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边离
江封笑，继续往回走着。
楚明斩看着江封回到了本来的队伍里，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车一路往回开着，一路无话。
是真的无话，之前小马在前面开车，他和江封坐后排是标准搭配。而江封总能找到点什么理由，例如阳光太晒座位太硬之类拙劣的借口，到头来每次都会倚在他身上。
而这次，江封全程保持距离看向窗外，一点要凑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车开回到了营地，许护士是第一个冲上来的。之前去救江封的时候，去的人要么有异能要么还算能打，像许护士这种后勤人员，队里根本不会允许跟着去凑热闹。
“江哥，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伤成这样。”许护士抓着江封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不行不行，这必须得重新包扎一下。”
楚明斩看着许护士对江封献殷勤的样子就觉得碍眼，以往江封都会有意无意避开和许护士没必要的肢体接触，这会儿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任由对方搂着他的胳膊就往放着医疗箱的方向走。真要论起来，他楚明斩才是货真价实有治疗能力的人，那个许护士不过会打个针换个药的，成天还不够��瑟的。
他费这么大劲去救人，结果人救回来还给他脸色看，那他自然不会用热脸去贴那冷屁-股。有本事就让许护士把你那胳膊给治好，别用我的治愈系异能，也算你江封有骨气。
楚明斩想着眼不见心为净，抬脚就准备回房间，就听见许护士惊呼一声；
“江哥，你这伤口，纱布和血肉被烧得都黏在一起了！”
只是听这么一句话，楚明斩心口瞬间就揪起来了。
“嘶����”
这一声嘶不是出自江封之口，而是所有听到许护士话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伤口都不用看，光想想那个场景就让人觉得皮肉一痛。
“哎呦呦，疼疼疼疼疼。”小马第一个凑上去，看完就捂着胳膊逃开了，“不行不行，我看不下去这个。”
“没事，你把纱布撕下来吧。”江封咬住一块毛巾，口吃略不清晰道：“撕快点，我也少受罪。”
铁锹大叔在旁边帮忙按着江封的肩膀，往伤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实在看不下去，又扭过头；“不是我说，小江啊，你这对自己也太狠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随着江封一声闷吭，纱布被撕了下来，而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心里跟着哆嗦了一下。
楚明斩看着江封伏在桌上缓了许久，才按着眉心气无力地跟铁锹大叔解释了一句，“当时……急着止血，没想那么多。”
估计是前面的那一下疼得狠了，后续消毒包扎的步骤江封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任由许护士摆弄着纱布。
铁锹大叔看江封的样子，在一旁说着闲话帮忙分散点注意力：“我听楚明斩说果园那边的事了，幸亏有你跟着，不然他们两个人估计都回不来。外加上又遇上那么档子事……你就安心在屋里歇着，就算真有什么活，还有我们几个呢。”
江封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谢过众人，依旧没理会过来想要扶着他的楚明斩，自己挪步往楼上走去。周围的几个人看着两个人这情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打算掺和家务事，互相打趣了几句，照样干活去了。
楚明斩说是不打算给江封治疗，但自打知道对方灼烧伤口止血之后，到底放不下心，哪怕江封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下不来台，他到底还是跟来了。
“江封，”楚明斩凑到对方跟前小声说着，“我觉醒了治愈系异能。”
说完他才想起来，上一世他也是偷偷告诉江封这件事，江封听了，一直拦着他没让他告诉别人。用江封的话来说，如果是可以用来做攻击的异能还好，就算告诉了别人也不会吃亏。但像治愈系异能这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极容易被队里的人道德绑架。
他当时觉得江封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到他死，队里其他的人都不知道他有治愈系异能这回事。这也是他被孤立的一个重要原因，所有人只能看到江封一手火系异能用的出神入化，哪怕受伤也有着极强的恢复能力，是队里必不可缺的战力。而他，除了有点身手之外没有任何优势，却一直深受江封的青睐，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红眼。
为了防止这一世重蹈覆辙，楚明斩不等江封说什么，就先补充了一句，“今天大家都被折腾的够呛，所以我还没跟队里说。明天我再告诉����”
“你愿意跟谁说跟谁说，乐意给谁治给谁治，”江封开门的左手没有丝毫停顿，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可底气却一点都不差，“用不着给我汇报，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封：『药效还有多长时间。』
10587：『如果按三个小时算的话，还剩四十五分钟。』
江封：『行，足够了。』
