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乳母见状打量着李堰,见他与那个男孩长得极像,又见十方对他的态度,便猜到了他是孩子的父亲。于是乳母十分善解人意地将孩子抱起来,递到了他怀里。
李堰机械地接过那个女孩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女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力道极轻,却像挠进了李堰心里最软的地方一般。李堰看着那个女孩,见她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极了柳临溪,只是眉眼更为柔和一些,想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娘亲,丫头很喜欢你啊,她还捏你的脸。”十方小声道。
李堰闻言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另一个乳母抱起男孩问李堰:“要不要也抱抱这个?”
李堰小心翼翼的在女孩脸颊上亲了一下,将她交给乳母,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个男孩。但男孩显然不打算给他面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又开始大哭。李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乳母倒是司空见惯,将孩子接过来放到婴儿床里,十方凑过去一逗,孩子便不哭了。
“宝宝脾气很大的,爹爹抱他也不让,一抱就哭。”十方道。
李堰见状不敢再惹那孩子,只趴在旁边看着十方陪他玩儿。
柳临溪过了近一个时辰才过来,一进门便见到李堰红着眼眶,守着两个孩子应该是刚哭过。乳母此前已经离开了,十方又趴在狗蛋儿的床边睡了,倒是方便了他“哭哭啼啼”。
“怎么样,长得像不像你?”柳临溪走过去伸手按在他肩上,问道。
“像朕,也像你。”李堰转头搂住柳临溪,将脑袋埋在柳临溪身上,半晌都没舍得放开。
柳临溪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于将军状况不太乐观,这几日他人虽然醒了,但是也不爱说话。褚先生说,他的腿大概是有些棘手,我担心他过不去这个坎儿,想在枯骨庄多留些时日陪陪他。”
“嗯。”李堰点头道:“都依你,朕将暗卫留下,待过些时日于将军恢复了,你们再一起回京。”
柳临溪没想到见了孩子之后,李堰竟然态度大变,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李堰怕将孩子吵醒,于是起身在两个婴儿和十方的额头上都亲了亲,然后拉着柳临溪的手到了屋子外头。柳临溪见他眼眶还有些泛红,心疼的抱了抱他,道:“好啦,我知道你为他们自责了大半年,然后又担惊受怕了大半年,不过好在上天垂怜,他们都安然无恙。”
“一定很疼吧?”李堰抱着柳临溪又忍不住哽咽道:“朕当时如果陪着你该多好。”
“你若是陪着我,说不定又要哭哭啼啼的了……”柳临溪揶揄道。
李堰一国之君,这辈子没当着别人的面哭过几回,今日连着就让柳临溪见识了两次,当即也有些尴尬。但今日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特别了,亲眼确认两个孩子安然无恙之后,他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想起柳临溪怀胎十月所受的那些苦,以及生产时的凶险,顿时又难受得厉害。
柳临溪拍了怕他的后背道:“我们父子三人能有惊无险,除了褚先生和少庄主医术了得,也要归功于与你夜夜抄经日日吃斋,佛祖定然是见你心诚,所以才保佑我们安然无恙。”
“那朕回京城之后,继续抄经祈福,求佛祖保佑咱们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好好的。”李堰道。
柳临溪又抱着他亲昵了片刻,开口道:“回京城之后,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是于将军的事情吗?”李堰问的。
“嗯。”柳临溪道:“他现在的状况很不乐观,我担心他会接受不了自己的腿可能站不起来的事实。离开京城之前,他和向晚应该已经戳破那层窗户纸了,这件事情你找机会提点一下向晚,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于行之到底是个行伍之人,再加上年轻气盛,虽然平日里并不张扬,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如今骤然得知自己可能站不起来的事情,整个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极度的颓丧中。
柳临溪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于行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周末就收尾啦~~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点一下,有感觉的话都会尽量安排~么么哒~
第82章
李堰当日便离开了枯骨庄。
此番他来这一趟本就未曾公开, 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与徐州营汇合,然后一同返回京城。柳临溪当面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舍的情绪,只是在枯骨庄的门口站了好久, 一直看着李堰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 直至消失。
十方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站着,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便问道:“爹爹, 你如果不舍得娘亲走,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陪着咱们?”
