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 第82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穿越重生

第122章

  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又如孙子将用兵之道,“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 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 不可用也”。

  发动战争,对于刘协而言,比之常人更难上许多倍。倘使果敢的将军领兵,发号施令, 驱使兵卒,心中谋划只在沙盘上的尺寸天地, 追求的是战争的胜利。而在刘协,兵不只是纸面上的数字,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百姓。所以同样要求兵卒陷于战乱之中的命令, 对于将军,只是为了求胜的手段而已。但是对于刘协,他下达命令的同时, 清楚得明白这命令之下,将会有多少亡魂枯骨。

  所以当曹昂询问是否要对周边用兵时,刘协转移了话题。

  瘟疫、饥荒与战争,这是人类历史上的三大灾难。

  刘协守着长安城, 好不容易稳住了瘟疫带来的乱局, 却又在可能发生饥荒的危机下, 为了巩固朝廷的统治,不得不兴起战争。

  这一仗,是必然要打的。关键在于什么时候出手, 又是对谁出手。

  建安二年的天下,已成地方割据之势。公孙度已龟缩入东北一隅,韩遂马腾当初来长安没讨到好处则暂居西北,袁绍坐拥四州之地,最东处的徐州如今有刘备与吕布,益州传给了刘璋,荆州则属于刘表,孙策在会稽,袁术在寿春称帝,而刘协居于长安,其北是虎视眈眈的匈奴,其南是颇得民心的汉中张鲁,若往东则与三股势力相交,自北而南,依次是河东郡张扬、河内郡部分属于袁绍,以及南阳郡部分属于袁术。

  若要打,宜早不宜晚。

  至于对谁出手,当下自然是对南阳郡暂属的袁术。一来,河东郡的张扬对待长安一向恭敬,况且他东侧就是势力庞大的袁绍,若不想被吞没,也要向朝廷靠拢。怀柔可以笼络的势力,何必流血牺牲去攻打。二来,袁绍毕竟势大,就算要铲除,此时还不到时候,否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便不值得了。三么……

  自然是这袁术跳得太高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

  如今袁术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完全是皇帝做派了。虽然中央失去了对地方的统治力,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就算地方上有不妥的事情,中央发了诏书下去,地方上要怎么做还是由地方上说了算的。但毕竟他们都没有敢称帝——或者说他们没有这样愚蠢。

  就连如今势力最大的袁绍,也回绝了袁术的请求。

  汉室虽已衰微,可是四百年来的教化下,民心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况且南阳郡富庶,袁术内部松散,这一仗不会是硬仗,却能打出中央朝廷的气势,弹压各地异动。

  此时出兵打袁术,的确是好一笔好买卖。

  刘协虽然那一晚未对曹昂言明,心里却早已有决断,翌日便令杨修撰文,起草讨伐袁术的檄文。战前动员是很重要的,一定要表明战争的正义性与迫切性。

  杨修文采斐然,按照皇帝的意思,历数袁术祖上五世受汉室恩遇,如今袁术不思辅佐少主,成就周公旦那样的美名,反倒公然称帝,又广置公卿朝臣,筑起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坛。此人奢侈荒淫,挥霍无度。后宫妻妾数百人,皆着罗绮丽装。而他军中的士兵却饥寒交迫,江淮一带民不聊生。声讨袁术这等行径,为天下所不齿。如今皇帝兴王师,乃是承天命,讨不臣,上祭祖宗,下慰百姓。