“行，既然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楚明斩抓紧几步抢在前面，拦住了他去卧室的路，“我惹出来的伤，我负责治疗，也算两不相欠。治完我立刻搬走，绝不再来打扰你，也省得你跟我这么阴阳怪气的。”
“哦，嫌我阴阳怪气，”江封把楚明斩抵在卧室的门上，“那我更是要阴阳怪气地问问你，你这个治愈系异能，觉醒几天了？”
这问题明显就是在挖坑，如果楚明斩说觉醒好几天，那他后面能逼问的话，可就太多了。
不过楚明斩还算聪明，并没有往坑里跳：“刚觉醒的，半天都不到。”
“半天都不到，”江封轻笑一声，“谁不知道刚觉醒的异能并不稳定，想拿我练手就直说，跟我说什么两不相欠的话。”
说着他一把卡住楚明斩的脖子，“你要是非跟我算这个，我就来跟你算一算。我救过你两次，也就是说你欠我两条命，你拿什么还，还得清吗？”
江封的手并没有完全卡死，只是逼迫楚明斩不得不仰头看着他。对方的眸子和发色一样，都掺着棕色在里面。和他的眼睛不一样，楚明斩的眼睛总是有神的。如果只是看着他那还罢了，须得让对方略带着怒意瞪着他才行，那是这双眼睛最漂亮的时刻。
而现在，就很漂亮，漂亮到江封开始不受控制地数对方的睫毛。
楚明斩没有挣扎，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江封，“那你到底想怎样。”
自然是屠宇达想把我怎样，我就想把你怎样。江封心里这样想着，刚要开口放狠话，结果一口气没喘上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往楚明斩身上倒去。
江封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间天旋地转起来，耳边完全被嗡鸣声充斥着。
“江封？”楚明斩的声音仿佛隔了一道玻璃一般，从上方传来。
之所以说是上方，是因为江封现在靠自己根本站不住，即便楚明斩尽力扶着了，可还是拦不住他将要倒地的趋势。
江封：『……我需要一个解释。』
10587：『我没算错时间，就是两小时二十分钟，我还懵逼呢。』
江封：『那我不管，说好了最短也能用三个小时，结果这么快就失效了，我要退款。』
10587：『……谁在现在还乎你那二百沙币。我自打有意识以来，就没听说过这药能在三小时以内失效。』
说这10587又查了一遍数据，再次确认了江封压根不在那些榜上有名的大佬之中。更何况即使是那些大佬，也没有人能让续命丸在三小时之内失效。
10587有史以来头一遭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代码发凉：『江封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巧了，』江封感受着痛苦一点一点的涌上来，他却只觉得这痛苦十分亲切，『我也想知道。』
第11章 末世局
“疯子！”
“怪人！”
“听说了没有，他跟谁待在一起，谁就要倒霉。”
“一直听说他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真的是，不然能满大街地找一个死人？”
“你又来做什么！他人都走了好几个月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认识你！”
各种各样的言语如潮水一般将江封吞没，他仿佛置身在旋涡的中央，只能任凭水流将他拉入更深的黑暗中，无法动弹。他头疼几乎要炸开，内脏更像是在被什么东西碾着一样，只恨不能把他从里面压碎。
江封一直相信他能扛下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并且与此同时保持着清醒，但这一回，恐怕连他也撑不下来。就在他要痛得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原本眼前发黑的视野，突然就有了亮光。
“这个人呢，叫江封，以后你们都得听他们的话，听到没有！”有人抓着他的手说话，见他不做声，又说道：“杵这干什么，出声啊。”
江封依旧没反应，只是看着对方。眼前的人他好像认识，却又好像不认识。
而对方却没有再因为江封的毫无反应而生气，只是像游戏中的NPC一样，自顾自地说着台词：
“这还差不多，你们几个，要跟他好好相处，不要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闲话。”
对方始终拉着江封的手腕，周围的场景迅速变换，转眼就到了病房中。对方穿着病号服靠在他身上，一个劲儿地拽着他，叫他看手机上没营养的帖子：
“深更半夜悄悄发帖，那些年人们口中的十字街口传说……”
江封想要仔细看一下手机上的内容，但画面很快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水流围成圈，把他向水底拽去。江封往水面的方向伸手，但却什么也没能抓住，入眼的，只有他自己那只血肉模糊，指尖已经可见白骨的右手。
“系统提示：您成功购买了的‘劣质续命丸’。”
“系统提示：您成功购买了的‘劣质续命丸’。”
“系统提示：您对单一物品的购买次数已超过设定上限，您已被禁止购买该商品。”
“系统提示：检测到数据异常，数据重置中，重置已完成。”
“系统提示：您成功购买了的‘劣质续命丸’。”
……
系统的提示音不断地在江封的耳边回荡，水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大到挤出了他肺中所有的空气。他的意识愈发恍惚起来，昏昏沉沉地马上就要闭上眼睛，就在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听到耳边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
“江封，醒醒！”
他猛地一惊，睁眼，见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一旁正在啪啪拍他脸的楚明斩。
江封：……
“楚明斩，”江封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我现在没有力气……”
