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商人 第30章

作者:爱看天 标签: 种田 甜文 年代文 穿越重生

  东院。

  黄明游正托着那只小石虎在同九爷说话,瞧见谢璟进来,忙招手让他来:“小谢来的正好,来来,我这两日终于找到这石虎的出处!你瞧这处,像不像星斗?”

  谢璟伸手接过,托在手心左右看了黄明游指着的花纹,石虎有些粗糙,若不是黄先生指出,他还以为是之前在小佛里的磨损,“先生,这是什么?”

  “依我看,这是一副星图,又或许是半幅,石虎应当是和旁的凑成一对,才可看到全貌。”黄明游点点他手心那只小石虎,拿它背上的花纹印记比做星斗,念了几处,但谢璟对此不懂,一脸茫然。

  白容久开口解释道:“先生说的是西方星宿,方位所指,应为蓉城。”

  谢璟:“蓉城?”

  黄明游哈哈一笑:“对,就是蓉城!我就说瞧着这石虎眼熟,原来是它!”他摸了摸唇上细长两撇胡子,念道:“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下蓉城府。”

  谢璟不懂:“先生,这是?”

  “是‘寻银诀’。”

  黄明游心满意足,像是破了一个谜,笑眯眯道:“你不识得也正常,这是彭山流传数百年的一句童谣,说的是张献忠沉银的事儿。此人当年带兵攻入蜀地抢得无数宝物,彭山江口激战,张献忠溃不成军,和部分官兵逃回蓉城府,而满载金银的船只却因战乱沉入江中。也有人说他是有意沉宝,将蜀府金银铸饼,藏匿江腹,若有人能解开石龙石虎之谜,便可取得宝物。要不是寿宴上唱的那段,我也没能想起来,巧了,那天刚好唱的就是西川,当年张献忠曾改蓉城为西京,真是天意……”

  谢璟看看自己手心那只丑巴巴的石头小老虎,不太相信:“先生你是说,它身上的星图就是藏宝图?”

  这藏宝图也未免太过简陋,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黄明游道:“岷江有宝物,确有其事,《彭山县志》记载‘乾隆五十九年当地官员曾上奏,渔者所得刀鞘一具’,有案可查。但两百年间想找寻宝物的人那可多了去了,民间藏宝图一说众多,能找到的人,至今还没影儿呢!”

  他坐下喝了一杯茶,心里舒坦极了,见谢璟还在看那石虎,劝了两句:“小谢,你可别跟那帮人一样,去找什么劳什子宝物,我跟你说,岷江风高浪急,水又深,除非你请了天兵天将来截断江流,挖空河道淤泥才可找见,这岷江那么长,河道里的淤泥两百多年来得多厚?咱可不犯那份儿傻啊。”

  谢璟笑笑,道:“先生放心,我不去。”

  他留在九爷身边就已心满意足,银钱再多,也买不到这些。

  九爷招手让谢璟过来,问道:“璟儿,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在蓉城?或许是族中长辈传给你的也未可知。”

  谢璟想了片刻,迟疑摇头:“我也不知道,姥姥没同我说过。”

  九爷:“你想找吗?”

  谢璟摇头。

  寇姥姥说过,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既然没有人惦记他,那再找寻过往已毫无意义。

  九爷退下手上的一串赤血珊瑚珠,套在他手上,抬手揉了谢璟脑袋一把:“拿去玩儿,那帮孩子的事处理的好,爷赏你的。”

  谢璟手腕细,缠了三四圈还有一截宽松,一旁的黄明游眼馋地不行,问道:“小谢,你戴是不是大?让我帮你改改,取下几颗你戴着刚好!”

  谢璟拿手捂着,往上推了推藏在袖口里,看都不给黄先生看了,跑出去泡茶。

  黄先生叉腰站在那嚷嚷:“你这小财迷,我又不多要,不过拿你一两颗珊瑚珠而已……小谢,你要去岷江河里寻宝,你那石虎背上的星图还要不要我帮你看啦?”

  谢璟权当没听到,一溜烟跑得更快了。

  手腕上珊瑚手串碰撞发出碎响,谢璟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眼睛微微弯起。

  岷江河里的暂且别惦记了,他有一个小箱子,里头放着的那些“宝物”已快攒满整箱——那都是九爷平日里给他的,别说星图,万金不换。

第37章 吵架

  七月末,尚玉楼把那些孩子们带走,离开了青河县。

  东院恢复如常,九爷依旧坐镇青河。

  白家大少爷白明哲在青河县城和黑河两处奔波忙碌,黑河酒厂得了那笔天价订单,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工厂里一切事无巨细全都跑来跟九爷汇报一声,等瞧见九爷点头了,这才交代下去,兢兢业业,生怕做错了一丁点儿。

  白容久坐在那喝茶看书,瞧见白明哲过来,提点道:“你是黑河商号的大掌柜,那边有什么事,你只管放开了做就是了,这让别人瞧见还以为你是个传话的伙计,有损颜面。你做事妥帖,我一向放心,加之来回往返太过辛苦,以后不必如此。”

  白明哲站在一旁笑道:“我倒是想当您身边的一个小伙计,跟着学上一年,胜读十年书哪。”

  白容久听到他这么说,忽然想起来问道:“说起读书,我听说族学里这两天闹了点事?”

