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商人 第73章

作者:爱看天 标签: 种田 甜文 年代文 穿越重生

  谢璟闷出一脑门的汗,放弃了,摇头道:“没有。”

  九爷抬手碰了碰他的脸,给他擦拭一下,微微皱眉道:“还说没有,坐车又难受了是不是,下回不让司机去接了,你爱骑马,那就骑马。”

  谢璟握紧他的手,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九爷牵他的手,同他说话分散注意力,提起了白虹起等人。

  谢璟试着提起白虹起的事儿,万幸,这次还能说一些:“爷,虹姑娘要去南边了?”

  “嗯,现如今南边还好一些。”九爷缓声道,“原本爷爷和姑母安排虹儿在北地长住,我觉得她本事尚可,离家太近反而限制了才能,正巧东南那边有桩大买卖,原先手头银钱紧,一直没下定决心,我这次去俄国赚了些银子,倒是刚好用上。”

  “是什么买卖?”

  “告诉你也无妨,我打算让几个掌柜下南洋,建几家糖厂和橡胶厂。至于虹儿就让她先去南边练练手,过两年,大些了,性子也稳重点了,就让她去南洋做个大掌柜。”

  谢璟抬头看他,忽然问道:“爷,北地是不是要乱了?”

  九爷伸手给他摘掉头上的雪花,“说不准,世道如此,总要做些打算,留些后路。”

  谢璟握紧他的手,还未开口,就听九爷道:“不让你走,放心,你跟在我身边就是。”

  谢璟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也有心思同他继续聊下去,打趣道:“爷,你对虹姑娘比二少爷好。”

  九爷轻笑一声,道:“男孩怎么能同女孩儿一般养?应该摔打着些,他皮糙肉厚,不碍事。”

  谢璟也笑了。

  九爷知他晕车难受,特意等在外头,等人回来之后又陪着走了一阵,一直到谢璟恢复如常才一起回去。

  晚上谢璟的起居用具,尽数挪到了九爷卧房。

  隔壁的那间,彻底成了摆设。

  东院众人手脚利落,但也怕太利落了,小谢这老实孩子脸皮薄,大家伙都不约而同地不和他对视,一瞧见立刻低头手中做出忙碌的模样。

  谢璟上楼之后才察觉,但木已成舟,他略想了下,就大大方方住了下来。

  九爷瞧他耳尖泛红的模样,心里喜欢,坐在床榻上逗他道:“要不我让人把东西搬回去?等过几日,你适应了再来也无妨。”

  谢璟摇头道:“没事,我以前也常给爷守夜,一样的。”

  “这和平日可不同,”九爷捏他下巴,抬起来看了一会,道:“哪儿有守夜,守到爷床榻上来的,嗯?”

  谢璟仰头,喉结滚动,发出一小声讨饶似的声音。

  九爷凑近了咬他唇边,声音低哑,带了白日里不曾有的磁性:“你什么都不懂,胆子倒是挺大,我知你还未准备好,今日不要你。”

  话是这么说,但也只做到了“没要”二字而已。

  九爷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对这些也只从书上看到过零星内容,就这些,还是这几日抽空补习的功课。

  他把书中所讲,实战演练,尽数在谢璟这里施展一遍,揣摩其中滋味。

  像是捧在掌心的一枚果子,青涩却可口。

  ……

  谢璟不管醉酒还是清醒,胆子都很大,区别只在于清醒时话少,实在受不住了,才咬着唇发出一两声鼻音。

  他双手抓紧九爷胳膊,仰头看他,眼神里带了倔强,不肯移开分毫。

  只这么贪婪看着。

  即便那阵白芒在脑海中闪过,让人愉悦地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时候,也没有松手。

  来处不可说。

  去处不可知。

  唯有抓紧手中之人,才可渡他上岸。

  冬日,南坊。

  铁路沿线两侧不过几日功夫,就有了这么一片酒馆,俄人领事馆的负责人也是头疼万分,立刻就找去南坊当地官员,勒令他们立刻查封。

  南坊官员却没有同以往那般好说话,先是打太极,胡搅蛮缠几日,待拖不下去了又推辞道:“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需得去省府,找总督签字。”

