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羹一瓢
白啸泓上了他的车。
季杏棠要开车往白公馆去,白啸泓心平气和地说,“去你那儿,冯友樵要杀我。”
季杏棠猛地踩了刹车,看着他闲散地倚在座椅上蹙起了眉,“你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白啸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季杏棠,“昨天有人在门口放了一颗炸弹做要挟,底下压着信纸,要求沈正嵘明天就离开上海,否则第二颗炸弹要把我和他都炸的粉身碎骨。”
季杏棠一时间口干舌燥,一听沈正嵘这名字便了然了。
少帅守土无能失地有责成了中华民族的罪人,沈正嵘跟着他从东北退居上海,市长发了愁,不接待为不敬,接待了要引起民愤。白啸泓在官场上这几年和沈公交情匪浅,沈公多次帮忙化险为夷,他便答应替市长招待沈正嵘。
白啸泓在上海也无人敢惹了,让他去管沈正嵘的事再合适不过。
谁知斧头帮的人来掺和了。此帮自成一派,专以恶霸奸商卖国贼为敌,以斧头手枪炸弹为武器,硬生生在鱼龙混杂的上海滩杀出一条血路,是赫赫声名的黑帮恐怖组织。斧头帮扎根穷苦百姓,成员甚广,帮主冯友樵出了名的行踪诡秘嫉恶如仇,他瞧不起国民党要员放声恐吓「见到自己要避道不然绝不客气」,果然冤家路窄一句「混账东西竟敢和我走同一条路」把人打的抱头鼠窜;看不惯警备员司令上将也敢硬抽几个嘴巴子,司令还要赔笑脸悻悻作罢。这些年斧头帮更是逐渐发展成了一支专门惩治贪官污吏、奸商走狗的劲旅,做事雷厉风行,上至军政要员下至权贵九流全不放在眼里。无怪乎令人闻声色变丧胆。
即便是统领着青红两帮兄弟,白啸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干的过他。现在接管了沈正嵘的事,他自然成了冯友樵的眼中钉。
信上说沈正嵘还有活路:其一,回到北方重整兵马和日本人决一死战;其二,回到东北自杀向国人谢罪;其三,捐出全部财产购买军火接济关外的义勇军。三者非要择一条答应,否则就等着粉身碎骨。
季杏棠看完信把信纸塞进了兜里,重新发动引擎,泰然自若地说,“沈公性情英雄,失地之责不测,不能让他出意外。你也不消担心,很快我就能筹来款子,军火和粮饷都不是问题。这几天派人保护好他,眼下赶紧准备着护送他离开上海。”
白啸泓说,“那可不行。沈公现在在戒毒,你要把他送哪儿去?”
“戒毒?”季杏棠再次惊愕,想起若玉那整日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闻弦心悸了。
“年轻的时候染了毒瘾,平日里消遣。后来诸事不顺只能靠这玩意慰藉精神。现在丢了东北三省,毒瘾更是越来越大,整日里打吗 啡,肌肉都变得比石头还硬,针都扎不进去。住在我房子里和他那四个姨太一起烧烟,一股乌烟瘴气,不戒不行。”
“梓轩都撑得住,他也可以的”,季杏棠说,“你便去我那里住几日,我去同冯友樵周旋。”
白啸泓轻笑,“那我便不客气借贵地一用。”
车子开在不夜城里,不夜城的夜是妖冶暧昧的夜,蒙昧了人眼,故而看得见歌舞升平看不见暗流涌动。
季杏棠问他,“是你购了一批面粉让人做了二十万张饼送到了马将军手里罢,为什么报我的名字?”
“我要做怡聚的股东,给你送礼,或者当成我的聘礼。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反正就是你。”
季杏棠觉得好笑,如果是送二十万张饼做聘礼,那便荒唐的漂亮了。
第51章 尤有新生
进了屋子白啸泓都没有多反应就往季杏棠屋里去,哪知若玉攘在被子里睡的正熟,眯瞪着以为是季杏棠回来了,脸在他怀里蹭着伸胳膊搂住他的腰,“哥,抱抱。”
这一下就把白啸泓惹恼了,他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就是这般亲昵样子。他阴冷着声音说,“还要不要亲你一亲。”
若玉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他的下巴揉搓,“该刮胡子了,蹭的我痒,不要亲。”
白啸泓刚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季杏棠及时赶到边拉白啸泓起开边轻声说,“你不要把他吵醒了,他最近精神不正常,还睡不安稳,待会儿跑出去拦也拦不住。”
白啸泓脱了坎夹解了领带就上了床,压低了气恼的声音说,“就让小婊 子白吃白喝白占便宜,我也想占占他的便宜。”
“你不要胡闹!”这个人癫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季杏棠和他拉扯起来。
这一闹腾把若玉惊醒了,睁眼就看见白啸泓的胳膊抵着季杏棠的脖子把他按在床头板上,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气恼样子。他猛地站起来往白啸泓肩上踹了一脚,“人渣!你干什么!”
