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他马甲过多 第59章

作者:嬴天尘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重生

  他睁开眼睛时,就见刚才还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晏危楼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抬起一只手挡在他身前,姿态随意。

  日光明媚,将少年半张侧脸打上薄光。他单薄的青衫随风摆动,一只手腕抬起时,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腕间相连的漆黑锁链紧绷成一条线,与那刀锋正正碰撞在一起,迸溅出一缕火花。

  从谢淇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见小半张侧脸,还有少年微微上扬的唇。

  他居然在笑,非常平淡的笑,像是丝毫惧怕也无。

  这一刻,气氛近乎凝固。

  晏危楼的动作太快太突然,那出手的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便直直砍在了玄铁锁链上。

  直到被刀锋与铁链撞击的脆响惊醒,这人连忙撤刀,“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又不住转头去看普信,嘴唇哆嗦着,尽是惶恐之意。

  晏危楼看着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插手救下谢淇一命,当然不是突然间大发善心,不过是为了验证心中某些猜测而已。

  如今看来,刚才那一刀并不是为了装装样子吓唬谢淇,而是真的有去无回。这群人连乘云镖局总镖头的儿子都说杀就杀,却如此担心误伤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其真正目标显而易见。

  哗啦啦……

  晏危楼重新垂下手,锁链轻轻晃动。

  他抬眼看向普信,正色道:“此事同谢淇无关。你们真正要找的人应当是我吧?”

  作为堂堂义商后人及正义小伙伴的“徐渊”,当然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无辜之人。因此,他这话问的甚是正义凛然,简直可以打高光。

  虽说是疑问,但晏危楼的语气里却透出一份笃定。

  普信惊讶了一瞬,随即笑眯眯抚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徐公子猜的没错。您可是我家宗主亲自开口想见的贵客。咱们这些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宗主失望啊。”

  这人不再端着那副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样,一身洞见境的气息毫不保留散发出来,甚至通过“徐渊”救下谢淇这一行为,洞察出了他身上正道人士标配的属性,熟练地威胁道:

  “便是看在谢公子死里逃生的这条小命上,还望徐公子配合一二。”

  晏危楼还能怎么办呢?

  身为一个侥幸从灭门惨案中逃生、极度珍惜自己小命、同时一身气息不过枷锁七重,而且刚刚伤势愈合,看上去便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少年,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又危险的敌人,还要保住无辜之人的性命……他当然只能选择答应啦。

  很快,带着谢淇这个附赠品,晏危楼便坐进了一辆古怪的马车里。

  之所以说它古怪,在于这车外表看上去像是普通马车,内里却四壁都是结实的铁板。除了几个通风透气的地方,简直与囚牢无异。那马似乎也并非凡种,速度极快。

  很快,十多个人连同换了一身装扮、打扮得像是个富态商人的普信便从寒云寺后门离开,假借商队名义,迅速向某个方向而去。

  黑漆漆的马车中,晏危楼凭借强大的神魂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凭空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勾勒出一副大概的路线,同时心中琢磨着幕后之人的意图。

  “徐渊”这个身份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值得图谋的便是徐家可能隐藏的财富。此人是纯粹图财,还是与徐家有仇、要让其最后的血脉也断绝呢?

  无论对方有什么图谋,他如此配合主动被抓、甚至还落得前世今生最厌恶的被人束缚的阶下囚姿态,牺牲如此之大,这场大戏可一定要足够精彩、足够有趣才行!不然……

  马车中一片黑暗,少年弯起唇角,黑沉沉的瞳孔中掠过一线幽光。

  “谢、谢谢。”黑暗中突然响起谢淇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晏危楼略感诧异:“什么?”

  “那个,之前的事……多谢你了。”谢淇提高了音调,但语气里仍是说不出的尴尬,“要不是你出手,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他瞪大眼睛,在黑暗中看向晏危楼的方向,脸色还微微发白。

  “谢二公子有自知之明便好。”

  晏危楼随口回了一句,态度颇为漫不经心。在谢淇愤怒之前,他又补充道:“下次吸取教训,别再犯蠢了。当然,前提是你还有命回去。”

  “你!”谢淇被气得够呛,刚刚生出的一点感激烟消云散,“你说谁蠢呢?”

