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门 第30章

作者:梨花子 标签: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温无凛深深吐息,开口直言:

  “几个月前,江湖上突然流传前朝宝藏现世,自那时起,华奇正私下里常向亲信交待些什么,却不明说。”

  “在这之后,京城忽然出现前朝官银和奇怪商人,皇榜通缉此商人,江湖上亦是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就在此时,在华奇正的授意下,整个华玉门便为朝廷做担保。”

  “后来的事情,朱大人应该都知道,不知你是否记得发现藏宝图之事。”

  朱大人点点头,让一旁的下属拿来藏宝图:“不是说这图是假的吗?青铜派那儿倒是有间密室,但也只有几块金子,而且所藏之处的洞口还是新泥封起来的,和这老旧的图对不上。而且这张图的来源也很可疑,第一个发现的人已经死了,其他人也都说不清。”

  “因为此图根本就是从华玉门流出去的,”温无凛言之凿凿,“当时有很多人都目击了青铜派掌门和华玉门弟子的交手过程,都说只是打了一架而已,没见青铜派掌门留下什么,想必这个消息华奇正并没有告诉你。”

  朱大人恍然:“如此说来,那这藏宝图只能是原本就在华玉门弟子手中。”

  “大人明鉴。”温无凛说着又咳了两声,我连忙帮他顺气,他这才继续说道,“众人皆去围追青铜派掌门,当时有可疑人士用了毒,几欲对蒙冤的青铜派掌门不利,为此还有数名江湖人士殒命,那时所用之毒,便是无音散,此事想必您亦是知晓。”

  听到这句话,朱大人看向一旁的华奇正,华奇正面色阴沉,似乎在想着什么,并未出声。

  见华奇正并不搭话,朱大人便自己发问:“无音散既然是华玉门的毒药,华玉门中人人都能得到,岂不是说这药你也能得到?”

  早早便料想到会有这种质疑,不过这也很容易便能解释清楚,正是因为这种毒药有独特的性质和来源,可以用来开脱罪责,我和容成才决定用它。

  我不徐不慢地开始解释:“无音散极易挥散,如果放置不动,一周内就会挥散殆尽,而无音散的配方全在门主和诸位长老手中,其余人等只有完成外派任务时才能得到少量药剂,而且皆有记录,非到迫不得已,不会轻易分发无音散,连我刚才那包,也能找到之前相关的任务记录,而且必定是未完成的任务记录。除门主外,怕是再没人能随意使用无音散。”

  话虽如此,但例外也是有的,只是华奇正不知道这例外,旁人更是听说都没听说过。

  无音散最早并不叫无音散,它本叫律音汤,不是粉剂不是药丸,而是药汤,律音汤本是一剂调理人体的药,为前朝皇后所用,那时为皇后秘密献上此方的,正是容成旭,也就是容成寻的爷爷。

  后来我爹将秘方给了华奇正,据说是解他不慎走火入魔时残留的淤堵,在我爹亡故后,华奇正将药制成了毒,前朝之人几乎被他屠杀殆尽,自然没人晓得这毒如何而来。

  容成和我最初也不知晓无音散是个什么东西,进入到华玉门中的容成寻慢慢接触了无音散,凭着容成叔教他的方剂,以及他这些年修习的旁门左道的知识,容成寻很快辨认出无音散的真实面目,自那之后,容成寻一直在模仿制毒,我一直算计着如何应用此毒。事到如今,它终于是派上用场了。

  朱大人听完我的话,面色微变,但仍然沉稳:“目前看来,你们也只能证明华门主有意嫁祸青铜派、制造假图,但这最关键的金锭之事,你们未能给我答案。”

  “证据自然有,而且大人有一言是错的。”温无凛嗓音沉沉,“大人应记得,藏宝图初现世时,华奇正迟迟不愿交出藏宝图,百般推诿,最后只给了朱大人和武林盟两份临摹出来的图,原图怕是近日才送去大人府上吧。”

  华奇正自然会贪心,初得藏宝图,多多少少会想着捷足先登,便是能暂时压抑贪欲,他也一定会想要先一步确认这藏宝图的真假,当时武林盟为此事还和他生了许多争执。

  “确如你所言。”

  若说刚才朱大人还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便是完完全全地正经起来了,手中拿起了荣成所作的那份藏宝图。

  温无凛平时面色冷清少有笑容,此时却是笑了,只是这笑容颇为凌厉,他一字一顿地说:“此图,并非伪物。”

  或是因情绪起伏过大,温无凛又咳喘起来,容成走到我身旁,伸手运功帮他顺气,眼见那朱大人神色迫切,我接着温无凛的话继续说道:“朱大人知道瞀视之人吗?”