  省府的将军白西梁早就盯着这处。

  东省铁路位置关键,横贯三个极重要辖区,是为北地三省之咽喉。

第83章 春日 【加更1000字】

  俄人借由当年签订修建铁路条约,趁机掠夺铁路两侧土地,数年来攫取许多非法特权,如今侨民越来越多,还兴建了几个机构,俨如国中之国。

  白将军一早就死死盯着东省铁路,只等机会,把这处枢纽的管理、指挥和运营权限一并夺回。

  他手头有兵,加上白九这一年在河对岸倒腾来的千万银元税金,一时军费充足,腰杆和枪杆都硬挺起来,说话有底气。

  省府有政客来给俄人讲话,话里话外都站在对方那一边,若不是华国人长相,听起来倒像是俄领事馆又派来的说客。

  白将军对这样的人没半点好脸色,语气冷硬:“俄人现如今借由一纸禁酒令,私改条约,在我国地界行使他国权力,尔等食君俸禄,尽说些猪狗不如的话,荒唐至极!”

  但凡来总督府胡言乱语之人,尽数挨了二十鞭,赶了出去。

  白将军亮出如此态度,摆明了要对方给南坊商户一个交代。

  商户要钱,他白西梁要的是失去的土地。

  众人皆知白将军最疼爱白容久这一个晚辈,算起来还要喊一声叔父,不知情者还以为老将军是为了侄儿撑腰,但知道内幕的,却只暗自叹一句,如今的世道,名利场上心台如明镜一般的恐怕找不出几人了,白西梁将军,当称得上一位。

  省府白家,被白西梁将军扶持多年,也只有现任家主白容久,才知道老将军心中所愿。

  不知者,谓我何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

  白九爷在南坊闹的这一场,完全中了白将军的心思,余下之事叔侄二人合理谋划而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条约内容既已不可更改,白将军态度明确,要求按章程办事,让俄人退后二十里。

  俄领事馆的官员气得大呼小叫,但依旧没有拿白将军有任何办法,白西梁态度一贯强硬,虽和他们没有起正面冲突,但没少和日本人起争执,是块硬骨头。

  俄人拿禁酒令当说辞,闹得狠了,白将军就对他们道:“不就是禁酒?那好办,让霍尔瓦格先把南坊铁路两侧辖区内的什么啤酒厂迁出去,你们俄人禁酒,就该先封你们自己的酒厂嘛,你做个表率,我自当约束下头的那帮小子们。”

  俄人禁酒,只限制华国商人,却不限制俄国酒厂,这事儿早已引起不满。

  尤其是华国商人被没收货物,又被驱逐过几次之后,还有人去领事馆抗议,要求归还货物。

  领事馆的官员在省府碰了个软钉子,愤怒回了南坊。

  十一月,俄人开始借故驱逐华国商贩,清理铁路线五十里内造酒、贩酒的人。事发突然,且范围扩发,许多商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查抄了店铺。

  一众酒商去问,但俄人态度蛮横,把他们都驱赶走。

  酒商们只能采取拖延的方法,一面要求退还被抓捕的店员伙计,一面要求给时间,好让他们运回手中积压的商品——说是运回,大部分就地倾销了,支持禁酒的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看到其中利润,或是留下自己喝,这些酒都成了争抢的宝贝。

  十二月初,交涉无果,俄领事馆又有条文下来,态度强硬。

  随后,铁路沿岸两处辖区的华国酒商开始聚集,以北地三省商会的名义召集到一处,筹议抵制在东省铁路附近地界内禁酒的办法。

  坐在这里的大多是男掌柜,女掌柜极少,如今天寒地冻,人人都裹了厚袍子,聚在一处围着一处炉火,愁眉不展。

  有一位身穿黑色绸缎长袍罩短褂的男人开口道:“事到如今,白掌柜的,不如你再递封信给上头?即便总督府不好找,那南坊铁路管理局一处,总该为我们出谋划策,想想法子吧?”

  另一个耷拉着眉毛,一脸愁苦道:“何老板,您那边不过是两车皮的货,我这可是搭进去好几个人哪!”

  “哪怕替我们给九爷递句话也成,我们这日子过得着实艰难呀。”

  “是啊,白掌柜的,全指望您了!”

