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137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果然此时蔡瑁吃了这一句责问, 并不惊慌, 垂下眼皮,平静道:“臣也是无奈之举。当日陛下暗示臣与张允, 刘琮不堪重任。可是这些年来,臣等辅佐刘琮, 荆州人尽皆知。如今若要拿掉他, 总要有说得过去的原因。刘表这些年虽然违背朝廷的诏令, 但是治理荆州却是颇得民心。如今刘表一死, 荆州民众正是为之哀叹之事,若要再动他留下来的子孙,恐怕要激起不平之事。这等情况下,刘琮若没有做出大错事来, 又如何能被轻易拿掉?今日这事一出,陛下若是还能宽宥刘琮性命,荆州民众自能领会圣恩浩荡,自此心悦诚服。”

  刘协虽然想到了蔡瑁会有后手,但没想到竟是拿他当初的话来堵他的嘴,而且设下这圈套叫刘琮钻了之后,还想着要保住刘琮的性命。他默然片刻,冷笑道:“朕竟不知是该骂你胆大妄为,还是夸你老谋深算了。”

  蔡瑁微微一欠身,仍是不卑不亢的模样,耷拉着眼皮道:“胆大妄为,老谋深算,这都不是什么好词。不过臣也不在意。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是什么都无所谓。况且当此之时,陛下虽然收复国土,却还未能平定天下,正是要用臣这等胆大妄为、老谋深算之人的时候。今日陛下所受的惊吓,若不是冯玉冯大人防贼一样得放着臣,臣说不得就能及时送信给陛下,免了陛下今日这场惊吓。”

  刘协心头冒火,只面上不露,踱步走动着,一面平复心情,一面琢磨着蔡瑁的用意,口中淡淡道:“蔡将军好谋算。今日刘琮这事儿,他是冲在前面的傻子,你是后面的黄雀。若是今日没有甘宁来救,没有朕中途离开、要车驾原路返回,万一、万一朕有什么不测,那蔡将军就可以悠然而出,辅佐刘琮再做了这荆州的王,问鼎天下。而今日有甘宁来救,朕又有脱身之法,蔡将军便要观察朕是继续留在荆州还是远走避祸。朕回到行宫,非但没有离开荆州,身边的人也一个没走。蔡将军如此聪明,定然知道朕这一遭是吓不走的了。朕既然不走,蔡将军此时想要与朕争个高下,只在荆州就是两败俱伤,更不用说放眼天下,你是有死无生,这便立时来见朕请罪,将那刘琮推出来要做个替死鬼——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刘琮是刘表之死,得荆州民心,看似是想从朕这里保下刘琮的性命,实则是要推着朕去杀了刘琮。蔡将军……”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十年前,你能辅佐单骑而来的刘表平定荆州,可当真是个人物。”

  蔡瑁只是耷拉眼皮听着,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待皇帝住口,这才慢慢道:“陛下也太抬举臣了。”他敢此时来讲皇帝,自然前面这些事儿都没有证据,刘琮有他自己的消息,刘琮自己动的念头,就算是刘琮身边的人挑唆的,这会儿那些人也都给甘宁杀死了,谁又能证明他在其中起了作用呢?至于知情却未能及时汇报的事情,蔡瑁方才也把自己摘清楚了,此时冯玉下令,警戒原本的荆州人士,他是想要上报却无门,这才延误了时机,倒是皇帝遭受了这场惊吓。

  一时蔡瑁退下,淳于阳复又上殿,望着蔡瑁离去的身影,问道:“陛下,他来请什么罪?”

  “他不是来请罪的。”刘协眯眼道:“他是来秀肌肉的。”

  “秀肌肉?”

  “正是。给朕看一看他的本事。”刘协幽幽道:“他这是告诉朕,他当初能辅佐单枪匹马的刘表平定荆州,自有他的一番能耐。朕若是能用好了他,他能叫朕比刘表还舒服。可朕若是不用他,他也有法子叫这荆州不得安宁。”

  淳于阳嘴角一撇,道:“说了半天,他是来求官的?”

  刘协微微一愣,旋即笑起来,道:“还是子柏说得透彻。他此时的确是来求官的,而且求的官职还不小。只是朕不能只看眼前的事儿,若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却给以后种下更深的祸根,岂不是得不偿失?”

