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商红药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陈思宇的泪水滴落，嘴唇泛白, 声线颤抖。
像是一株生长在温室中再脆弱不过的小白花，被霜打一下便凋零。
程尧同样奇怪，自己居然没为陈思宇这姿态而心疼，甚至内心深处还涌出几分快意。
“装什么？”以前怎么看怎么柔弱的场景，眼下只会让程尧作呕, “难道你不是那个姓裴的安排进来的, 和那些程家的竞争对手里应外合, 算计我，算计我们程家？”
“我没有。”陈思宇疯狂摇头，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含糊其辞，“我是接受过裴先生的帮助，但是他从来没有让我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没利用过我。”
其实在这个时候话语中的偏袒便已经很明显了。
哪怕从刚才的言辞中裴先生大概是做了些对程家不利的事情，但再如何那也是帮助关怀过他的裴先生，而且利用这样可怕的关系绝对不会存在他们两人之间。
眼见程尧没有半分动容，陈思宇沉下心进一步解释：“如果我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会在当时会议上挺身而出？我只是想帮你，而且因为程叔叔对我……对我的排斥，我根本就对程家核心利益的事情全然不知。”
程尧掀了掀眼皮，面沉如水。
“你怎么能怀疑我……”陈思宇退后一步，心中一阵阵地揪疼。
程尧还是敌不过习惯：“思宇，我要理解我。”
方才程尧半吐的心声，还是慢半拍的将陈思宇本就脆弱的心伤到，大概是之前的压力加上现如今的刺激，他倒了下去，视野中的范围侧翻，最后的场景定格在程尧冷漠的脸。
无论如何，对于一开始的接近动机并不纯这一点他无法否认，出于对顾渝晓的嫉妒以及简遇回的授意，但在后来，他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也同样付出了自己的心意，换来的却是一声——贱人？
太过荒谬。
如果做出这种事情的是顾渝晓，程尧还会这样说吗？说到底，也只是欺负他没后台罢了。当初就是程尧对顾渝晓再生气，也没说过一句重话，最过分也就是冷着脸劝告几句，真讽刺。
而被主角受陈思宇念叨着的顾渝晓，本人正在面对决定着关键的心理医生。
那个传说中在原主小时候曾发挥至关重要作用的人物。
一眼看过去，倒真有点那种平常人对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应有的想象。毕竟已经过去很久，这位温柔体贴的医生在眼睛周围也爬上细纹，一举一动都带着纾解面前人情绪的目的，带着的金丝眼镜也只是让这个人看着更有学识了几分。
“好久不见，顾小少爷。”
在心理诊疗室只剩下两人后，陆医生重新打了次招呼，与之前在父母面前的公事公办，这刻意的拉近距离十分行云流水。
“好久不见。”顾渝晓点头。
一直在暗中打量眼前顾家小少爷的陆医生脸上仍是挂着和煦的微笑，这位小少爷看着和儿时的差距实在不大，在一举一动和处事方式上。这并不寻常，经历那么多年，哪怕这个人再如何的坚守本心也不会让自己的微小习惯保持的如此良好。
用一个具体的形容，就像是人生的再次重置？
不过，想起齐阳的威胁，陆医生嘴角的弧度微微下落，但也仍是温和：“我听顾夫人说小少爷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是的。”顾渝晓严肃起来，“而且我还是最近才发现的。”
“小少爷的意思是说您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对您的生活完全没有影响，还是说是最近才把事情给忘记的呢？”陆医生循序渐进的进行着谈话，一下子便抓住关键点。
人类心理是不会有探索尽头的，出现什么样的状况都无法称为奇怪。
“我不太确定。”顾渝晓低下头，“大概两者都有？”
他失去的部分记忆其中和原主儿时有瓜葛，还有一部分是说不清楚的，就像是当时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那个梦中和黑发男孩谈话的，是他，还是原主？
是由于他的穿越导致了这部分记忆的混乱和缺失？而这种现象无论从哪个方面对他的生活都没有丝毫影响。
“如果对我的生活影响并不包括心烦的话，这部分记忆消失确实无关紧要。”顾渝晓补充道。
“那么您缺失的是哪部分记忆呢？”陆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能意识到有无关紧要的记忆消失，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或者从其他人的嘴中得知了什么呢？”
