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兔子
冯玉捡起断臂手中的长剑,与淳于阳共同御敌。
那巫家帮手趁机逃出来,连哭带叫,连滚带爬,一路进了内院,“了不得!了不得!杀人呐!”
此时屋顶上的郎官早已下来,帮着淳于阳与冯玉一同杀来人,内院里的郎官听到声音,也在皇帝的命令下,分了三人出来。
这些寻上门来的人不是对手,很快就死了七八个,剩下两个要逃,被淳于阳追出去,在树下杀了。
一时间,外门地上的雨水都成了红色的。
冯玉俯身在那些尸首上翻检着,半响直起身来,任由雨水冲刷去手上的血迹,看一眼淳于阳,道:“这是私兵。”
不是荆州军营中的正规兵,而是大族豪门豢养的部曲。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冯玉转身快步回到内院,留淳于阳守在外门处,“这些人是认准了地方来的,他们来之前必然已经派人汇报上去。贼人既然已经出手了,没有罢手的道理,大部队必然就在后面了。”
曹昂蹙眉道:“回城的路已经被封堵,在这城郊避祸,实在容易暴露行迹。不如派人叫曹丕领兵回来?”他叹了口气,此时恐怕也来不及了,“但愿他们此前没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与曹丕所领的车队战在一处——能为我们拖延些时间。”
原本在旁看着的诸葛亮,此时也明白了事态紧急,顾不得计较此前皇帝要他人前宽衣之事,起身道:“或可暂避于草民家中。”
众人都望着皇帝,等皇帝做出最后的决定。
究竟是派冯玉引开追兵,还是等曹丕来救?是避祸于乡间野外,还是暂时去往诸葛亮家中?
刘协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这样大风雨的傍晚,听得这样清晰,来人必然已经极近了,恐怕眨眼间就能冲到这座院子门口,此时再想走,除非是生了翅膀!
曹昂与冯玉齐齐变色。
淳于阳已从外院跑进来,叫道:“子脩、玉奴,你们护着陛下快走!我带人拖住他们!”
就听马蹄声如雷,不知有多少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这处院落。
当下再来不及思索,曹昂与冯玉忙一左一右托着皇帝手臂,“陛下,快走!”
刘协轻声道:“来者少说有百人之众,如今逃是无用的。朕去见一见来人。”能冲破曹丕所领的车队,从城中调出这样阵仗的骑兵来,必然是极为有能力的人,这样的人,若是拿住了他这个皇帝,不会只是杀了的——必然是要物尽其用的。
话音方落,就听脚步声纷杂,踩在积水中,拖沓而沉闷。
刘协出得屋子来,就站在内院门廊下,左右分别站了曹昂与冯玉,侧前方则是淳于阳。
就见雨幕之中,当先走出来一位银盔银甲的青年将军,那将军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往皇帝跟前半跪了,仰脸笑道:“还好臣没来迟!”
来人竟是甘宁!
冯玉讶然道:“怎么是你?”
甘宁咧嘴笑道:“怎么不是我?”
虚惊一场。
曹昂松了口气,只觉眼前有些发黑,深呼吸稳下来。
甘宁笑道:“臣来迎陛下回城。”
刘协虽然笑着,却没有放松警惕,温和道:“甘将军怎么知道朕遇险了?”
甘宁笑道:“臣哪里知道,这都是玉兄神机妙算。玉兄一直要臣盯着刘表那俩儿子,说他们到底是刘表的儿子,谁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臣昨日就觉得刘琮那小子府上动静不对,先是召集了他们家的两千部曲,然后今日又都派往南城郊来。臣就觉得他要做什么事儿,不过臣一开始哪里敢想他是要害陛下,因为此前他们家那大公子刘琦来了南城郊,臣还以为这刘琮是要害他哥哥,所以就带兵来,一是想看看热闹,二来也是拿捏他们的把柄。谁知道臣带兵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城里的兵倒像是给谁调走了一般。臣就多带了些人,跟着刘琮这些部曲,才知道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是要害陛下!臣跟着刘琮部曲而来,路上已经杀了一波两百人,到了此处,见门前都是尸首,吓了好大一跳,生怕是出了事儿,生怕是臣来晚了,还好……”
刘协听他说到这里,便知道他所杀的两百多人,乃是方才淳于阳等人杀掉那些人的同伙。
甘宁又道:“陛下,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我带了三千兵马出来,里面八百是我的亲弟兄,都是当初江上跟我混的,足可以信得过。现下咱们是回城,还是往别处去?这南城郊是不好留着的,那刘琮还有一千多人马,不知道他给派到哪里去了。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刘协道:“先离开这里再说。”他回首望一眼屋子里,道:“把那巫家也带上。”
甘宁跟在旁边,撞一撞冯玉的胳膊,低声道:“你说这次回去,我能领上那三十万大军吗?”