“因为他是大宴的皇帝啊, 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柳临溪道。
“当皇帝好累啊。”十方感慨道。
从前十方并不知道皇帝意味着什么, 经过这些时日之后, 他已经渐渐有些了解, 而且他也隐约从别人口中得知,狗蛋儿多半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
“爹爹, 宝宝长大以后, 也会像娘亲一样吗?”十方问道。
“大概是吧。”柳临溪道。
十方皱了皱眉,无法想象那个小家伙那么弱的身体, 该如何承受当一个皇帝这么重大又辛苦的差事, 于是由衷地心疼道:“那他太可怜了,我得好好疼他, 不让他那么累。”
柳临溪闻言看了一眼十方, 心道你还不够疼他呢?我这个当爹的都比不上你对他好。不过这大概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十方曾经救过柳临溪的命, 其实也等于间接救了两个孩子的命。
如今十方又是自己和李堰的义子, 也算是两个孩子的哥哥了。
再加上十方性情敦厚,将来兄妹三人应该可以亲如一家。
李堰回京城之后,着实忙了好一阵子, 虽然他离京之前找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重臣暂为理政,但终究许多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他这个一国之君来下决断,所以需要他批的折子积压了厚厚好几摞。
再加上战后有很多收尾的工作要做,李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使。
不过忙归忙,他倒也不敢忘了柳临溪的嘱托,在回京后没几天,便抽空叫了柳向晚进宫。柳向晚此前已经接到过柳临溪的信,虽然信中没有明言,柳向晚大概也猜到了些端倪。
“于将军此次被掳险些丢了性命,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但敌人挑断了他的脚筋,又耽搁了太久,所以他后半辈子可能都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行走如常了。”李堰道。
柳向晚道:“性命无碍已是万幸。”
“你兄长猜到你不会在意,不过于将军大概有些过不去这个坎儿。”李堰道。
柳向晚道:“他征战数载,如今连行走都困难,自然无法坦然接受。”
“你若是想去枯骨庄看他,朕可以安排人护送你过去,顺便你也可以见见你兄长和两个小家伙。”李堰道。
柳向晚闻言怔了一下,犹豫片刻开口道:“这么久了,兄长的信几日前便到了,于江将军连句话都没带给我,我想他应该在想明白之前,不会想见到我。”
李堰叹了口气,也有些猜不透柳向晚的心思。他将于行之的状况告诉柳向晚的时候,便一直暗暗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除了在听到于行之被敌人折磨的时候目光有过波动,其余的时候一直挺淡然的。
柳向晚到底是不想去见于行之,还是担心对方不想面对他?
李堰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自然也没法劝。
他只得开口道:“左右他早晚得回京城,现在不见将来总也见得到。过几日朕会给你兄长写信,你若是有什么话想……不管是想跟谁说的,自可以写了信找人带过来,朕让人一并送到枯骨庄。”
他这意思,柳向晚可以给柳临溪写信,也可以给于行之写。
而且为了给对方足够思考的时间,李堰还特意将时间说成了几日,也算是考虑周全了。
“多谢陛下。”柳向晚道。
李堰原以为柳向晚不会写信,但两日后柳向晚还是着人送了一封信进宫。
那信没封上,李堰倒也没打算偷看,但他摸了摸信挺薄,估计也没写多少。
这一来一回,时间已经过去了月余。
于行之的脚筋早已被褚云枫设法接上了,但由于耽搁的太久,于行之迟迟没能恢复。他倒是可以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甚至也能勉强挪步,但若想行走如常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起先,于行之还存了写希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的希望一点点落空,最后便也放弃了。褚云枫倒是每天依旧帮他施针,直到后来于行之自己提出来放弃,并且把自己关了好几天,连人都不愿意出来见。
柳临溪见状坐不住了,主动去找他谈了一次。
没想到于行之直接提出来,不想回京城了。
“你不回京城,难道一直在枯骨庄待着?”柳临溪问道。
“我的军饷和抚恤应该也有不少,随便找个地方置两间宅子应该还是够的。”于行之道。
柳临溪一听急了,道:“你这是躲着谁呢?就算你再想不开,总不能在外头躲一辈子吧?”
“过些日子我会抽空回去拜见二老。”于行之道:“于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就算不在,也有人会侍奉双亲。”
“放屁。”于行之道:“就算你爹娘有人伺候,难道你在外头漂泊他们不会惦记你?再说了,你说了半天一句我弟弟的话都不提,我没记错的话,上元节那晚,你与他已经许了什么诺言吧?你如今瘸了个腿,不会连记忆也损耗了吧?”