顾渝晓要是没听到这陆医生后面的补充，都要直接翻个白眼以示尊敬，他要是知道自己缺失的是什么记忆现在还有继续谈话的必要吗？那不是直接就没失忆。
“具体说不太清，但我把小时候治病的事情都忘记了，包括你。”这是试探，顾夫人从一开始便没有告知顾渝晓这陆医生和小时候给他治病的是同一个人，是顾渝晓的猜测。
以顾家的财力找个心理医生易如反掌，哪里还需要让他特意等那么多天。
“是吗？”陆先生说话的语速一直很慢，带着安抚人心的气场，“小时候大多数记忆被遗忘是正常现象的。”
顾渝晓是没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记忆。
“但是对于那么重要的事情却半点记忆都没有，这照样很奇怪不是吗？”
“人大脑的保护机制会把痛苦记忆推向遗忘，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小少爷不必为此烦恼。”陆医生在坚持自己的观点，“但如果小少爷想知道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会如实告知。”
顾渝晓皱眉，食指放在桌下不断敲击着椅子的扶手：“有道理。”
陆医生听到这话后笑容更大了些。
“可是，为什么在陆医生这里治疗会是痛苦呢？”小孩子在心理医生这里难道不是画几张可以表达内心世界的画，然后被哄着聊聊天这样简单的流程吗？顾渝晓想不出哪里会伤害到原主幼小的心灵。
陆医生笑容僵硬，可惜沉浸在自己推测中的顾渝晓并没有发觉这细微的变化。
顾渝晓沉思片刻后，问道：“大家会把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记忆给藏起来吗？”若是这样也勉强说得通。
“会吧。”陆医生此刻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着试探。
“但还有一点说不通。”顾渝晓叹息，“我做个莫名其妙的梦，那个梦特别真实，我感觉里面的主人公像是我，又不像是我。”
“心理压力太大。”陆医生给出答复。
顾渝晓：“……”是错觉吗？总感觉这个姓陆的医生一直在敷衍他算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水平如此，一直在浑水摸鱼圈钱，老糊弄大师了。
“需要我给小少爷讲一讲您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吗？”陆医生将谈话拉回正轨，总感觉顾家小少爷对以前的事情关注程度并不高，这让他怎么把编制好的谎言讲出去。
“你说吧。”顾渝晓顿了顿，“我妈妈没嘱咐你不要和我说这些吗？”
他怎么可能不好奇，只是以顾夫人之前的抵触态度，一定已经打点完备，绝对不会把小时候原主的事情告诉他半点，没想到这陆医生还主动提起来了。
怎么说……透着古怪。
“小少爷才是我的病人。”陆医生淡淡道，一副全心全意为病人着想的模样。
顾渝晓讪笑，行吧，这样讲也没错。
“小少爷和小时候并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加成熟了。”陆医生开始切入话题，“我记得那个时候顾夫人突然找上门，说让我一定要治好她的孩子。”
顾渝晓轻轻点头，这套话就不要多说，都直接不是同一个人了，就这还‘没有区别’？对陆医生专业程度怀疑ax
第46章 于他而言
“当时我怎么样？”
顾渝晓心中吐槽, 面上却很给面子的点头。
“小少爷大概是听多了故事，”医生寻求着合理解释，继而缓缓道, “小少爷说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得不说，顾渝晓的反应还是快的, 不仅在心中瞬间完成‘我看这个庸医还准备说出什么屁话来’到‘这里必须得多加注意’的态度转变, 然后神情上还十分波澜不惊, 淡定的挑眉,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内容。
“是吗？”可以说反问的十分气定神闲。
要是一时没控制好反应, 被判定为‘旧病’复发就直接完蛋。
医生点头：“是啊，听着是非常荒谬。”
“小少爷你说自己是穿越来的, 但多问一些又不愿意多说, 却又在日常行动中真的透出了几分不同于常人的模样。”因顾渝晓淡然的态度, 医生也是轻笑一下将话题延续下去，“若不是我是坚定地唯物主义, 还真要相信小少爷是哪里来的鬼魂。”
“具体是哪里不同于其他孩子呢？”顾渝晓似是无意的问道。
真的无语, 这医生废话一大堆，把应该详谈的内容全都省了, 这到底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顾渝晓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
