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月星
两人很快到了御膳房，领他们来的内侍叫来御膳房总管将皇上的吩咐说了，菜让穆汀做，其他人都暂时听他吩咐给他打下手。
御膳房总管自然领命，只做一顿饭，加上穆汀身份特殊，不存在竞争关系，没必要为这么点事得罪齐家人。
齐湛也挽起袖子想帮忙，但他什么都不会，被穆汀赶一边，他就找膳房里厨子厨娘们聊天说闲话，自个儿也挺自在。
御膳房总管石原跟在穆汀身边，询问他做什么菜。
穆汀在偌大的御膳房转了一圈看食材，与外头冬日缺菜的情况不同，御膳房内什么都有，便是虾贝鲍参翅肚这些海产物都有，真不愧是御膳房。
看完食材，穆汀把自己要做的菜名报给石原——炉焙鸡、松鼠桂鱼、水煮肉片以及作为甜品的雪媚娘。
石原当了多年御厨，听完菜名却露出了些许茫然的神色，“穆公子，这炉焙鸡水煮肉小人都听过，那松鼠桂鱼也还好，但那什么雪媚娘这听着着实也不像点心的名字啊。”
穆汀道：“是点心，待做出来了总管便知道了，这期间还得总管安排人帮我些忙。”
“穆公子尽管吩咐差遣便是。”
因为穆汀做出来的那些生辰蛋糕，让身份还没暴露的他声名在外，石原对他也有所耳闻，还试着自己做过蛋糕，不过不知道那什么奶油怎么来的，所以没成。
石原今儿也存了点小心思，希望今日配合得好了，能让这位穆公子小小透露下那蛋糕有什么诀窍。
雪媚娘这道甜品是最麻烦的，不仅要做面皮，还要打发牛乳，这事穆汀让石原叫了个力气大的来做。
穆汀自己最先做的是炉焙鸡，取鸡一只，水煮至八分熟，捞入凉水降温，然后剁成小块。
接着另起油锅，先放整粒的大蒜入锅炒香，将大蒜捞出后就下鸡肉和姜片一块翻炒，需将鸡肉全炒至两面金黄，炒出鸡油，之后便到了这菜最关键的步骤了，转小火，取大碗扣住鸡肉，在边缘淋上由醋和上等花雕调制成的酱汁，酱汁烧干后便再次淋入，如此反复三到四次，待鸡肉熟了，再将碗取走，翻炒鸡肉收汁，最后放先前捞出的大蒜粒与调味料一块翻炒入味儿，这炉焙鸡便好了。
在等待炉焙鸡烹制的过程中，穆汀已切好猪肉片放在一旁腌制，以及调制好了要做水煮肉片的底料。
水煮肉片也是一道偏重口的川菜，肉嫩易嚼、味香麻，是一道很典型的下饭菜。
水煮肉片的做法简单，重在调味，锅中放油，丢干花椒进去小火慢炸，爆香后将其捞出，下豆酱、茱萸酱翻炒，接着加入骨汤，放葱姜、酱油等调味，然后放莴笋叶豌豆苗下烫熟捞出，接着就开始下腌制过的猪肉片了，一片片慢慢放入锅中，待煮熟煮沸后连汤汁一块倒入装着蔬菜的大碗中。肉片撒上碾碎的花椒，大蒜，最后再另起锅烧油，将热油淋入碗中，滋啦一声，味与声同出，立时传遍整个御膳房。
原本有怀疑穆汀厨艺的，在香味爆发出来后，那点怀疑顿时消散无踪，心中剩下的想法只——敢给皇上做饭吃的，哪能没真本事。
而更见证真本事的乃下一道菜，松鼠桂鱼，又名松鼠鳜鱼，因样做松鼠，又取蟾宫折桂之意而得名。
松鼠桂鱼考验刀工，考验手法，因为一个不慎，肉皮便分家了，若炸得不好看，这桂便这折不下来。
穆汀去捞了一条鳜鱼，先去鳞鳃，抛开鱼腹去其内脏，接着切下鱼肉，鱼身两边贴骨片开，但不能切断鱼尾。之后切下鱼骨，去除鱼腹处带刺的肉，就到了展示刀工的时刻了。
切好的两片鱼肉，鱼皮朝下鱼肉朝上，使刀在鱼肉上先直剞，再斜剞，深至鱼皮成菱形刀纹，鱼皮不破，鱼肉不断。
穆汀动作快，这样的动作像做过千万遍，再是熟练不过，看得人的眼花缭乱，也引得人心中惊叹。
花雕酒、盐抹在上鱼头和鱼肉上，再滚上干豌豆淀粉，便可下油锅炸了。
八成热的油温，手倒拎住鱼肉，将锅中油从上至下浇在鱼肉上，这鱼便开了花，如林中松果，一片接一片，原本只在心中惊叹的人此刻已惊呼出声，就连石原目光中都有些些许敬佩。
炸过的鱼还要过油锅复炸一次，使其更好地定型。
鱼头也要下锅炸，炸的同时还得给它开开嘴，让下巴部位展开定型。
鱼头和鱼肉被穆汀放入盘中摆成了整条鱼的形状，头尾都翘起，金灿灿一片。
菜还没做完，要调酱汁，穆汀用柠檬和胡萝卜汁代替了番茄酱，在其中加入骨汤、细糖、香醋、酒、酱油、淀粉一并在锅中烧至浓稠，然后起锅浇上鱼身便可。
为让色泽更好看，还可以加一些煮熟的豌豆粒和虾仁点缀。
酱红，好看得如同花儿一般的松鼠桂鱼摆在盘中，御膳房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一时间他们不知如何形容。
身在御膳房，他们什么样菜式摆盘没见过，石原更是雕过龙，做过凤，一看就是大手笔让人觉得这厨子刀工深厚非寻常人所能比，龙凤还栩栩如生，远胜穆汀松鼠桂鱼的精致，就连天子都赞过好。