楚明斩趴在江封边上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江封说了什么，点点头，“那……你是想喝水吗，还是做什么，我帮你。”
“我现在没有力气轰你，所以请你……”江封一句话说得极费力，瞌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给我自己走。”
楚明斩：……
在楚明斩看来，上一世外加上这一世，因为过于强大的异能，江封面对任何事情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失态。哪怕早上那会儿江封在极差的状态下被屠宇达队里的人掳走，这种换作别人无异于是羊入虎口的情形，可正因为是江封，所以总是能在逆境中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
而对所有事情都能应对自如的江封，什么时候这般虚弱过。虚弱到大约另一个听起来和对方永远不会搭调的词，这会儿也贴切了起来����
脆弱。
这份脆弱与江封身体的情况有多糟糕还没有关系，或许连江封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嘴上说着让楚明斩走开的时候，手上一直死死抓着楚明斩的手腕，一刻也不曾松开。
楚明斩的能力说是治愈系异能，但那其实只是一个称呼，实际上他并非包治百病，甚至他都无法勘测出对方到底得了什么病。他能做到的，是观察别人的身体状态，包括但不限于对方是否在经历疼痛，能量储备如何，身上是否有患处，哪个器官的运作有异常等等。这就好像看见一本书能读出上面的字，看见一幅画能辨出上面的颜色一样。
尽管他能够看出有问题的的地方，却很难为对方确诊出个病症。最多看见有人胃疼，能知道对方大概胃不太好，但这种级别的诊断就算没有异能一样能够做到。
至于治愈，就更是玄学。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很多，简单一点的比如减轻疼痛，厉害的一些的还能断骨重续，白骨生肉。但是不能做的事情也很多，所有跟大脑沾边的病，他都爱莫能助。
其实倒也不是一点也帮不上忙，说到底还是学艺不精，起到的帮助有限。
这会儿他检查江封的身体情况，对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却又让人说不出到底是哪不对。如果单看痛感，江封身上各处就像即将坠落的飞机上面的驾驶盘一样，放眼望去全都在警报。而江封也不知道是因为平躺着喘不上气，还是压根没力气喘气，几乎要看不出胸口的起伏。
他一只手被抓着，只得用另一边胳膊尝试着把江封扶起来。跟上一次想要尝试把对方从地上抱到床上不同，这一次动作的难度显然低了许多，江封全程没有任何反抗，一直任由他摆弄。
楚明斩让江封靠在他身上，手放在对方心口的位置，缓缓将能量送入，以便减缓对方的疼痛。没一会儿，江封的身体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着，放松了许多，连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都松开了。
“有没有，好受一些？”楚明斩用解放出来的那只手，将对方更加变本加厉地圈住。
江封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枕着他的肩头，呼出的鼻息刚好打在他锁骨的位置，感觉上比方才那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好了不少。
楚明斩看着眼下的情形，一时间有些感慨。前不久他才死在江封的枪下，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他居然心甘情愿地给江封止痛。真不知道到底是这一世江封在他面前装得太好，还是上一世他的死亡真的有什么误会，眼前现成折腾江封的机会送上来，他倒是有些舍不得下手了。
昨晚江封多少都有点演的成分在里面，楚明斩不是不知道。可就是明知道对方在装，不论是嬉皮笑脸地要他公主抱，还是嘴上说着你怎么也不心疼我来装可怜，但他心里依旧十分受用。也不知道江封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哪怕你恨他入骨，却也还是会不自觉地做出妥协。现下江封不装了，没人知道到底是因为跟他生气所以不装，还是因为难受所以没心思装，整个人一声不吭。然而对方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倚着你的，而且不自觉地抓着你的手不松开的时候，比之前装可怜的时候还要让人心疼百倍。
楚明斩活了这么久，哪怕身处末世，也自觉没生出过什么“超乎寻常”的癖好。但不知怎的，现在揽着江封，他心里总想着松开手，不给江封治疗，让江封更疼一些，疼到受不住所以开口求他。这甚至跟上辈子的仇怨都没有关系，纯粹是楚明斩心里突然想看到江封这个样子。
这样的江封，只有他才有机会见到。
为了防止自己在奇怪的癖好方面越想越跑偏，楚明斩重新探测起了江封的身体情况。对方除了痛感在他异能的帮助下有所减轻之外，其他方面依旧一片混乱。这次他特意检查了一下江封的脑部，这方面他一向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如同外行人看机械手表的内部结构一样，撑死能看出来那表有没有在走，但走得准不准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也有例外，楚明斩在探测江封脑部情况的时候，愣是用外行的眼光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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