“大概是冷静？”陆医生带着犹豫, 因为这个词并不十分恰当, 当时那个小少爷更像是游离于整体外的旁观者，“对周围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致, 但却有几个特殊的人。”
“在遇到这特定的人后, 又会表现的过分关注，身体素质大概也因为心理上的影响非常恶劣, 会经常头疼或者昏睡过去。”
顾渝晓偏过头, 将自己的目光落到自己左侧的指节上, 缓缓重复：“特殊的人。”
“你是怎么判定我小时候是精神不正常的呢？就不能是真的穿越？”顾渝晓将自己的疑惑开玩笑般问出口。
“小孩子看过几集动画片后将自己代入进去的事情也是常有的。”陆医生这次倒回答的轻巧，“而且小少爷构想中的那个世界从当时的只言片语可以听得出来，里面的人全部都和您周围的人有关。”
“所以其实是中二病？”顾渝晓自己得出答案，然后干笑两声，“没想到我当时还挺魔幻主义的。”
自己自从穿书后绝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透漏过关于自己过去的任何内容，那么这个看似不专业的医生能够得到相关资料，然后在这里蒙骗他的几率为零。再加上他自己本身便怀疑过原主是否真正存在，陆医生的这一席话也只不过是印证之前的猜想。
“这样的小孩子有很多。”陆医生十分自然的提起，“国外也有过非常多的案例，就连这小小的南城都有和您一样病情的孩子。”
“谁？”顾渝晓惊讶，这地方也无需掩饰。
令人意外的是陆医生面对顾渝晓的询问轻轻摇头：“这便是那位病人的隐私了。”
顾渝晓失望摆在脸上，就算打探不出更多也仍是忍不出追问：“他和小时候的我症状是一模一样吗？”
“有一样的，当然也有不一样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顾渝晓吐槽，这陆医生一定是糊弄学的十级学者吧，不然怎么和稀泥那么厉害。
陆医生没恼：“他并不是小时候，可能算是少年中二病？”陆医生笑着补充，“小孩子和喜欢逃避现实的少年们都非常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
“也对。”顾渝晓漫不经心的点了两下头，“那他是单纯地说自己穿越了吗？”是不是像他一样穿进小说世界。
“这就不能多说了。”陆医生将谎话暴露一角，剩下的交给这位顾家小少爷自己猜测最好，眼下只会多说多错。
看着笑眯眯的陆医生，顾渝晓是下意识的有抵触，哪怕看似亲和，“好吧，那我们继续谈一下我的病情吧。”
虽然自己的确得到了一些重要讯息，可自己还是比较想真真切切看一下病的，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却分外真切的记忆的确让他感到苦恼，“人会基于现实去构思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吗？”
“小孩子最容易混淆梦境和现实。”陆医生表现的平淡，“小少爷愿意和我讲一讲自己做的那个梦吗？”
顾渝晓回忆一下，就是完全说出去也不会暴露任何对他不利的内容，便放心大胆的说了：“是我以在小学或者幼儿园为背景的，然后我遇到了个小孩，和那个小孩的关系很不错，还和他牵手。”
顾渝晓说完后自己的反应：……
正视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地贫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和方才胡说八道的陆医生有一拼。
沉默半晌后，勉强为自己挽尊：“你能懂我的意思就好。”
“嗯，大概。”陆医生顿了一下，眼睛缓慢的眨动，“小少爷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个孩子吗？”
顾渝晓先点了点头，然后又立刻摇了摇头：“没有。”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陆医生没办法从这不确切的答复中得到讯息，“把您疑虑的，不确定的猜测也都告诉我好吗？”
顾渝晓沉默，手指在桌子的遮盖下纠结着：“好。”
“小少爷您要做的就只是信任我，然后我们才能推进下去，就算把我当成个普通的谈心叔叔也行。”陆医生说话语速很慢，但不会让人产生催促的欲望。
“可以。”顾渝晓答应的痛快，迅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不过，若是真的找个谈心的，陆医生这种也绝对不会是他选择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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