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点桃花痣
车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各个包裹的严严实实。
江随风透过车窗往外看,漫天的风雪中,路西野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雪的深夜,路上行人车辆稀少,车子很快就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的哐当声中,江随风的心脏蓦地一紧。
他紧了紧手指,一动没动。
没有乘客上下车,车门很快又闭合起来,向前驶去。
很快到了又一站,车门打开的一瞬,江随风将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闭了闭眼。
车子再次行驶,到达了第三站。
车门再次打开的瞬间,他终于还是站起了身,向后门走去。
雪下的更大了,风吹在脸上迷了眼睛。
他在一望无际的长街上,向来路奔跑而去。
三站路不算太远,但脚落在薄薄的雪层上又湿又滑,还是费了些时间。
他本以为路西野已经走了,可到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安静地坐在候车的长椅上。
这样的寒冷对路西野来说并不陌生。
在秦默彦溺亡后的那个冬天,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曾经许多次,他偷偷在夜里坐到外面去,感受那刺骨的寒冷。
想要感同身受秦默彦曾经感受过的,冬日海水的冰冷。
他坐了许久,酒意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可寒冷又让他的意识保持着清醒。
在角力般的拉扯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飞快地向他跑来,站在他身前垂眸看他。
“你故意的吧?”他问。
他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去,用冻僵的手指握住他手腕,然后便听那人叹息了一声,轻而冷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13章 Chapter 13
江随风背着光,路西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在他身后大片大片,被路灯镀上一层暖光的落雪。
像舞台的特效。
而他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着,就像童话里打败恶魔后凝视公主的王子。
是个心软的王子,路西野想。
他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逗得乐了一乐,借着酒意低头,想要去亲吻自己握着的那截手腕。
但王子又变得铁石心肠了起来。
他冷冷地挣脱他的手,反过来用自己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他说,弯下腰来,问:“腿麻不麻?能站起来吗?”
路西野摇了摇头,抬眸看着他。
漫天的雪映在他深邃的眼底,让那双凤眸不再像平日里那么高贵,而像是……贪婪极了。
江随风与他对视片刻,便移开了眼睛。
他扯掉手套,蹲下身去,用双手圈住他的脚踝。
那双手很白,手指细长,却很有力量,指腹沿着他腿部结实的肌肉按揉,一点点从脚踝移至膝弯处。
路西野垂眸看他。
那头乌黑的发上慢慢染了一层薄薄的白,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出来,暴露在风雪中。
漂亮而脆弱。
让人想要握住他,笼住他,珍藏他,在没有风雪也不冰冷的地方,让他安稳而惬意。
路西野强忍住想要伸手触碰他的冲动,只把手悬在他的脖颈上方,挡住了那一小片风雪。
被冻结的血液终于流通起来,双脚慢慢有了知觉。
他说:“好了。”
江随风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将棉服脱下来,要往路西野肩上搭。
路西野抬手挡住他的动作:“你穿。”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闷在了棉服底下,因为江随风松开了捏着棉服的手指,棉服直直坠落了下来,将他兜头罩在了其中。
温暖从天而降,带着江随风的气息。
那气息是很陌生的,和他平日里感受到的冷和硬不同,是温软又柔和的。
带着一点淡淡的,说不清的香气,温柔又舒服,却让人心底忍不住泛起酸意来。
“喂。”路西野的声音闷闷得传出来,手忙脚乱得往外挣。
江随风垂眸看他。
他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一时便忍不住勾了勾了嘴角。
他的棉服很大,因为还在长身体,所以每年的新衣都会大上一两号,这样可以多穿上一两年。
就算路西野穿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特别小。
等路西野从棉服里探出头时,江随风已经在低头拨电话了。
黑色的手套重新覆回他手上,他握着手机,等着对方接通。
电话开了扩音,铃声一声声地传回来,江随风向他解释:“让人把你东西送过来。”
路西野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将棉服拽在手中一扬:“我们一起穿。”
棉服被搭在头顶,将面对着面站立的两人笼在了下面。
风雪似乎一下变远了,只留下狭小空间里双方的体温与呼吸。
路西野探手罩住了江随风的后脑,微一用力,便将人压在了怀里:“要近一点才能遮得住。”
江随风的脸颊被按得贴在了他的颈侧,冰凉柔软,连呼吸都仿佛顿住了,许久才有一缕温热拂过
电话恰在这时接通了,那点荧光闪在二人之间,话筒里传来林放的声音:“喂,小风。”
路西野偏头,几乎用气声在说话:“接电话。”
又叫他的名字:“江随风。”
江随风不知道自己怎么讲完了电话。
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交代清楚。
他被路西野按在怀里,怎么都挣不动。
小小的空间里,很快便被路西野身上的酒意盈满了,那酒意带着一点甜,通过呼吸进入血液,散发着它的余威。
没有人注意到,雪粒子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成了细小的雪花。
他们都沉在,三月般的春天里。
既冷,又暖。
酒吧离车站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
挂了电话不过三五分钟,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们身侧。
来送东西的是酒吧里的一名服务生。
他拉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两双长腿紧挨着,脚尖对着脚尖,上半身则被掩在棉服搭成的小帐篷里,让人浮想联翩。
他抓了抓头发,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那安静的棉服便像冬眠的动物被打扰了一般,猛地动了起来。
最先出来的是路西野,他对着他笑了笑,礼貌地说:“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服务生看了路西野一眼,这位神秘的一号包厢客人,他之前只远远地看到过一眼。
现在离近了才觉得这人好看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行为举止都很正常,如果不是身上过于浓烈的酒气以及说话时慢了半拍的语速,几乎让人看不出喝醉了。
服务生忙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关系,您检查下东西?”
东西被塑封袋仔细地封好了,路西野看了一眼,又笑着道了声谢。
然后又看江随风,说:“走吧。”
服务生闻言又憋着笑看了二人几眼,并偷偷向江随风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江随风知道22岁的路西野住在哪里,也知道27岁的路西野住在哪里,但却不知道19岁和20岁的路西野住在哪里。
这是他们互相缺失的一段历史。
那时候,即便可以在电视上偶尔看到他,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了。
那段时间,他还没有回到秦家,也没想过回秦家,所以也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不会与路西野有什么交集。
直到他20岁那年,因为江莹的病情,命运再次将他们拉入了一个圈子,不过他们依然只能算是两条平行线。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路西野的家。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钟。
这个时间,又下着雪,应该很不好打车。
他有点后悔,下车的时候应该留司机在外面等自己一下,可当时被路西野一打岔,司机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你会照顾病人吗?”路西野问道。
“嗯?”江随风抬眸看他,迟疑道:“你家里有病人吗?”
“不是,”路西野笑了笑,伸手握了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房间:“但我感觉自己好像要发烧了。”
然后又很不客气地对他说:“如果我生了病,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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