但却都不如穆汀这道菜让人有食欲，看了就想吃，热腾腾的菜泛着酸甜的香味儿，让人闻者生津。
一道菜，让人想吃，喜欢吃，觉得好吃，才叫菜。
而只看着精致、大气，只觉可观而不想破坏的菜是技艺，却不是一道真正的好菜。
石原觉得他好像领悟了些什么。
而另一个领悟更多的已经凑到了穆汀身边，用渴望的狗狗眼神看着他，“汀汀，这个鱼太好看了，一定很好吃，回去后你能不能也做给我吃啊？”
齐湛看看鱼，看看其他菜，再看看穆汀，摸了摸肚子，真要流口水了。
这鱼不止齐湛想吃，穆汀自己都馋了，没有任何污染，在江中畅快长大的肥美鳜鱼配上酱汁，配上他的手艺，那味道简直不用想。
穆汀点了头，说道：“晚上回去的时候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卖鳜鱼的，买两条回去。”
“好！”齐湛答应的可快，满脸期待，甚至想拔腿就出宫买鱼去。
三道菜做齐，盖上盖子，只等穆汀做好甜品就可以一块送去给皇上用了。
雪媚娘打发奶油和做皮子是费些功夫，但准备工作做好，便只需将奶油挤入皮子，里面加上一些干果碎粒或水果就成了。
这道看着很简单的甜品让人有点怀疑它的味道，穆汀想了想，切开一个给石原尝，反正给皇上吃的东西，都得有人先试毒，比皇上先吃也不算不敬吧？
但显然齐湛也很想当试毒的那个，所以在石原拿雪媚娘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很是幽怨，一时竟让石原不知道自己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穆汀把另一半给了齐湛，“你的，别说话。”
齐湛将半块雪媚娘一下塞入口中，软软糯糯，中间的梨子搭配奶油冰冰凉凉，奶油细滑，吃在嘴里满口生香，吃完更是满心舒爽。
齐湛一双眼亮得出奇，非常想张口就狠夸一句好吃，还有很多想要夸赞的言语，整个人显得格外激动，不过话到嘴边他又想起穆汀让他别说话的事了，齐湛特别想问他是不是早料到自己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才不让自己说话的。
但越不让齐湛就越想说，憋得脸都红了。
穆汀轻笑，“回去说，也做给你吃。”
齐湛重重点头，“嗯！”为了吃，他可以先忍着不说话。
而另一个试吃者石原也是意外中透着惊喜，完全没想到这做法简单，看着其貌不扬的团子内藏乾坤，吃起来味道更是不简单。
皇上喜不喜欢他不清楚，但宫内的娘娘们是绝对会喜欢吃。
石原看向穆汀时就多了几分渴望，除去蛋糕外，他还想知道这个雪媚娘的做法，“穆公子…那个……”
石原开口时也不太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
穆汀一看他反应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他道：“石总管，做这雪媚娘关键便在于我之前让人打发的牛乳，我称之为奶油，这奶油能做的吃食很多，比如我之前做过的蛋糕。”
穆汀点到即止，身为御厨总管，石原很快领悟过来穆汀的意思，他欣喜不已，但同时也没忘承诺，“穆公子放心，这其中之关键我绝不外传，我石原若违此誓，就让我被赶出御膳房，也永不再拿菜刀。”
这对厨子来说是个重誓了，穆汀道：“石总管言重了，奶油只是关键，其他的还需石总管自己再琢磨琢磨。”
等说完，穆汀就让送菜，他和齐湛跟着一块回去。
皇上和齐大哥才下完两盘棋，也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除了穆汀做的三道菜和甜品外，御膳房准备午膳也一并送了来。
天子并不奢侈，六菜一汤，每一道份量都不多，应该是刚好吃完的量。
盘子放下，盖子揭开，香味扑面而来，与天子平常吃的菜大不相同。
平常的膳食清淡，送到后只微微有热气，味道过得去，香味却不浓郁，而且配色也跟穆汀做的这几道菜不一样，穆汀做的这几道菜颜色鲜艳红亮，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穆汀站在旁边主动介绍了自己做的三道菜，天子先点了看着最清淡的炉焙鸡，多福先验毒，然后试菜，等确认没问题了才用筷子夹到天子面前。
天子看了眼多福，“如何？”
多福面带微笑躬身回话，“味道极好。”
这个极字用得妙，多福跟在天子身边多年，但凡天子吃的东西都由他先尝过，从前对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没用过极好这样的评价。
