起眸子,不住地流泪,软声喊他:“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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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出门团建,只能写这么多了,明天不更。
第六十八章 往事(上)
长治十二年春。
傅润十六岁,少年人心志高远,心想留在京都只是受冷落与训斥,便找了个游山玩水的借口悄悄离京去江西拜访大儒江修夔。他还未有心争太子之位,却已想着搜罗人才为自己所用。
自然,江修夔岂能被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打动,闭门不见,令书童送他下山。
此时又有文宗的旨意到,命他速去江浙行省治水,迟了则以军法处置。
傅润凤眸半睐,打量江修夔建在松林中的院子,指着埋首吃草的蠢驴说:
“这头畜生烦借与我。”
青驴大口咀嚼鲜嫩的猪草,隔空与相貌昳丽不似凡人的少年望了一眼,尚不清楚它的命运。
傅润心情还算不错,将包袱挂在驴背上,手握半截竹枝往江南去了。
暗卫飞玄紧随其后,他才十岁,波斯儿肢体修长,穿上厚底的马靴,好歹像个半大的小童。
就这样,一主一仆一驴,赶在圣旨定死的期限前到了杭州。
当时元勉的从弟元鹏刚卸任南行台平章政事,由三名平章候选临时担任宰相之职。
这三名宰相有两名是太子傅瑛的人,尽管明白治水之所以落到二皇子身上是因为其余皇子不想要这份苦差,仍旧处处为难傅润,安排最差的官舍、最懒怠的监工以及捐官袭爵的子弟。
傅润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几次不爽后索性顺官员们的意思敷衍了事,有样学样装糊涂。
“殿下,浙江地势平缓,且与东海相接,雨势再大,少有冲垮堤坝的例子,倒是江苏……”
傅润轻笑,侧着脸好整以暇地等对方说完。
若他是皇帝,这帮蠢材一个不留,统统敲了。
“江苏与安徽颇受长江夏汛之苦,请殿下按这册子上的路线监修各县堤坝。”
傅润放下钓竿起身,懒洋洋地接过来,把册子翻得哗啦啦响,“嗯。我明白了。”
他来江苏的第一站是苏州,时任苏州知州的江大客客气气招待了他,无功无过。
为免与同在江南的傅璨一行人碰面,第二站是无锡府的……金匮县。
傅润有心暗访,下了船,天色已晚,星垂四野,不见人家。
飞玄手忙脚乱把额前颈后的银发塞回兜帽中,“官人,今夜找哪家官舍住呢。”
波斯儿的脑子里只认得穿金戴银的是官人,黑黢黢麻衣短裤的是农民……一共就这两种人。
傅润沉吟不语,“先走着看吧。等等,那里似乎有火光?”
飞玄引颈张望一番,“欸,真是!官人,俺去打听打听。”
夜风和暖,露重月澄。
蹲在菜畦地里剪青菜的老汉缓缓抬头,皱着眉听飞玄那口奇奇怪怪的官话,“你说的是什么?”
傅润轻咳两声,拿过挂在篱笆上的破灯笼,“我们主仆从苏州来,太晚了,想借口热茶喝。”
老汉见到傅润,神色微醺,放下警惕请两人进来,嘀咕道:“热茶不知有没有。我去瞧瞧。”
他是赵家的下仆,这两天奉命修理金匮各山山脚的猪圈,顺便清点一些僻远的米仓里的陈粮数目。好巧不巧,他家六公子从寺里养病回来,左右无事,同他到乡下住几日。
老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这位小官人还好看的人,边搭话边殷勤收拾桌椅请傅润坐。
当时傅润疑心并不重,待朴实勤恳的百姓很有好感,接过杯子笑了一下。
老汉眼睛都亮了,他挠挠手背,犹豫道:“小官人,我家里实不是我做主,是——”
十一岁的赵彗之推门而入,与拿着自己从赵宅带来的茶碗的傅润四目相对。
傅润很快收回视线,一口喝尽用干桑叶煮的茶,口齿苦涩回甘。
赵彗之睡不着,在野外无人地方打了两套拳,浑身是汗,据大哥赵斐之的教诲,练武前只穿最耐脏的破衣裳,回来的时候嫌背上黏腻,便只剩一条破破烂烂的灰麻袴子。
他多病而瘦弱,偏偏喜欢射箭骑马之类曝晒身体的“兵鲁子”玩意,留给傅润的第一印象是:
这孩子好生可怜!平时没怎么吃饭罢。
因此傅润误以为赵彗之一直住在这间破草房子里,进而联想老汉半夜剪烂掉的青菜叶子煮粥,感慨江浙虽富裕,底层百姓却也很艰难,解下腰间唯一一枚玉佩与他,眉眼弯弯笑道:
“我一见你,便觉得与你有缘。这玉佩不值钱,你权且收着玩罢。”
老汉眼皮狂跳,很想说什么,又不敢当着主人家的面为小主人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