  长安养着许多文人的好处此时便体现出来了。

  杨修檄文一出,长安城中文人攻讦袁术的文章便如雪花般飘了起来,一片一片飘出了长安城,传遍了天下。

  与此同时,刘协暗中修书,分给曹操、刘备与吕布三处,亲笔手书,约定同时发兵,将袁术围起来往死里揍。

  而长安带队出兵的人,为将者正是天子信臣曹昂,年方二十有三,已被封为右将军,带兵两万,越秦岭,直扑南阳郡新野。

  与此同时,原本在洛阳领兵五千洒扫墓室的李利,领兵五千,自东北方而入,走叶县,入宛县,与曹昂两面夹击。

  袁术在南阳郡的驻军大败。

  袁术待要施以援兵,却惊闻有三路兵马分别自北面与东面而来,距离他的都城寿春不过百里之遥。袁术大惊,顾不得西边的南阳郡,急召各部回防,先保老家。

  如此一来,袁术势力大半撤出了南阳郡。

  曹昂与李利领兵占领南阳郡,几乎未费一兵一卒,用时也不过两月。

  是役,朝廷大获全胜。

  消息传到未央殿中,满殿重臣都觉欣然,唯有上首年轻的皇帝面色如常,仿佛早知结局,又仿佛思绪已飘向了胜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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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对袁术这一仗打完, 长安朝廷的势力顺利延伸入南阳郡。而河东郡的张扬早在听闻朝廷用兵之时,早已上表阐述了臣服之心,上交了地方的财政权与兵权, 算是正式回归了中央体系之内。

  刘协仍令张扬执掌河东郡,以为天下表率。另派表兄伏德出长安接管南阳郡, 李利领兵五千仍在南阳郡维持局面,而曹昂则班师回朝。

  年轻的皇帝在帝国偏西北的长安城中,静默了两三年,忽然出手, 便大获全胜。长安城中,因为皇帝太过年轻而有的猜测轻视之心, 都渐渐消失了。少年皇帝的权威,在力退李傕、郭汜等人大军之后,再一次得到了巩固。

  与中央势力版图顺利扩张不同的是,袁术情况可就惨多了。

  朝廷兴王师, 四处响应。在江东,孙策彻底脱离袁术了的管控,趁机逐走袁术任命的丹杨太守袁胤。同时孙策去信给自家亲戚, 如时任广陵太守的吴景与将军孙贲在等。吴景与孙贲接到书信后,也顺应朝廷大势,抛弃了袁术。如此一来,袁术丧失广陵、江东大片土地, 刚建立的帝国土地瞬间减少许多。

  另一边, 吕布骁勇善战, 于淮北大败袁术军,并大肆掳掠。袁术力不能敌,又无爱重民众之心, 只顾着自己人败退逃命。袁术唯一赢了的,乃是他亲自率领部队进攻陈国,诱杀陈王刘宠和陈国相骆俊。不等袁术松一口气,就见曹操领兵迎面而来。袁术又是大败。其手下的大将如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都被斩杀于蕲阳。

  至此,袁术败逃淮南,暂且苟延残喘。

  对于长安朝廷来说,是年春天刚刚称帝的袁术,已如丧家之犬,不需要再多加关注了。胜利的消息传回长安,自有朝中文员为当今皇帝歌功颂德,原本因为皇帝铲出豪强而人心浮动的大族高官,也愈发谨慎起来。

  如士孙瑞等老臣,不由得羡慕起尚书令杨彪来。到底还是杨家有先见之明,早送了儿子杨修在御前,讨得了皇帝欢欣。君不见,这一遭连出征袁术的檄文,都是由那杨德祖执笔的么?

  更有官员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拍马屁,写了折子,把当今皇帝夸得绝无仅有,看来汉室振兴就在陛下一身,既然如此,何不回到洛阳,使神器幽而复显。

  长安虽然也曾做过西汉的都城,但数百年来,也经历过战乱,又疏于修葺,与这一代官员起居的洛阳城自然是不能比的。更何况以整个帝国来看,长安到底是偏西北了些,况且上头就是匈奴压着,稍懂军事的官员睡在长安城里,半夜总觉得不能放心。尤其是天冷的时节,总要担心北边异族南下掳掠。

  刘协见了这等要求迁回洛阳的奏折,只是微微一哂,又翻下去,却见又有一些眼红曹昂的武官上书。这些人,早在曹昂出兵之前,听说朝廷只拨了两万兵马,便都瑟缩不前,或者也有坐地起价的,想要皇帝再多分派兵马的。他们却没料到皇帝还秘密联合了曹操、刘备、吕布乃至于江东孙策等一同出手。

  如今见曹昂这趟出去,历时不过两月,几乎无人伤亡,也算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些人如何能不后悔,不眼红?

  便有人道:“早知派了曹将军出去,便该知道是桩便宜差事。否则天子第一信臣,皇帝还能真叫他往死人堆里扎么?”