冯玉真是服气了,这个人这当口还有心情玩笑,冷声道:“仔细说话。”
就见皇帝走到外门下,忽然回头向他们两人看来——准确的说,是向甘宁看来。
甘宁忙收了嬉笑之色,怕是给皇帝听到了方才的戏言。
刘协隔着雨幕望着甘宁,仿佛望见了另一个人。
第198章
甘宁迎着皇帝的目光, 大步上前来,笑道;“陛下, 用臣的马吧。”他一声招呼,就见一匹青色骏马从树下跑来。
刘协收回心思,道;“你带了三千兵马?”
“是。”甘宁又道:“陛下可是要去捉那刘琮?”
刘协摇头上马,道:“且回城。刘琮不值得。”
这等狂风骤雨终是不能持久,等到皇帝一行人回到行宫时,雨势已收, 虽然时辰更晚了,但天色比方才风雨之时还要明亮了些。
淳于阳最担心的入城之时没有受到阻碍。
他们快马归来,倒是赶在了曹丕车队前面。
行宫殿内,冯玉等人都已经换好了衣裳, 此时冯玉上前来,请罪道:“陛下,这必然是臣思虑不周,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
既然是刘琮出手, 那多半就是荆州本土势力作恶,要追究到冯玉管理上面来。
刘协温和道:“这一趟大家伙都受了惊吓。天下还不太平,前有吴侯之死,如今又有人要拦截朕——这些事情时有发生, 也不是你的问题。朕不会怪你,你也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你且去查一查,摸清楚是何人走漏了消息。”他顿了顿,又道:“刘琮调动这两千部曲,必然瞒不过蔡瑁的耳目去……”
刘表未死之前,家事就有许多是由这位妻弟蔡瑁经手的。刘表一死,两个儿子都蠢笨, 无法执掌家族,重大事务还是要经蔡瑁的。这次刘琮能带出两千部曲来拦截皇帝车驾,其中蔡瑁必然也有所插手。但若是蔡瑁主导的此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给甘宁破了局;但若没有蔡瑁的默许,刘琮又如何能驱使这两千部曲?
冯玉也明白这问题的关键所在,刘琮在明处,蔡瑁在暗处。刘琦与刘琮这对兄弟可以不要,但蔡瑁、张允等人的合作对此时维持荆州稳定还是有重要作用的。
冯玉低声道:“臣明白。”
刘协点头,道:“你且去忙吧。”
冯玉便退下去调查刘琮这次的事情。
一旁甘宁见冯玉退下,想着留下来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因此神色一动,张口道:“臣在军中熟悉,不如臣去……”
“兴霸(甘宁字)且留步。”刘协拿方巾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低声道:“朕等会儿还有话问你。”
甘宁微微一愣,应声留下,想着皇帝大约要问今日动兵之事。
刘协又对曹昂道:“你派人去接一接曹丕他们,再看看有没有人在等消息……”这会儿曹丕还不知道车队里皇帝车驾中已经空了。
曹昂道:“陛下,刘琮事小,但此事干系甚大。陛下今夜还宿在行宫之中吗?孙权与张绣随时恭候,陛下何不暂避?”
这次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如果只是刘琮胡闹也就罢了,但如果蔡瑁、张允等人也牵扯在里面,那这荆州处处都是险地。就算朝廷兵力更强大,冯玉也在这里经营了一年光景,但终究比不得蔡氏等人在此世代根基,彼此利益交织,盘根错节,而且下沉到基层的力量更加细密。这些都是在此时的荆州,朝廷所不能与蔡氏等大族抗衡的,也正是朝廷要与当地大族合作的原因。
荆州就是天下的缩影,朝廷所面临的困局,在各处是一样的。
朝廷就算有好的政令,也需要人去执行,可是政策一旦下达到州郡之中,就要依靠原本的官吏了。本来十年战乱之中,各地中央派遣到地方的大员,要么是被叛军给杀了,要么就像是刘表这样自己做了土霸王。这种情况下,地方阳奉阴违这还是好的,就是干脆不执行朝廷的命令,朝廷一次可以用兵,总不能次次用兵。而州郡官员若要换血,则又动了太多人利益。在此之外,就比如在乡间所见,这等村落之中多半就靠民众自治的,就是州郡派了官员来,也没什么用处。
因而此时朝廷不得不与各地豪族世家合作。
“那他们岂不是得意了?”刘协淡笑道:“放出一个蠢笨的刘琮来,带着两千兵马吓唬一番,就叫朕落荒而逃,离开了荆州地界。你说到时候,是谁最高兴呢?”
曹昂明白皇帝说的道理是对的,但他更担心皇帝的安危——况且还有此前撞见巫家之后,皇帝异常的举动。
这些夹杂在一起,叫曹昂很是担忧。
刘协已经擦到了发梢,偏着头,看向曹昂,道:“朕意已决,子脩不必再劝了。”他又看一眼站在一旁的诸葛亮,道:“子脩带诸葛先生下去歇息吧。朕明日再召见你们。”
曹昂了解皇帝的脾气,只能将叹息放在心底,冲诸葛亮一伸手,轻声道:“先生请。”
一时曹昂与诸葛亮都退下了,殿内只剩了皇帝与甘宁二人。
刘协以一根簪子束起长发,这等束发的本领也是此时男子必备的了。
他看向甘宁,温和道:“你恐怕也还没用膳吧?”于是就留甘宁一同用膳。
甘宁倒是没多想。
席间刘协望着甘宁,问道:“你幼时生于何方?可还记得父母?怎么做了渠帅?”