  “识人不清,随便一个消息就能被骗出城,这还不叫蠢?但凡你稍微谨慎一些,将人约到城内来,都不会被瓮中捉鳖。”晏危楼摇摇头,不紧不慢说道,“当然,我能理解你那想要迫切抓住我把柄的心情,以至于失了理智。”

  谢淇不由低下了头,心里也难得生出了一点愧疚。

  ……的确,要不是他急于揪住徐渊的小辫子,也不至于如此贸然踏入陷阱,如今害得两人都被抓住,也不知性命能否得保。

  谢淇闷声闷气开口:“对、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了。”

  这话出口,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晏危楼大度地摆了摆手,语气又变为温和:“没关系。我知道谢二公子因为三公子的原因同我有一些小小的误会,不过如今这些都不要紧了。”

  谢淇立刻抛开心头那点不对劲,重重点头:“说得对!现在咱们合该同舟共济才对!”

  晏危楼:“……:)”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他有些惊诧地望了谢淇一眼,难以想象这位谢二公子如此天真地活了这许多年。想来以往他和谢渝相斗的时候,必然是被故意让着的吧。

  这桩事分明便是晏危楼惹来的麻烦,幕后之人也是为了算计他才设局。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淇才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之人才对。

  然而他傻fufu被晏危楼训了一顿,还傻fufu将责任揽上身,最后又傻fufu和晏危楼绑在一起……全然忘记了整件事情的起因本就是晏危楼一人。这么好骗,晏危楼都有些不忍心继续骗他了。

  马车不知驶了多远,之前还斗志满满的谢淇整个人气息都低迷下来,又开始变得紧张不安,时不时来一段碎碎念:“你说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啊,居然敢在西山郡同我谢家对上……”

  晏危楼不堪其扰,淡淡说了一句:“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说不定这次非但无事,反而会因祸得福呢!”

  他好像玩笑般说道:“嗯,说不定那幕后的主人早已看出了在下隐藏的才华,自惭形秽之下,想要退位让贤,给我个宗主之位玩玩呢!”

  此时马车咕噜咕噜滚动,响起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似乎是在一条特殊的地道中滑动。

  晏危楼的声音虽小,但修为高深之人即便相距数百米,也能清清楚楚听到。

  “哈哈哈,徐兄真会说笑,果然是个妙人!”

  隔着一层厚厚铁板,车外突然响起一道年轻而清朗的声音,声音中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压抑。

  “——倒也难怪阿正如此看重于你!”

  轰!

  车身停下,四面密封的铁板在一股磅礴掌力之中轰然散开,而那劲力却不曾伤及车中二人一分一毫。

  黑暗消散,刺目的火光中,一个打扮犹如书生的年轻人就站在距离马车几步开外,于数十人簇拥之中,收回了刚刚挥出那一记掌风的手。

  四周俨然是一处黑暗地宫,只有墙壁上延绵着一簇簇火光。阴暗森冷的地牢之前,这陌生的年轻人冲着晏危楼露出一个微笑。

  “还未介绍,在下姓赵名重之。”

第60章 归去来(14)

  “……赵、重、之?”

  居然是这个人?四分五裂的马车上,少年轻轻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讶之意, 随即他转过头去, 目光投向来人。

  两人对视。他青衣纹丝不乱, 乌发自然垂肩, 俊秀出奇的侧脸映照在火光中,目光里只有纯粹的好奇打量之意,而无一丝一毫被劫持而来的惶恐惊惧。

  像是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 晏危楼微微颌首:“见过赵兄。想来在下的身份就不必多言了, 赵兄该是再清楚不过。”

  赵重之看向他的目光更亮了几分, 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徐公子说的是,我可是对徐公子神往已久了呢。”他嘴角逐渐咧起一抹弧度,随即越来越大, “这次冒昧请徐公子前来,也是为了一位老朋友。”

  晏危楼心中隐约有了点猜测,面上却仍是一派好奇。配上那张俊秀的脸, 倒有几分天真纯挚。看上去实在像极了某些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少侠。

  “哦?哪位老朋友值得赵兄这般兴师动众,我也认识吗?”