  几人议论纷纷,有不少人跟着点头催问,几句话功夫都看身白明禹,目光带了期盼。

  白明禹头一回处理这样大的事,坐在主座上,面沉如水,听一众人说完才开口道:“诸位,此事不是我白家一家的事,也不是各位自己的事,需大伙通力合作才可完成。”

  “白掌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节骨眼上了,商户们也不顾得其他。

  白明禹目光扫过他们,让人拿了纸笔来,挨个分发下去:“各位受了什么损失,或有什么冤情,还当写清楚交于我,一并递交上去,好同省府再次请愿。白将军清廉爱民,为我白家一家撑腰那是不可能的,但大家伙这么多人都受了损失,老将军势必要过问一下。届时就算找俄人拍桌子吵起来,也好有个信物,你们说是不是?”

  有伙计和亲戚被抓的商户,率先提笔写了,他们只求要人,不求其他;另一些略做犹豫,也很快提笔写下,他们在南坊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俄人的气,尤其是还有些二洋鬼子,若此次白将军真能出面替他们做主,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白明禹收拢了书信,把众人送走,又连夜去找了九爷。

  九爷还住在南坊洋房那边没有离开,白明禹来的晚了些,让人通传之后,过了一阵九爷才应声,让人把他带去书房等候。

  不多时,九爷披着厚外套去了书房,身后跟着谢璟。

  白明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瞧着九爷头发略微有些乱,像是刚睡下又被喊起来的模样,脸色瞧着如常,但九爷平日里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白明禹心里惴惴不安,他还从未看过这样的九爷,一面害怕,一面又忍不住好奇。

  九爷坐在书桌后,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白明禹把那些信都递上去,“都已按您吩咐的办好。”

  九爷略看了一下,点头同白明禹小声交代其余事项,白明禹集中注意力,一边听一边记住。

  谈了近半个时辰,九爷才摆摆手,让白明禹回去。

  白明禹点头应了,走了两步,又微微拧眉道:“爷,闹上这么一场,咱们这边胜算几成?两成?一成?”

  九爷摇头:“一成都没有。”

  “啊?那这……”

  “即便一成也没有,也要让他们明白,该争的就得争。”九爷语气平淡,没说是谁,或许说的是俄人,又或许是那些已慢慢适应条约中那些不合理内容的华国人。

  白明禹胸腔里莫名涌起一股热气,他咧了咧嘴角,脸上那些迟疑全部消散,笑道:“爷,您放心,这差事我一定办好!”别的不说,闹事儿他可太会了。

  等白二走了之后,谢璟站在那想了片刻,实在搜索不到有关南坊的记忆,但没有太糟的印象,那事情应当是有转机才是。

  谢璟低声问道:“爷,俄人的禁酒令要禁到几时?”

  九爷看他一眼,眼里带了丝满意,“你倒是机灵,知道从这里找漏洞,他们禁不了多久,这一纸禁令就会成为废纸。我敢用酒起事,也正因为此,这禁令作废,他们自当退后二十里,之前蚕食的两侧土地也当吐出来。”

  谢璟想了想,又问:“是每回都如此?”

  九爷点头:“是,俄人禁酒已不是头一回,但没一次成功。”

  谢璟:“这是为何?”

  九爷:“原因很多,他们地处极寒,不饮烈酒,无法生活,上位者禁酒自然是看到酒的弊端,但他没有意识到酒的重要性。”书房没人,九爷干脆拽了谢璟的手过来,把人抱在怀里坐在一处,握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同他分析。“酒卖得好,是因为有人需要,而不是酒水的生产和贩卖。”

  谢璟不解:“爷是说俄人自己会闹起来?就,因为酒?”

  九爷道:“嗯,他们同我们不一样,没了酒,还真会闹事。我去俄国一年间,北部已出现酒荒,那些俄国酒商破产大半,经济萧条,且私酿成风,为此中毒的人屡见不鲜,有些俄人受不住,连教堂里的‘圣酒’都调包出来偷喝……这禁酒令作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酒水税金分量极重,商人利益受损自然要闹,他们没钱,政府财政也就亏空,循环往复,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