  这些闲言碎语,偶尔也有飘到曹昂耳中的,也有飘到皇帝耳中的。

  这等轻薄人语,君臣二人都不以为意。倒是杨彪、士孙瑞等深沉老臣,却不禁心惊。皇帝密令之下,便有青州曹操、徐州刘备与吕布、江东孙策等响应,且都用兵神速。这等能量,他们就在长安城侍奉于皇帝左右,却在此前分毫不知,事后细思,岂能不心惊后怕?怕过之后,到底存了忠君之念,又有些为汉室庆幸。

  右将军府中,一府之主在得胜归来的第二日夜里,终于回到了家中。

  曹昂一步踏入书房所在的小院,却见房门外立着一位扶腰凸腹的年轻女子,正是他那怀胎六月的妻子董意。

  “早说了不必等我。又累你等到这么晚。”曹昂温和道,上前小心扶着她,又要随从搬椅子来给她坐。

  董意虽是孕中,却也衣着美丽,妆容精致,柔声笑道:“夫君离家日久,我总想着能早些见到你。”她伸手牵住曹昂的衣袖,月光下,小脸莹白,极是惹人爱怜。

  曹昂嗅到她身上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垂眸便见她腕上以彩丝穿花心,串着两环洁白的茉莉花,端得是清丽无方。

  这南越来的花儿,清香四溢,而又素洁光润。皇帝极爱此花,于未央殿外以盆装养着近六十株,常赏赐亲眷,以示恩遇。阳安大长公主与万年长公主处,也都有所得,渐渐便在宫中流行开来,以至于贵戚女子,也多以茉莉花为首饰点缀,倒是卸了金银之物。

  曹昂见到这茉莉花,想到了未央殿,既然想到了未央殿,方才初见娇妻时升起的一点儿女之情,便也被满腔政局筹谋所取代。

  他见董意仍盈盈望着自己,微一踟蹰,柔声道:“你若自己在府中孤单,我让人请你母亲来住几日,陪伴于你,可好?”

  董意目光黯了一黯,乖巧笑道:“夫君有心了。”便起身,低声道:“见过夫君,我便安心了。我自去歇息,夫君也请多保重。”便有侍女上前,扶着她往后院走去。

  曹昂立在书房门前,看她远去的背影。他自幼由嫡母丁夫人抚养长大,在儿时记忆里,彼时父亲常在外面,另有夫人,鲜少见父亲与嫡母和乐的场面。他新婚以来,不仅政务军情繁忙,而且局势紧张,压力也大,能分给新婚妻子的时间与心思都极其有限。不等有时间培养起感情来,妻子便已然有孕。对于曹昂来说,看着妻子凸起的肚子,知她辛苦,却也觉得陌生。等朝廷过了这个紧要关头……

  这么多思绪也不过在刹那之间,曹昂推开书房的门,于灯下细看皇帝与父亲往来的书信,这也是今日皇帝递给他的。他看得入神,不知时间流逝,直到感到口渴,下意识伸手往案上摸茶杯,送到嘴边只觉杯底暗香流,仍是熟悉的茉莉清香。他垂眸一笑,知是董意备下的,至此才有几分回到家中的实感。

  与右将军府中宁静温馨的氛围不同,未央宫中,刘协夜深难寐,起来带着淳于阳等人在宫中行走,此时隔了一堵花墙,正静听冯玉月下审两个小宫人。

  刘协素日所见的冯玉,都是美貌惊人,而又风度翩翩,令所见之人都如沐春风。是夜他隔墙听冯玉审人,却是见到了另一个冯玉。长安城的秋夜,已落了霜,寒气逼人。

  那两名小宫人显然已是吓得不清。

  只听其中一人颤声瑟缩道:“实不敢欺瞒大人,奴等精心侍奉,吃睡都不敢同去,都要留一个人守着。可到底养不住……只求大人救奴等贱命。”

  便有砰砰声传来,想来是两人磕头如捣蒜。

  另一名宫人也泣道:“求大人伸伸手,救奴一命,奴等做牛做马,也报答大人……”

  刘协立在花墙底下,嗅着阵阵幽冷的花香,听两名宫人求饶,微微蹙眉——宫中死了人?此前因为疫病,弘农王妃没能救过来,可当时侍奉的宫人都已被他赦免,若是侍奉弘农王妃的宫人,又何须往冯玉面前求救?