  “我有所了解,‘夫瞀视者,以黈为赤,以苍为玄。’是指识别颜色时不同于常人的人。”说着,朱大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低头去看那藏宝图,“难道……小张,你腿脚快,去叫管伙食的老刘来!”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顺便让大黄也一起来。”

  话音刚落,被叫做小张的人便飞身出去,看样子似乎都不逊于容成。

  朱大人是个明白人,大概是看懂了这藏宝图中的关窍。那本是我和容成合力做出的谜题,事到如今,终于谜底可以被揭开了。

  华奇正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此时似乎仍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是觉得不妙,将阴森可怖的视线落在温无凛的身上。毫无疑问,他起了杀心。

  但他千错万错,唯独此刻的直觉是对的,因为从现在开始,他才是真正地穷途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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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我仍能准确地记得,爹是在我五岁那年时忽然出现的。

  他就像是附身在皇帝身上的一个孤魂,有着与皇帝毫无差别的身体,性格却迥然不同。但性格迥异尚可伪装,动作身姿也可改变,唯独有一处差别,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伪装的。

  双眼。

  我爹和那个皇帝不一样,看不到五彩斑斓的图中所隐藏的字样。

  当年我会被那群忠臣弃养,不只是因为体质偏弱、时常头痛,毕竟儿童的体质弱一些也是正常,可以再继续观望。身强体壮之事尚可勉强,但天生之疾却无法自愈。一日柳思璋与我摆弄积木,他忽然发现我难辨颜色,疑我双眼生疾,便叫来了大人。没过几日,大夫便对我下了“视物有碍”的诊断,我这样的人,无法继承大统,于是他们不再对我抱有期待,将我送进宫中。

  直到后来遇上望先生,从他口中我才得知,这难辨色彩的症状并非自己独有,我原来是瞀视之人。他还告诉过我,这中现象在陆家家族中多有出现,只不过将相王侯的轶事,时常被无端美化,所以世人并不知晓事情真相,只知道王族中常有目力过人之辈。

  此话也不算是作假,因为瞀视并非全是坏处——正如与我有血缘关系的那位皇帝陛下,他便能在狩猎时更快地发现猎物,只是他从未泄漏自己视力有问题的事,可我却能看出他的不同。因为瞀视还有一种特殊的用处,那便是,能看出普通人所看不出的端倪。

  我曾见过皇帝持五彩画卷,画卷中有些隐藏的字,甚至画卷中还记载着生杀大事,然而在场之人面色如常,似乎只有我能辨别出其中字样,其他人都视若无物。后来,爹出现了,顶替了皇帝,那些画卷便再也没派上用场,我曾经拿着过去的画卷去问过他,问他能不能在图中看出什么异常,可他露出一脸疑惑的样子,好似什么都没看到。

  人们只知瞀视之人是不能正确识别颜色的人,可谁对谁错又是怎么决定的呢?只不过是因为其中一种人的数量更多,就被认为是正确的了。若要说的话,普通人的视力与瞀视其实各有短长,普通人更擅长辨认色彩,而瞀视之人则擅长分辨明暗,在某些特殊的图画面前,瞀视之人更易排除色彩的干扰,看到图形中隐藏的真相。

  在遇见望先生之前,我以为这双眼睛是我身为瑕疵品的证明,但望先生告诉我,这是上天赐下的能力,善加利用,便是独门技艺。

  如今来看,真的被他说中了。

  官员选拔,或是武林盟要职选人,都是要选身强力壮、并无隐疾之人,而拿到藏宝图的人,不是武林盟主及其亲信,就是当朝官员,便是华奇正和华玉门的长老们,也都不知前朝皇帝曾经是瞀视之人,寻常人连看明白这图都难,就更不会想到藏宝图与瞀视有关。

  反倒是这朱大人,确实学识广博,一点就通,省时省力。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王一审美崩坏,原因就是因为分不清颜色,严格来说他其实属于色弱

  容成寻被人砍腿那章,提到过容成通药理,也是为这章做准备

  做个预告,罔樨就快要出现了,然后开始狗血……_(:3」∠)_

第40章 我不是陆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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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真真假假的藏宝图,对应之处其实有二:第一处,在我与容成的有意引导下,指向了青铜派祠堂后的暗室,不过,暗室之中确实有前朝宝藏,但在制图之前,暗室之中的宝藏已经被转移;第二处,便是诛仙岛上的密室,而这个地址才是制作这张藏宝图的最终目的。