  白明哲略微犹豫,很快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们闹着玩儿呢,您不必挂心,总归是我家老二不懂事,和另一家的小子拌了几句嘴,两边推搡几下,已经让先生都罚了。”

  九爷手里的书放下,微微皱眉:“既然是小孩儿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白明哲答应一声,正准备要走,就听见九爷道:“璟儿,你去趟族学,替我盯着点,若是有读书无用的只管赶出去。”

  白明哲停住脚步,回转身欲言又止。

  九爷淡声道:“省府今日来信,要在年底挑几个孩子送去北平学习一段时间,多则一年,少则三五月,已在北平找了一位洋人传教士来专门教习英文,待他们学会便送去留洋,一切费用俱从公中出。”

  白明哲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现下出国并不是有钱即可,还需要已经留洋那些先生写推荐信,要想铺好这条路子并非那么简单。省府白家老太爷是当年第一批留洋学生,本家府上也和他们青河大不相同,本家人脉之广,上到北平总理衙门,下到水路河道两江把头,无一不结交密切,旁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如今省府本家让了出来,竟然还有几个名额落在他们青河族学,这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白明哲此刻高兴地顾不了其他,亲自带着谢璟去族学。

  路上的时候,白明哲瞧着左右无人,低声同谢璟说道:“小谢,你跟在九爷身边也有段日子了,我也不瞒你,族学里的事儿闹的是有点大,但都是些孩子气的话,说的不规矩,我怕扰了九爷清静,没跟他说……你要是听到了,也不用全信,左右都是些十来岁孩子,嘴上没把门的。”

  谢璟应了一声。

  白明哲又关切问道:“留洋的事儿,你听九爷说起过没有?有没有什么准则,比如族学里考试,或者要先生写些评语推荐?”

  谢璟道:“今天一早才拿到信,九爷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我听着像是到了北平还要再筛选,去年选了一些人去,有两个英文一直跟不上,今年秋天不能和其他人一同乘轮船走,要再学一年。”

  白明哲惊讶道:“头一年不行,不赶回来,还有一年的机会?”

  谢璟点头:“是,不过听说若再不会,就不行了。”

  白明哲道:“那可不是,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呢,哪儿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等着呀!”他说完感慨,“要不是省府本家的老太爷当年留洋有些根基,咱们也攀不上这样的好事,说起来,九爷幼时也曾跟着老太爷在英国待过几年,刚回来的时候说话都夹着洋文,小半年才改过来,现如今也是一口官话呢。”

  谢璟笑了一声,点头说是。

  九爷的老师个个都厉害,其中以黄明游和九爷最为亲近,也是因为黄先生当年亲自带了九爷读书,一口北平官话也是跟着先生所学。

  族学。

  白明哲送了谢璟过去,打了招呼讲明是送来监督的,又喜滋滋地去找教习老师说留洋这件好事去了。

  谢璟自己进了学堂,也没跟其他人讲什么,他之前来这里念过几天书,座椅还在。

  先生不在,正在课间休息,教室里乱哄哄的,不时有人起身追逐打闹,一群皮小子没有半刻安静的时候。

  谢璟脚步轻,进来之后瞧见自己之前的位置有人坐了,就另找了一处空着的坐下,但没过一会就有人瞧见了跑去告诉了白明禹。白明禹倒是兴冲冲的,三两步跑来凑到他跟前,一屁股坐到谢璟书桌上:“嗳,小谢,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玩?”

  谢璟抬头看他,还未等开口,就瞧见白明禹弯腰凑过来举着手在他耳边小声说悄悄话:“这里可没意思了,旁先生下午念书,不到半炷香时间自己就打瞌睡,等先生睡着了咱们就偷溜出去怎么样?去剧院包厢听戏,那边新来的厨子,做的糕点特好吃,我上回就想着给你带回来尝尝,花生酥,吃过没?”

  谢璟摇头:“我不去。”

  白明禹奇怪道:“为什么不去啊,不喜欢吃花生酥对不对,那咱们去吃羊肉锅子?”

  “我来这里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啊?”

  “……我来看你们上学。”

  白明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啧了一声:“你这也太不合群了,谁家上学上一整日的?”