甘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以为皇帝要问刘琮之事,没想到却是问他的生平,此时如实答来,道:“臣原是巴郡临江人,七岁上头父母都病死了,就跟着同乡的哥哥们出来混饭吃。一来二去,就在江上发了财,后来就到了永宁郡,有一帮弟兄们,大概是觉得我这人讲义气,所以都认我做哥哥,平时称呼我一声‘渠帅’。”
“那怎么后来又做了官?”刘协仔细听着,又问道。
甘宁嘿嘿一笑,道:“那不是也年纪大了,懂事儿了吗?总在江上混,也不像样子。那会儿益州刘璋还没死,听说我在永宁郡有些势力,就想招揽我给他卖命。那会儿荆州也有人拉拢我。我原本只在江上做‘生意’,对当官这些事儿不了解,但总也知道得先读几本书,才知道正经道理,才好选到底是跟着刘璋还是刘表。后来机缘巧合,弟兄们伤了玉兄的人,我过去一看,见玉兄带了许多书箱,我那会儿正好缺个教书先生,就把人给救了……兜兜转转,就跟了陛下您了。这也真是巧了。”
他说得好玩,刘协也不禁一笑。
甘宁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道:“陛下怎么这样看臣?倒像是要从臣脸上认出什么人来似的——臣父母死得早,家中就我一个孩子,没什么兄弟姐妹。臣那父母看着也不像是有权有势人家流落出来的。”
刘协收了收目光,听他说得坦然,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因为他从系统中得知韩信也在这个世界,而又那么巧,甘宁随后就带兵来救驾,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重叠了。
但果真如系统中李婧所说,就算韩信投生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对面,那人也不知道,他也认不出。
刘协出神一瞬,叹了一声,温声道:“你不要多想。朕只是留你用膳,谢你这一场辛苦。”他根据李婧的情况猜想,这人就算换了一副皮囊,那脾气却是不会变的。这甘宁虽然出身草莽,也能用兵,讲义气,但是他有一种在江湖中打混出来的聪明。他的言行举止,看此莽撞,但其实很有分寸,叫人包容他的野性,更不会责怪他。这跟那个看不清形势、几句话就能把人气个半死的韩信可是太不一样了。
甘宁原本以为皇帝留他是要问刘琮的事情,但此时皇帝只是谈家常,不提刘琮,那他也就不好提起刘琮之事——毕竟这可是拦截皇帝车驾的大事,里面的水浑着呢。他自己弄不清楚,身边又没有冯玉提点,便不肯主动犯险,只顺着皇帝的话聊了些自己的小事儿。
刘协见他如此,既觉释然又有些惆怅,酒足饭饱之后,便令人送他下去了。
不等他有时间感慨,淳于阳从外面进来,道:“陛下,那蔡瑁来了。”
“哦?”刘协看一眼天色,已经擦黑,不过片刻行宫也要落锁了,“他来做什么?”
淳于阳道:“他说是要请罪。咱们的兵马已经捉住了刘琮。他肯定也得到消息了。”
“这是要来跟刘琮划清界限的?”刘协深信此次的事情是由蔡瑁纵容的,“消息是谁泄露的?玉奴那边查清楚了吗?司马徽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
淳于阳道:“玉奴那边的消息,臣还不清楚。只从臣这边查探的情况看来,似乎是臣这边派人先往南城郊踩点的时候,给蔡瑁或是张允手底下的人看出了端倪。这司马徽不知从何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所以一早就请了在南城郊的友人都到家中来。但是司马徽与布兵一时无关。”他顿了顿,又道:“襄阳城这地界,到处都是蔡氏的眼线,陛下在这里……总归是危险的。”
刘协淡声道:“危险吗?那蔡瑁不也是要来请罪吗?”
淳于阳看向上首。
皇帝脸上有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沉静,“叫他进来吧。”
第199章
刘协冷眼看着趋步上前的蔡瑁, 要看他如何“请罪”。
蔡瑁倒也并不含糊,快步上前,躬身道:“臣听闻陛下受了惊扰, 立时赶来求见。此事臣有责任,没能及时知会淳于将军等人, 使得陛下受此惊吓。好在有惊无险, 陛下安然归来。”
刘协淡声道:“这么说来, 你早知道今日会出事儿?”
蔡瑁也不隐瞒,看起来真是坦坦荡荡,径直道:“刘琮调动部曲,臣如何能够不知?”
“那你就看着他行此悖逆之举?”刘协声音里冒着寒气, 可是观察蔡瑁的眼睛里却平静无波,他清楚, 蔡瑁会如此直接承认下来,必然是留有后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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