  诛仙岛上的密室并非只一间。

  九方榕撞钟,急敲四下,慢撞三下,意指两处,其中更易被察觉到的那间,就是被华奇正所发现的这一间。至于另一间……马上就要展示在所有人面前了。

  “老刘,将你所见,都画到这张纸上。”朱大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了纸笔,他急着要得到答案,也顾不得老刘正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硬是将纸笔塞到了这老刘的怀里,想必老刘也是双眼异于常人之人,不然朱大人也不会让他来看藏宝图。

  而先于老刘抵达的军队,此时包围了所有人。若我猜得不错,军队中为首的那人应该就是朱大人刚刚所说的“大黄”。这人长得敦实质朴,莫名就让人联想到村口摇着尾巴竖着耳朵的大黄,这诨名起得格外贴切。

  朱大人忽然唤来大黄,怕是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为了防备华奇正突然发难,所以先行叫来军队。只是华奇正的表现略显奇怪,他非但不为自己解释,还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只有表情越来越可怖。

  其实我明白他为何如此,因为他的确没有什么可辩白的了,这连环套一套接一套,每一套我都模拟过数次,就算他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那也仅仅是出乎别人的意料,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意料之中。华奇正此刻不言不语,是看出了我有备而来,他不是老实而是等待,只是为了看我最后还能出什么招,再另行准备。当然,不只是我,现在在场的每个人,在他看来都已经成为了敌人。

  “这图……”

  我闻声转身,见着那边老刘已经画完地图,朱大人也不管墨迹是否干得彻底,立刻拿起图仔细端详,墨汁已经沾上了他的衣服和手指,看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希望他在查案这事上可以事无巨细啊,若他早早对诛仙岛有所了解,就该知道图上的宝藏此刻正在何处。

  片晌,朱大人忽然出声:“走,去那边的分岛!”

  朱大人不负我望,让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许多。

  跟着地图,一行人来到了分岛的某个山坡上,此处有人挖掘过的痕迹。“看痕迹就是此处了,大黄,开挖!”

  大黄得令,立刻带着手下官兵开始挖掘,挖了许久,久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怀疑此处是否真的有宝藏时,山坡上的土层忽而松动,土石纷纷下滑,官兵慌忙躲开,那土石洒落了半晌,待尘烟散去,一扇嵌入山体的石门矗然立于眼前。

  这便是第二个密室。

  “我家公子正是因为发现了藏宝图的奥秘,想要揭发,才被华奇正掳去,还请大人明辨我家公子的清白!”

  “我知道了。”朱大人已经相信了一切,他对大黄挥挥手,“开门!”

  “喝!”大黄的功力很深厚,一掌拍出,欲将石门拍开,尘烟又起,但这次却并不是因为石门,而是因为华奇正。他已然预感到这石门后是什么,所以先一步阻止了大黄,几步便来到大黄身边,一手沾染黑气,勾住了大黄的左肩,轻轻松松便将大黄按倒在地,眼见着大黄便被毒得失去了神智,一旁的华奇正周身的毒气却是越发骚臭,甚至到了辣人眼睛的地步,我的眼睛刺痛无比,但仍要紧紧盯着他。毕竟他已经红了眼,既然敢对官兵动手,就意味着他没打算让任何一个在场的人离开此地。

  “大黄!”朱大人喊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但看那花拳绣腿的架势,他没学过武,此时朱大人不能有闪失,他活着,朝廷才能知道前朝宝藏案的来龙去脉,我本想到他身边带他离远些,但在动身之前,我看到了他身后的黑衣身影,眼熟得很,这让我心里的紧张立即散去几分,却又凭空多出一些忐忑。

  “华奇正,这山坡另一边就是你的居所!”温无凛出声喊道,“你可是做贼心虚!”