白啸泓歪了一下又盘腿坐在床上,伸手搂住季杏棠的腰,人就搡进了怀里,“我现在要和你奶哥哥成个亲。还请你回避一下,当然,你不愿意走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玩,你们两个放在一起确实挺好看。”
“混账!真是混账!你要气死我!”若玉冲着他又撕又叫。
白啸泓也闹,“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小婊 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直想活剥了你,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两个人气势汹汹,脸色都是一会儿赤一会儿白,把季杏棠吵的脑袋疼,他气咻咻地脱衣裳换上了睡衣躺到了中间,“要闹你们出去使劲闹,不要打扰我睡觉。”
若玉蹬了蹬腿躺到季杏棠边上,胳膊揽住他的肩膀脸贴着他的脸一如既往的亲昵,“我不和他耍混蛋。”
房间里只剩下喘息声,白啸泓也困顿了,躺到了最里侧。见若玉那么放肆,便直接把季杏棠夺过搂在了怀里。若玉也不依,他不信白啸泓是什么好人,又把季杏棠扳了过来往他怀里钻,来来回回睡不成觉。
最后季杏棠背过白啸泓搂住了若玉,说了句,“都不要闹,睡觉。”
白啸泓侧身搂住了他,叼着他的耳朵说,“你什么时候松开他我什么时候松开你。”
季杏棠搔搔耳朵,“我不抱着他他会掉下床去。你要抱就抱罢。本就是你扰了别个的清梦,还要闹个不休,好不讲道理。”
若玉嘟呶着嘴说,“哥,他要闹让他自己去闹,不要搭理他。”
白啸泓气的要命直想掐死这小婊 子,就气着气着谁也不理谁了,直到两个人都没了动静白啸泓还没有睡着。他睡不着就开始摸季杏棠,摸了肩胛骨摸脊骨,又囫囵地抚了背,手滑进了睡衣里沿着腹肚往上摸,像摸一匹滑绸。
季杏棠捉住了从领口跑出来的手,迷糊地说,“干什么呢,别瞎摸了。你要是睡不着就算算账,再把他惊醒了都别想睡。”
白啸泓抚着他的脖子来回搔痒,耳朵那方寸之地也要又亲又啃,“我就是在算账。鸳鸯被里人成双,这多出来一个算怎么回事?你来算算这笔账。他这么大的人了不离开你不能活,你是他爹还是他娘。”
季杏棠轻缓地撇开了若玉,翻过身握住了白啸泓的胳膊,“我是他哥哥。你要住在这里就不要再欺负他了,过些日子找到了他娘,我就置套房子让他们出去住。现在一个屋檐下都忍一忍。”
白啸泓亲吻他的眼角,“你对他可真够仁至义尽了,小婊 子藏什么心思我都不管了,只盼着他对你能知恩图报。”
“呿,又胡说八道。”季杏棠也睡不着了,不明意义地叹口气仰面揣度,“到了小年底宝山兄就要当爹了,有个孩子就收心很多。一个人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再过两年你都要三十了,也该找个嫂嫂,知人冷暖能照顾你。”
白啸泓下巴枕在他颈窝里,鼻尖蹭着他的短发,听他说话,手指就按住了他的喉结,感受着他声带震动,感受他身上那种清香的活着的气息。季杏棠痒,便拨开他的手,白啸泓就扯他的袖子,边扯边在袖口打了个结,挽成疙瘩。
“杏棠,我真心喜欢你。我对谁都是坏心唯独对你是好心……可是你不信。”
季杏棠侧过脸侧抵他的额头,贴着他的脸唇语,“你喜欢我有什么用,好心又有什么用。我既不可能嫁给你又不可能给你生孩子。你贪玩,等我老了怕是你也不愿意再找我顽。我还能陪着你多久?十年二十年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照这么说,你还纠结我信不信做什么。以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现在只想多替你积些善德,你给我一条命,该是我欠你的。”
“你说,当初我怎么没一把掐死你,这辈子都像替我活的,我不该有这个福分”,白啸泓在他脸上吻了又吻,“我怎么可能娶妻生子。入股的那笔款子是我全部家当,都给你了。你若肯跟着我,便是我的聘礼;娶了别人,便是我的贺礼。十年、二十年,我不可能活的那样长,也不该锁着你。”
只一双人,一二十载,又哪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大恨深仇。情缘聚,总逃不过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季杏棠睁开眼,想捧住他的脸手却伸不出来了,便攥了拳头在他脸上轻轻一砸,“你干什么?说的像是明天就活不成了。你要把烟酒当饭吃,活该伤了肺胃,吐几次血都是轻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还得留着命等着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