柳临溪的用词成功的刺激到了于行之,于行之果然面色一变,一直古井无波的情绪,总算是有了起伏,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如今已经瘸了,不会再耽误旁人。劳烦柳将军回京的时候,代我将这东西还给令弟。”
于行之说着拿出一支木簪,柳临溪一眼便认出了,那木簪和当初他送给李堰的一模一样。那是上元节之时,柳向晚送给于行之的。
“什么意思?你把话跟我说清楚。”柳临溪看了看那木簪,也不伸手接。
于行之道:“令弟才华横溢,在整个太学中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将来若为官定然是要出将入相的人物,我一个残废也高攀不起他。”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柳临溪生了孩子之后脾气一点也没减,一听于行之这番自暴自弃的话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柳家的男儿没有拜高踩低的,却也不是任谁都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再说了,别说是不能走路,你就是成了聋子哑巴瞎子,向晚难道会因为这个嫌弃你不成?他看上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腿!你但凡是个男人,就亲自回京城跟他当面说清楚。”
“向晚若是知道你说了这样的话,不被你气死也得丢半条命。”柳临溪道:“早知道你如此不经磋磨,当初就该让你离他远远的,也省得他一片真心喂了狗。”
柳临溪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将信拍在于行之腿上。
于行之也没去看那信,信轻飘飘掉在了地上。
柳临溪不愿再多说,推门出去,在门口又朝于行之道:“你但凡念着曾经对他的心意,无论如何也该给他一个交待,向晚将来这一生还长着呢,我不想他带着不明不白的遗憾过将来的日子。”
柳临溪说罢关上门走了,于行之半晌后将目光落在信上。
他俯身捡起那封信,却见上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听闻兄长与诸君性命无忧,心下甚慰,盼相见】
这封信没有说是写给谁的,也没有署名,只有这句话孤孤单单的落在信纸上,想来是随着给柳临溪的信一起寄来的。于行之目光落在“与诸君”三个字上,忍不住有些眼酸,这信寄到枯骨庄,除了柳临溪之外哪还有旁人是柳向晚的旧识?
他欲盖弥彰地写了这句“与诸君”,可于行之知道没有“诸君”只有他一人而已。
那日之后,于行之又在房间里关了几天。
柳临溪一直担心自己那日的话说重了,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再去换个态度安慰安慰于行之,但颜絮却比他看得清楚,于行之眼下分明就是钻了牛角尖,不使劲儿刺激刺激,他反倒越陷越深。
可惜,柳临溪刺激的力道也不大够,没有明显的作用。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临近腊月的时候,柳临溪打算带着孩子回京城,这次于行之没有推脱,也没再说什么不回京城的话,老老实实跟着柳临溪回去了。
柳临溪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五了,京城里颇为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的。
这段时间,战后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大周的国主亲自签了降书,又进贡了大宴不少金银。大宴没有割他们的地,也没有侵占他们的国土,只依着约定将俘虏还了回去,将他们进贡的金银分了一半给莒国。
经过这次的彻底落败,再加上巨额的进贡,大周再也没有能力翻出浪了。
青夷国也好不到哪儿去,跟着大周折腾了一遭,人财两空,什么好处都没落着。
没过几日,李堰昭告天下,册封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大宴举国欢庆。
不过最高兴的人还是太后,她在柳临溪走后没少担惊受怕,万万没想到柳临溪安然回来还带着两个孩子。尤其两个孩子还那么惹人喜欢,一个像极了李堰儿时的样子,另一个则像极了模糊掉棱角后的柳临溪。
“多好的孩子啊。”太后轮番儿抱着两个小家伙,爱不释手的道:“丫头倒是还好,怎么给小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柳临溪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李堰这人兜不住话,竟然把狗蛋儿的名字也说了,当即解释道:“孩子一出生身子便不大好,说是起个贱名好养活,这才叫了狗蛋儿。不过等他再大一些,总归是要改的,乳名也没有一直叫下去的说法。”
太后闻言担心道:“哀家看着他们身子都挺好,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丫头倒是健康的很,另一个不大好。”柳临溪道:“不过褚先生说了,只要慢慢调理,约莫长到六七岁就可以恢复了。”
太后闻言总算放心了些,有些心疼的又抱了抱狗蛋儿,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给面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柳临溪十分无奈,当即将在外头堆雪人的十方叫了进来,十方手里拿了个雪球给狗蛋儿看,狗蛋儿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顿时不哭了,对这个又白又圆又冷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这是雪,将来你长大了,我带你去堆雪人。”十方耐心地朝狗蛋儿解释道。
狗蛋儿似懂非懂地听着,伸手就想去抱雪球,十方怕他冷,手往后一缩,对方抱了个空,当即瘪了瘪嘴又开始哭起来。十方实在没辙,只能将雪球扔了,手忙脚乱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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