  华奇正并不出声搭话,而是化掌为爪,直直冲着朱大人的喉咙而来,容成见状,立刻以剑鞘格挡,护住了温无凛,几招下来,众人硬是将华奇正赶离了朱大人身边,但是华奇正的功力似乎没有极限,一招比一招狠,便是身前有一层的人,也仍然游刃有余。

  我并没有立刻去与他对战,而是潜身游走至石门旁,用巧劲开了这石门,轰然一声,半开的石门立即向两边分开,阳光甫一照入门后的密室,金黄色的光便立刻自门内投出。

  这炫目的光是金银珠宝的反光。

  霎时间所有人都停了动作,唯独华奇正立刻转身,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冲我杀将过来,我也不躲,而是后退几步,站进密室之中,为的正是把华奇正引进密室里。

  为了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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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挖掘时震松了密室顶上的土,也可能是年久失修,本该没有光的密室中漏进了丝丝缕缕的光线,照在我脚下的珠宝上,还有点好看。

  看着对面的华奇正和跟着闯进密室的两人,我心下十分感慨,明明我大半辈子都是为了等着这一天来临,可当我真的身处今日之时,却又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

  华奇正冲进来后,容成和黑衣人一并跟着进入密室,而后三人对打一番,密室的门又被华奇正关上。所以,现在石门之内,只有我、容成寻、黑衣人和华奇正。其余人等都在石门之外,石门是内开的,华奇正已经用剑卡死了石门,外面的人一时半无法进入。

  无论我说什么,外面的人也听不到,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环境。我有太多的话没能说出来,如今是开闸的时刻了。

  “华奇正,你看墙上写的是什么字?”我笑着看向戒备着所有人的华奇正,单手指向了墙。

  墙上写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字体仿的是华奇正的手笔。

  “看了这字,你觉得外面的人会怎么想?”我走到墙边,敲了敲字迹所在之处,“任谁都会觉得,你堂堂华玉门门主,也是个隐藏极深的前朝余孽。”

  “你究竟是什么人!”华奇正看着我,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我的皮生生剥下,“你是哪个乱臣贼子的种?我竟还没杀尽吗!”

  我用双手摸上脖颈处,将易容的面具拆了下来,而后对华奇正粲然一笑:“你看我像谁?”

  一旁的容成似乎还介意那个黑衣人的存在,试图遮挡他的视线,不过一招,他就被黑衣人死死锁住了手臂。

  华奇正瞪大双眼,青筋暴起,活像是见了鬼,手却又不自觉地向前伸着,像是要触碰我一般,整个人呈现着相当可笑的姿态。在他要走过来前,我重新贴上了易容面具:“看来你是认得我了?”

  “……予穹!”他浑身发抖,看起来像是又要走火入魔,“不对,你是孽种,根本不是予穹!”

  “果真是老眼昏花了么?”我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故意慢慢收紧给他看,“陆予穹早就死了!被掐死的!你好好看着,你看他是怎么死的!”

  华奇正根本不敢看我的手和脖子,错开了眼神,脚下有了动作,看那样子,他是想冲过来杀了我。

  我轻巧地向一旁撤开,而重获自由的容成已经发出了淬了麻药的牛毛针,眼见着华奇正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却又重新站了起来。常人是抵御不了这麻药的,大抵是因为毒功的缘故,华奇正的体质已然不属常人了,他不但站了起来,皮肤也随之变得乌紫浮肿。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还想让陆予穹再死一次?”

  “你……不是……”他怒不可遏,乌黑手臂上布满虬劲而丑陋的青筋,像是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他的眼白已然全变赤了,眼球突出,死死地盯着我,“你不是陆予穹!”

  “对,我不是陆予穹,我是陆千。”

  “什么陆千,你疯了!”容成十分着急,他是在介意那个黑衣人,我明白他在担心我暴露身份的事,但其实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对他摆了摆手:“不必担心。”

  大概是出于对我脑中计谋的信任,容成皱着眉头,没有继续说话。

  华奇正此时陷入混乱之中,已然不顾得自身周全,开始变得狂暴,出拳既猛又狠,每一拳都十分毒辣,拳下的金银珠宝碎的碎,折的折,连着地面都一并陷下去,若是被他打中一拳,我可能就要完蛋。

  黑衣人看不下去,加入了我与华奇正的战局,他功力深厚,几个绵掌,便足以将华奇正的力引开,华奇正像是在猛力打棉花,越发地恼怒,运起毒功,想要用毒来破解黑衣人游刃有余的掌法。只是他本就心生动摇,此时更是没了准头,与其说是在强攻,更像是无意义地耗费内力。

  容辰也加入了战局,一起与华奇正缠斗,我能看到他的手在颤抖。见他这般,我便不再插手,老实地去到一边站着。

  多招过后,华奇正的动作变得迟缓,显然是后继无力。容成再次发出牛毛针,这次,华奇正站不起来了。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语气和缓地说:“你对前朝的人赶尽杀绝,居然独独漏了我这个皇子,你可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