  淳于阳道:“那也要看情况,有时候火烧眉毛,只能且顾眼前。”他又道:“曹丕领着车队已经回来了,那小子到了行宫外头才发现乘舆里面空了,吓得不行,寻到臣这里来。臣只跟他说陛下先行了一步,叫他不必惊慌。那小子还说要来请罪。臣叫他先回去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请罪?”刘协也明白蔡瑁的“请罪”与曹丕的不同,随口说了一句,又道:“他今日也辛苦了,也吃了惊吓,你下去之后——算了,你转告冯玉,叫他宽慰宽慰曹丕。”若是要淳于阳宽慰人,只怕对方更是要害怕了。今日这事,没闹到最坏处,若是真到了最坏的情况,曹丕一行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淳于阳应了,又问道:“陛下要怎么处置刘琮?人已经给我们抓起来了。”

  刘协轻声道:“刘琮其实不重要,杀了也可,留着叫他做个农夫也可。关键是蔡瑁与张允这些人要如何处置……”他抚了抚发烫的脑门,大约是淋了冻雨,吹了冷风,不但因为被拦截受了惊吓,更因为系统中得知的消息,此时人有些精神不振,只是他不肯露出来给人知道,强撑下来思索着道:“荆州这些士族豪门,不比黄河以北跟随袁绍的……当初那些跟随袁绍的,都是实打实跟朝廷对着来过的,因此袁绍一死,朝廷收复地方之后,他们心里越发不安。荆州刘表死的太轻易了,蔡瑁与张允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此时便尽可以做滑不留手的泥鳅,谁也不好抓他们……”他说到这里,似是牵动情绪,低声咳嗽了两下。

  淳于阳见状,也知道皇帝今日经历了太多,但他素来不会说好听的话,想了一想,原是曹昂来最妥当,但曹昂自己也还病歪歪的没好全,便道:“荆州这些事儿还是玉奴更清楚,不如叫他前来?”冯玉比他更会关心人。

  刘协摇头,道:“他下去查今日的事情,正是忙乱的时候。况且以他的性子,若是今日的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他如何会来见朕?”他习惯性摸向案几上装着奏章的匣子,要开始今日搁置了的事务,打开来看了两份,见一份是杨彪上奏催他回长安,一份是长乐宫来信说是甄宓已经到了长安。刘协看着信上文字,却只是不能静下来心来,他自己知道症结所在,抬眼见淳于阳还在,便问道:“那巫家带回来后,如今在何处?”

  淳于阳警惕心起,道:“安置在行宫园子里。陛下要见那巫家?这等人物可千万要小心,还是不见为好。况且谁知道他跟蔡瑁、刘琮等人有什么牵扯?不如等玉奴审过之后,陛下再见他。”

  刘协见他如临大敌,不免好笑,道:“你若不放心,就陪着朕一同见一见。

  淳于阳无奈,只能下去传那巫家前来。

  刘协见他离开,等会儿就能见到那巫家,想着要问那巫家的事情,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此前在乡间时,因为有追兵在后,又风雨大作,且有曹昂、冯玉等众人围观,他没来得及详细问那巫家。如今回想起来,在内院屋子里,想来是李婧借着巫家的身体,将他引入了系统之中。既然李婧能借用巫家一次,便也能借用两次、三次……

  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问个清楚。

  刘协缓步而出,合拢了双手坐在廊下,望着沉沉的夜色,空气中是暴雨过后的充盈水汽,闭上眼睛深呼吸,有种一切都生机勃勃、一切都值得期待的感觉。

  他听到迅捷而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淳于阳去而复返,便睁开眼睛,含笑起身。

  淳于阳却是独自返回的,身后不见巫家身影。

  刘协有些诧异,站在远处没动,等着淳于阳的解释。

  淳于阳快步来到皇帝面前,黑黝黝的面上露出一种过于小心的神色,他盯着皇帝的面容,轻声道:“陛下,那巫家去了……”

  “去了?”刘协还没明白过来。

  淳于阳轻声道:“不见外伤,神色安详,像是一觉睡去的。”

第200章

  刘协望着淳于阳, 有一会儿像是没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淳于阳想到下午在那巫家处,皇帝忽然与巫家用旁人都听不懂的话语交流,生怕是皇帝“中邪”了, 此时又再犯起来,忙盯着皇帝, 生怕再闹出什么事端。

  刘协极为缓慢得眨了两下眼睛, 如梦方醒般吐出口气来, 低声道:“去了便去了罢。”

  淳于阳原本提到嗓子眼的新放下来,只要皇帝不执着此事就好,忙又岔开话题道:“臣已经命人带兵守住了蔡瑁、张允等人,今晚倒是不怕他们妄为了。”

  刘协点一点头, 把思绪放到眼前来,想了一想, 道:“他们在荆州的大部队无法调动,但是渗透在民间的力量却不容小觑。你派人把南城郊的司马徽、庞统、徐庶等人都接来行宫, 免得他们遭了蔡瑁手下人的暗害。”他话虽是这么说, 但其实蔡瑁此时哪里会去害司马徽这等名士,怕是拉拢还来不及。而朝廷最不希望的, 就是荆州的军事力量与名士势力相结合,到时候既有实力又有名义, 极为难缠。

  淳于阳应下来。

  刘协望着他, 又追加了一句, “诸葛先生既然在此, 就把他妻子黄氏也请来吧。免得她在家中担惊受怕。”诸葛亮出事儿,他的妻子肯定要向家族的势力求援,那不正是倒向了蔡瑁吗?