  他今夜走动到此处,原是有几句话要私下同淳于阳说,因此叫两队从人都远远跟在后面。两人借着月光,悄无声息走到这堵花墙下,既无脚步喧哗,又无灯烛之光,竟撞上了这样一件公案。

  却听冯玉的声音迟迟响起,慢吞吞的,有几分漫不经心,“谁说我能救你们的?阳安大长公主怪罪下来,十个我也担不起。”虽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声音却仍是极悦耳的。

  他如此一说,那两名宫人更是涕泗横流,愈发用力磕头,什么效忠死命的誓言都发出来了。

  半响不闻冯玉声息。

  他就由着那两名宫人又是磕头又是乞求,直把两人搓揉够了,才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朝廷打了胜仗,大喜的时候,我也不愿宫中死两个人冲撞了。你们既然如此求到了我面前,我也不能不理,这却不是图你们日后如何报效。我图你们什么呢?我什么也不图你们的。阳安大长公主处怪罪下来,少不得我去周旋一二。我担此干系,只望你们今后,记着今夜自己说过的话。”

  那两名宫人只道难逃一死,此刻得他亲口允诺,得以逃出生天,都是喜不自胜,一行哭,一行感谢冯大人。

  刘协隔了花墙听到此处,不禁勾一勾唇,从前倒不知冯玉有这等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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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轮冷月, 花墙两面,却是不同情形。

  耳听花墙另一侧人语声已停,而脚步声渐起, 淳于阳以目光请示于皇帝。

  刘协微微摇头,手指按在他胳膊上, 直到花墙另一侧透过来的光都灭了,确信冯玉已经带人离开,这才开口低声道:“子柏(淳于阳字),你听着如何?”

  淳于阳道:“这宫里竟出了命案, 得彻查才是。”

  刘协“唔”了一声,心里也觉有些蹊跷。若是死了个宫人, 为何会与阳安大长公主扯上关系?若与阳安大长公主有关,死者必然不是普通宫人。然而若是宫中出了这等事情,冯玉真有能力兜揽下来?而他身为未央宫之主,若非今夜巧合撞破, 竟全然不知么?然而此刻不宜深究。

  刘协暂且将此事放下,同淳于阳说起正事来,“袁绍知晓刘寿之事后, 可有异动?”

  天下纷争,固然要比拼战力,情报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刘协身边这四位郎官的父亲,有的跟随了袁绍, 有的跟随了袁术。其中有如曹昂与曹操这般父父子子的, 也有如淳于阳与淳于琼这般恩断义绝的。

  可到底是父子, 对彼此身边的人,总是熟悉的,要探听消息, 也容易布置人手进去。

  淳于阳在护卫宫禁的职责之外,也掌管着远在冀州的耳目。

  刘寿,便是少帝的遗腹子,其母弘农王妃唐珏日前病逝,如今仍养在唐家,身世并不对外公开。但此前驻守洛阳的李利听闻了些消息,为了博皇帝重用,将这消息透露留给了袁绍。

  而袁绍……

  淳于阳低声道:“袁绍没有动作。”他补充道:“刘寿存在的消息的确已为袁绍所知。他身边的第一谋士沮授,此前曾经给他出谋划策,要他迎陛下以令天下。彼时袁绍不愿,一直没了下文。刘寿消息传到之后,沮授便又提议,要袁绍迎刘寿而后合天下。但是袁绍一直没有采纳。”

  刘协望着远处那两队宫灯排起的长龙,思量着,没有说话。

  淳于阳道:“这袁绍可比他那弟弟奸滑许多,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他打的主意,原也好猜。”刘协幽幽道:“他原是跟他弟弟一样的心思,也是想要自己做皇帝的。只是他到底比袁术聪明一点,也知道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沮授等人给他出的谋略,原是上策,可袁绍实在是太贪心了。他如今在四州之内,便是实权的皇帝,可如果迎了朕又或是刘寿前去,他便成了什么?沮授要他迎刘寿,是没看明白袁绍此人的狼子野心。刘寿这步棋,非到万不得已,袁绍是不会用的。”

  淳于阳道:“陛下,不能再放任袁绍发展下去了。臣得到的消息,那袁绍在冀州等地已是说一不二。况且此前孔北海失了青州,若不加节制,袁绍的势力还要扩大的。征袁术的战功,子脩兄已经立下。至于袁绍……”他这是要请战了。

  刘协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用他把底下的话说出来,和煦道:“子柏放心,你与子脩一样,都是跟着朕从洛阳出来的。有他立功之时,便有你立功之时,你不要心急,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