天子一时也多了些许期待，将一块无骨的炉焙鸡吃了嘴里，炉焙鸡颜色红润，鸡肉细嫩，加了许多醋吃起来却不会觉得过酸，加了酒，有酒香但又不甚浓郁，就像一味调料，不轻不重，恰好得当。
天子的确是意外的，毕竟他是真没想到这位从小精心教养着长大的前穆国公府嫡长子竟有这么一手好厨艺，也不知是何时练成的。
天子没问，看向了松鼠桂鱼，多福又开始验毒试菜夹菜，还挺忙。
松鼠桂鱼入口先是一股浓厚的酸味，紧接着甜味浮现，再一尝，咸味也有，一菜多味，却不冲突。
炸过的鱼肉表皮有些脆，但包裹在里面的肉却是极嫩的，还鲜，这江中直接打捞上鲜鱼还自带清甜，这鱼肉引得天子自己连夹了好几筷子。
也满意的对穆汀说，“不错。”
第三道菜便是水煮肉片了，这跟石原最开始以为的水煮肉不一样，在御膳房时他便念过，石原以为就是水煮白肉，那是一道挺常吃，但也极考验厨子厨艺的菜。
而穆汀的水煮肉片重口，麻辣鲜香齐聚，这样的菜入口便比旁的菜多了几分刺激，味蕾受到刺激后对菜又多了渴求，味道是怎么都不会差的。
当然，不差不代表会很惊艳，让人赞不绝口，剩下的便是对厨子的考验了。
穆汀是个很好的厨子，绝不是夸张，天子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到后面都不用多福布菜了，自己筷子动得格外频繁，吃的都是穆汀做的那几道菜。
天子身份特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死，想要在他的吃食中动手脚，以至于在这方面他不能露出自己真正的喜好，以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而今日着实是破例了，原因也简单，穆汀不是御膳房的厨子，天子清楚，穆汀做的菜他可能也就吃这一次，倒也没什么影响。
吃完，漱过口，擦了嘴，天子开口，“味道很好，朕今日也算畅快吃了一顿，这交换条件朕答应了，说说，想求朕什么事？”
“真的吗？”齐湛激动的抓住穆汀的手，然后直接给天子跪下了，“太好了，我就说皇上果真是好皇上，”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满脸笑容，“皇上，学生想求一道赐婚圣旨，给学生和汀汀。”
齐湛伸手指了指自己和穆汀，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天子，希望他能答应。
是有些没想到，但又好像并不怎么意外，天子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笑了声，“你们当真想好了？朕的圣旨一下，你们这辈子可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想好了，”齐湛迫不及待的回答，“想得不能再好了。”
“你呢？”天子问穆汀。
穆汀道：“草民愿与齐湛自首偕老，同生共死，绝不后悔。”
有些犟，像少年人的执着，但又很坚定，像早已想过千万遍，确定了那就是要厮守终生的人。
天子再道：“你们要想清楚，即便朕赐婚了，外面的传言不会少，旁人对你们的看法还是一样。”
“皇上，我们不怕的，日子是我们自己过，跟外人又没关系，我们又不靠他们活，学生想求这道赐婚圣旨就是想昭告所有人我们要成亲了，”最主要的是警告楚王八不要再觊觎汀汀了！
齐湛在心里悄悄的哼了哼，楚王八实在太讨厌。
“朕吃人嘴短，既如此，那朕便答应了，给你们赐婚。”
第46章 交易条件
天子当场拟了圣旨交给齐湛二人, 齐湛满脸洋溢着喜气，张口就对着天子一顿猛夸，虽然翻来覆去表达的意思都只有‘皇上, 您真是个好皇上’‘皇上您这么好肯定是个明君，将来要被千古传诵’‘皇上您这么好，下次有机会还请您吃好吃的’诸如此类的大白话。
一听就知道没读过什么书。
皇上听得倒挺舒畅，主要是齐湛这语气真挚，夸得也真心实意, 十分纯粹。
等夸完，便该走了，皇上用了午膳但他们还饿着, 齐湛迫不及待想回家吃饭。
“怎么，这就要走了？”天子兴味地说道。
啊？齐湛迟疑片刻，然后想起了他们确实还有事，汀汀还想求皇上找人帮他打楚王八一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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