  “当然,你们可是不久前才见过呢。这位老朋友命不久矣, 在下也是于心不忍,便请徐公子来同他作伴。”

  赵重之朗笑一声, 彬彬有礼地一伸手:“徐公子, 请。”

  他神态温文, 言语客气, 但动作却不容拒绝。话音刚刚落下,守在马车外的十多名下属便径自上前,显然晏危楼若是不愿意走,就要面临强制执行了。

  晏危楼笑了笑,利落地跳下马车,还没等说什么,身后便传来“哎哟”一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在后面的谢淇狼狈跌下了马车,正疼得呲牙。

  赵重之仿佛这才看见还有一个人,方才还带着微笑的脸上已然透出不悦:“这又是谁?”

  几个属下连忙诚惶诚恐跪下:“宗主恕罪,这是那乘云镖局二公子……”

  那位普信大师早没了原本慈眉善目的神态,也没有在两人面前趾高气扬的姿态,脸上只有全然的卑微谄媚之色,谄媚中又透着说不出的恐惧。

  他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道来。

  “这么说,原来是个添头!”

  赵重之恍悟一般笑了笑。

  普信脸上神色放松,连连称是:“宗主慧眼如炬……呃!”

  一条由真气凝成的无形长鞭猛然抽在他脸上,直将他打翻在地:“自作主张的废物,别说区区一个添头,即便是多一袋米,但凡本座未允,都不得擅自带入宗内!”

  那普信被抽翻在地,竟丝毫也不反抗,反倒是砰砰砰磕起头来,连连认错。就连身边其他人,也一个个发起抖来。

  “老规矩,你自去领罚吧。”

  就这么普普通通一句话,却是让普信面色大变:“宗主!”他还想说什么,周围的其他人却是立刻阻止了他,随即将之带了下去。

  赵重之说变脸就变脸,也让谢淇吃了一惊。方才他本是不情愿走,被那些人一脚踢在小腿骨上,这才跌倒。

  但如今赵重之这喜怒无常的作风却让他忍不住有些惧怕,连忙强忍疼痛站起来,紧紧跟在晏危楼身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赵重之本想让人处理了这个多出来的家伙,但看见他这动作,不知怎么又收回了即将出口的一句话。

  谢淇还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圈,但他看着周围阴森黑暗的地宫,还有两排长长的火炬,又看看前方深不见底的通道,只觉得像是某种怪物张开了大口,要将两人吞下去。

  但出于对赵重之的惧怕,与对晏危楼不知何来的信任,他强行克制住了腿软的冲动,跟在两人身后向前走。

  赵重之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写在脸上的心思,饶有深意地冲着两人微笑,吓出谢淇一身白毛汗。

  这处地宫修建的很深,地道四通八达,稍有不慎者都会迷路。加上周围那种阴森诡谲的气氛,偶尔弥漫的血腥味,还有沿途种种越来越恐怖而怪诞的壁画……一般人只要走上一遭,心理防线恐怕都会逐渐被击溃,真到要审讯之时,不必再说什么,便会将心中所知吐露得一干二净。

  晏危楼却走得很慢,很从容。

  他目光一寸一寸自沿途墙壁上扫过,脸上始终带着好奇又感兴趣的神色。像是欣赏名山名水,颇有种大开眼界的意思。简直比在自家还要悠闲。

  赵重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了。

  “徐公子,阿正可是急着要见你呢。”

  “不急,不急。”晏危楼笑着摆摆手,“想来那位老朋友不至于一时半刻便死了,难得见识到这么不一般的风景,且容我先观赏一二吧。”

  赵重之的表情显然很不愉快。

  这徐渊怎么同他设想的不一样?不是说他乃徐氏遗孤,家门被灭却无力报仇,只得托庇于乘云谢家,便是萧无义出于同情替他调查灭门真相,这人也像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面吗?说好的又弱又废又温吞的天真小少爷呢!难道是抓错了人?

  这种不靠谱的念头只是一闪即逝。赵重之并不怀疑这是抓错了。普信等人绝不敢抓一个假货回来。

  只是,他预想中的害怕,惶恐,惊惧,不甘,怨恨,愤怒……统统都没有。被人强行绑到这么个黑漆漆的地宫来,这人居然一副游山玩水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