  南城郊诸葛家中,黄月英晌午一送走皇帝等一行人, 便立时派了童子往城里父亲黄承彦家中问信儿。谁知道风雨大作,那童子一去不返,而原本该从司马徽家中回来的丈夫也不见人影。黄月英初时还觉是风雨的缘故,人给阻在了半路上。直等到入夜时分,还不见人回来——不管是去接丈夫的童子,还是去父亲家中报信的童子,又或是去访友人的丈夫,黄月英越发着急起来,想到此前皇帝等人离开时仓促的情形,心里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儿。

  若是只她自己一人,要么回娘家,要么远离避祸,但此时丈夫下落不知,她岂能弃之不顾?

  于是黄月英便令仆从驾起车马,要亲自登临司马徽家中,探一探情形。便在此时,那去她父亲家报信的童子回来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道:“夫人莫要去了。外面都封了路,小的往城中去,还没出乡间,就给路上的兵拿住了,好一番盘问,又不许小的离开。小的被他们关了一下午,到这会儿那些兵才撤了,小的这一路回来,见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夫人还是莫要出去了,这一场大雨之后,乡间的路坑洼不平,黑夜里走要出事儿的。”

  黄月英一听封了路,便知道襄阳城内定是出了大事,说不得还与皇帝今日的行动有关,她想到至今未归的丈夫,担心他凶多吉少。若丈夫也给兵捉了去,又是给谁的兵捉去的呢?她父亲虽然与刘表是连襟,与蔡瑁是姻亲,但与司马徽等人都不愿意辅佐刘表,若是蔡瑁逼迫丈夫与他们合作,而丈夫不从,是不是会给蔡瑁的兵捉去呢?若是皇帝今日出行又仓促离开,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利于皇帝的事情,那她的丈夫正好经过皇帝出行的路线,是不是会被朝廷的兵当做叛贼捉起来呢?

  黄月英猜测着可能的情况,正要为寻回丈夫奔走,就见远处漆黑的乡路上亮了几盏灯火,不算特别明亮,但是在这城郊地界极为罕见。那灯火摇曳着靠近了,原是来一行车队,来人都作郎官装束。

  “夫人,我等奉陛下诏令来接夫人。”

  黄月英只得上车同行,却不知这些人是要接她去做什么,纵使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一颗心却也七上八下,直到车驾入了行宫,她下车后跟着从人在偌大的宫殿间左折右转,最后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偏殿内。

  黄月英一步走进去,就见丈夫正与日间在皇帝身边见过的一位清瘦文士座谈。

  曹昂听到门响,抬头望见来人,便对诸葛亮道:“尊夫人来了,我改日再与孔明详谈。”

  诸葛亮没想到妻子会来,送走曹昂后,看向妻子,道:“你受惊吓了吧?”

  黄月英没想到丈夫安然无恙,险些喜极而泣,这半天的担忧与穿过黑夜乡间小路来到此地的磨难都不算什么了,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儿?”

  诸葛亮便拉着妻子坐下来,只说是自己半途遇上皇帝,便给皇帝带回了行宫,他对妻子没有隐瞒,把中途遇险等事情也都说了,只隐去了皇帝逼迫他宽衣之事。

  黄月英听着,点头道:“我就知道此事干系不小。”她顿了顿,又道:“陛下再召见你的时候,你可要仔细些,最好……最好不要提到我父母那边的事情。”

  她父母那边的事情,就与蔡瑁、刘琮等人太近了。

  诸葛亮握着妻子的手,低声问道:“你可是担心你舅父?”

  黄月英的舅父,正是蔡瑁。

  黄月英不掩愁容,轻声道:“此时担心又有何用?他也不用我们去担心。咱们且担心自己。”她顿了顿,又道:“陛下派人去接我,我当时留意了,见远处还有些人马,恐怕不是去接我一人的,说不得是要把司马徽、庞统他们也都接来。陛下这是……”

  夫妻两人谈论着荆州形势、皇帝用意等秘事,偏殿内的声音渐渐低微,烛火直亮到三更时分。

  而另一边曹昂出了偏殿,就有从人上前汇报,“大人,咱们路上带回来的那巫家死了。”

  曹昂微微一愣,问道:“陛下可知道此事了?”

  “知道。陛下下令,要淳于将军去请那巫家,结果就见那巫家已经去了,是由淳于将军亲自上报的。”

  曹昂皱起眉头,道:“陛下可说了要如何安葬那巫家?”

  “都没得消息呢,只暂且收殓了送到了行宫外面。”

  曹昂望一眼夜色,问道:“陛下呢?”