  谢璟脾气好,顺着他道:“二少爷说的是,不过我就想留下看看,之前没机会来学堂念书,想多听听先生教诲。”

  白明禹想了片刻,道:“那好吧,我也不去了,我跟你一块听课。”

  他还是少年心性,得了一个玩伴开心极了,让那帮小弟给自己把书桌搬过来,和谢璟做了同桌,大方地分了书给谢璟看,没一会就一口一个“小谢”的喊他,亲昵极了。

  上课钟敲响,先生还未来,班里依旧吵闹笑声一片。

  前头坐着的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忽然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呵斥道:“还有完没完了!你们来族学整日打闹,不好生学习,也要吵得别人学不下去吗!”

  白明禹被吓了一跳,立刻还击:“先生还没来,你吼什么!”

  那个学生回头看了白明禹,抿着唇脸上挂了薄怒:“你们白家的人也太为所欲为了吧,即便这是你家开的族学,也不应这般横行霸道,毫不讲理。”

  白明禹恼了,站起身骂道:“你说谁不讲理,你给小爷站出来,把话讲清楚喽!”

  “说你,白明禹!”那学生倒是丝毫不怕,即便身板薄弱但依旧挺直了腰杆,瞧向白明禹的时候一双眼睛明亮愤怒,“你在学堂里带人逃课肆意游玩也就罢了,不爱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但你不能因为几句口角就打伤同学!”

  白明禹愣了下,一脸茫然:“我打谁了我?”

  “你打了我表弟方继武!”

  “方继武是谁?”

  “……你不要欺人太甚!”

  白明禹是真的不记得这个人,族学里分了三班,上百号人呢,他也不能每个都熟啊。倒是眼前跟他呛声的这人他认识,是族学里成绩最好的一个人,名叫王敬秋,也是他大哥成日里挂在最边上的别人家孩子——只要发了成绩,他爹和大哥就能把这人念叨上一天,他大哥还行,只念叨,他爹就不一样了,说急眼了还拿巴掌打他后脑勺。

  白家族学和其他家有所不同,族学门前庭院里立了方柱,上面刻了历年成绩最优人的名字,之前一排清一色的都姓白,后头才轮到其他家的孩子落在二、三等位。而到了白明禹读书的这两年,也赶上王敬秋这么一个擅读书的人,一连刻了几年“王敬秋”三字于榜首。

  白明禹为此没少挨训。

  但考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白明禹在家听了太多夸奖王敬秋的话,加上这人又太过古板,说一不二的,他也就敬而远之,尽量减少接触。

  王敬秋也对白府这位二少爷敬谢不敏,但事出有因,他咽不下这口气,首先发难。

  白明禹道:“小爷哪次打人没认过,你那个什么表弟我没打过,少把账赖在我身上,甭管伤得多重,不赔钱啊!”

  王敬秋怒道:“谁让你赔钱,我要你去赔礼道歉!”

  白明禹不耐烦道:“做梦吧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了几遍没打过,别蹬鼻子上脸啊!”

  “你前几日还和他在学堂吵架,全班同学都可作证,”王敬秋气得胸口起伏,但他目光扫到哪里,其他学生都在回避,压根没有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王敬秋咬牙道:“他们怕你,我不怕,今日我只求一句公道,三日前是不是你和方继武吵架,推翻了他的书桌,还威胁要打他?”

  白明禹这几天没怎么惹事,唯一算得上小闹一回的就是推翻书桌那事,模糊记起一些,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原来那孙子是你表弟。”

  王敬秋道:“那你是承认,之后哄骗他去了东郊小巷将他毒打一顿了?”

  白明禹道:“别瞎说啊,少爷没干这事,你问其他人,我这几天都蹲在剧院吃糖糕和羊肉锅子,压根就没去过东郊。”

  周围几人纷纷附和,别的不好说,但逃学这事可是他们集体活动,羊肉锅子都吃了三回了。街口饭馆里新请来一位马师傅,专门切羊肉的,肉片薄如纸,肥瘦相间,下到铜锅里去滚上一圈儿就已熟透,沾上满满的麻酱汁儿佐料,忒香。

  就是天热,闷着吃了一头汗。

  王敬秋听见周围人左一句右一句帮着白明禹说话,脸都气得涨红,摔了袖子道:“你们一伙的,他们当然帮你说话。”

第38章 血封酒海

  白明禹最不耐烦这样的,撸着袖子就要上去,谢璟拦他:“别在学堂闹事。”

  白明禹瞪着前头的人,头也不回:“知道,我就是去同他讲讲理!”

  他这么说,袖子都没放下来,谢璟也不敢让他过去,正好先生抱着书进来,好歹是先把人按住坐下了,两边没闹起来。

  这位老先生讲课和白明禹说的一般,枯燥无趣,果然半堂课之后先生自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