  “一直在正殿,先头见了蔡瑁,后来就叫见巫家……”这些本该是机密的事情,由底下人汇报给曹昂,却是一种日常。

  曹昂脚步一顿,似乎要转向正殿的方向。

  “这会儿陛下怕是已经睡下了……”底下人揣摩着大人的心意,轻声道:“二公子倒是已经回城了,还说要来请罪,给淳于将军拦住了。后来陛下又传话出来,叫冯玉冯大人宽慰二公子。陛下是极重视大人的,连您的弟弟也都照拂到了……”

  曹昂垂眸听着,想了一想,还是往正殿而去。今日这事情,虽然凶险,但在皇帝的经历中,这还远远算不上最凶险的。然而让曹昂担心的,是在那户巫家时候,皇帝忽然的奇怪状态。他陪伴在皇帝身边十年,第一次见到皇帝流露出这样的状态。

  他印象中的皇帝,纵然有少年跳脱的一面,有理想热情的一面,甚至是天真的一面,但只要在人前,皇帝从来是冷静的、强大的、坚韧的,哪怕是看起来吓人的发怒,也有其目的,一旦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那“怒气”就会消失。皇帝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可谓收放自如。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皇帝,在这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当皇帝站到那巫家面前,不但是因为他们说着旁人都不懂的话,更因为在那瞬间皇帝面上的神色——这才是让他不能放心的原因。

  就在那个瞬间,他仿佛摸到了一个更真实的皇帝。

  在这之前,曹昂本以为他是少数能窥知皇帝真实情绪的人,但是有了那一个瞬间的对比之后,曹昂发现,其实他也许从未深入到皇帝的内心——又或者说,皇帝从未允许任何人走入过他的内心。

  那是一处封闭的王国。

  曹昂已经走到了正殿之外,淳于阳长官的郎官正尽职尽责守在殿外,他立在层层台阶之下,仰望着殿内的明灯光辉,隐约可见侧间窗户上那人的影子,大约是皇帝正在批阅奏章。

  郎官下阶来,看清来人是曹昂,才放松了一丝戒备的神色,低声问道:“大人深夜前来,是有要事要见陛下吗?”他也觉出有一丝不同寻常,往日曹昂前来,都是径直上来的,停在台阶下等候,还是第一次。

  曹昂问道:“你们大人呢?”

  那郎官道:“淳于将军有事要办,出了行宫。”

  “那陛下是自己在里面?”曹昂又问道。

  自从汪雨毒杀之事后,刘协便不再用近身的宫人。

  那郎官道:“是,陛下说他要自己静一静,还说……”他看了一眼曹昂,没有说下去。

  曹昂了然,道:“陛下说谁来也不见?”

  那郎官面露尴尬,低声道:“大人若是有要事,臣去传报一声?旁人陛下纵然不见,大人自是不同……”

  曹昂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今日太过奇怪的陛下,轻声道:“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来见一见陛下。你替我通传一声吧。”

  那郎官便快步上阶,跟他上头的人汇报了,那人又隔窗向殿内汇报。

  就见殿内人隔窗似乎吩咐了几句。

  不一刻,那郎官跑下来,面上神色更尴尬了,道:“陛下说他今日乏了,想必大人也累了,都早些歇了吧。明日陛下再召见您。”

  曹昂默然立在阶下,仍由夜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就见那殿中窗内的明灯暗了,似乎皇帝真如他所说睡去了。

第201章

  哪怕是最爱热闹的人, 一生中也会有无数次想要远离人群,片刻独处。

  刘协本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更何况他今日的确累了。既是身体上的——顶风冒雨在泥泞路上躲避这一场对帝王的围追堵截;也是精神上的, 紧张刺激过后骤然的松弛,了解系统内情后突然袭来的空茫, 得知另一个世界的消息后又再度失去……

  这每一件都是能压垮一个人的大事, 在同一日降临在刘协肩上。

  坚韧强大如他, 在压抑着种种情绪处理完必要的事务后,也只想静夜独坐。

  此时刘协灭了侧间的灯,人仍是端坐在窗前的。

  他坐在黑暗中,耳听着殿外阶下响起些微的人语声, 而后有数点亮光摇曳着,如游龙般飘远了, 知道那是子脩静寂离去。

  他知道此刻殿外守着几十名郎官,行宫里为他忙碌的从人有几百上千, 而天下念着他的臣民有成千上万, 但他垂下眼睛来,只觉静得能听到心底的声音。

  系统里的人说因为他上一世优异的表现, 他以后就不会被“杀死”了,即使从这个世界里死亡了, 还可以到崭新的另一个世界里去。

  这意味着什么呢?

  大约就相当于他拥有了一个不灭的灵魂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 刘协感到一阵平和释然, 原本出于人本性, 对死亡的恐惧好像在这刹那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