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他扬声道:“把剑扔了!”
小桢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谁在跟自己说话,只下意识地回应道:“拿不下来了!”
说话间,舒令嘉人也已经到了面前。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微微抬起,凭空画了个半圈,周围顿时狂风大作,刮面有如利刃,周围魂体一时难以继续聚拢,舒令嘉已经一把拽住小桢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随即,他横掌一斩,喝道:“破!”
一泓灵光击破月色,四下黑气瞬间蒸腾而起,转眼间又是风清云霁。
舒令嘉这才将小桢松开,问道:“可有受伤?”
小桢惊魂未定,睁开眼睛,便看见这么一位俊美不似凡人的年轻公子正近距离望着自己,不由面上一红。
但随即,她便见到了舒令嘉手上抱着的小女孩,脸色立时一变,急道:“茵娘?”
舒令嘉将孩子递给她,说道:“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其实是他施了一个昏睡咒。小桢见到妹妹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向舒令嘉道谢:“公子,这次多亏得你了。我真是……真是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
这已经是小桢今日第二回 向着舒令嘉道谢了,这姑娘也实在是多灾多难。
舒令嘉道:“不过随手为之,不必多礼。但我看姑娘戴的佩饰上邪气很重,今日之事似乎与此有关。”
小桢道:“可是它……拿不下来了。”
她方才就已经说过一遍,此时当着舒令嘉的面,又去摘那柄剑,果然纹丝不动,哪怕是舒令嘉连用了几种法术都无济于事。
这下倒好,除非把小桢的脑袋给拧下来,是别想把这柄剑带走了。
最后舒令嘉想了想,便在小桢身上下了一道术法,确保对方身上发生任何情况,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又封住了剑上的邪气。
这镇子就在凌霄山附近,镇上居民平日里也见过不少能人异士,对修仙者并不陌生。
舒令嘉方才驱散阴灵的举动已经让小桢对他十分信任,听他说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也就稍稍放心,带着还没有睡醒的茵娘回去了。
可舒令嘉心头的疑云却越来越多,他目送着这两姐妹回去之后,并未离开,又悄悄折回鬼宅的庭院当中看了一圈。
他站在方才幻影出现的位置微微沉吟,然后向着对面不远处的一块太湖石走去。
方才从背后过来的那一剑,舒令嘉虽然没有接住,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按照方位来判断,幻影虽然留不住,当年的剑痕应该可以找到。
这块太湖石上遍布青苔,显然立在此处已经有些年头,舒令嘉仔细观察,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道剑痕。
他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这道剑痕正是出自凌霄派的招式,准确地说,应该是凌霄心宗。
舒令嘉修长的手指在石头表面上轻轻抚过,月光照亮了他若有所思的脸。
他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在街上遇见了景非桐,关于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舒令嘉也约略知道一些。
原书剧情中简单提过,景非桐难得亲自离开碧落宫,是为了帮忙寻找心宗的一名叛徒。
舒令嘉印象中,那名心宗叛逃的长老名叫段浩延,当年与他的同门师妹结为道侣,两人还育有一子。
那孩子天生便缺了一魂一魄,虽然不至于痴傻,但身子极弱,形同废人,段浩延为此多方求医问药,甚至借助魔族邪功,最终事发。
为了避免处罚,他不等本门处置,就带着妻儿跑了,听说似乎还顺走了心宗的某样宝物,藏匿多年,关于他的生死和下落,一直是个迷。
直到最近,才逐渐又有了段浩延出没的行迹,心宗将得到的消息在整个修真界广而告之,四处通缉此人,誓要将他抓到不可,出身于心宗的景非桐也亲自现身帮忙。
这些都是舒令嘉闭关出来时,听底下的师弟们提到的,此事气宗也派了人帮忙,但并无收获。
现在景非桐出现在这里,那说明段浩延很有可能就在这镇上,才会将他引来。
舒令嘉还记得街上那名老乞丐说过,这凶宅里曾经住过一位仙长,也能对的上号。
难道那个手持邪剑的幻影就是段浩延?
舒令嘉这一阶段要改变的死亡结局是“被一名修士持着发狂的邪剑杀死”,他现在不禁怀疑,这名修士所指的正是段浩延。
也就是说,他要彻底将这段命运改变,最稳妥的方式不光是要把邪剑拿到手,最好也把段浩延给揪出来,不管推测正确与否,总得弄明白此人到底搞什么把戏。
舒令嘉在庭中来回踱了几步,月光与一丛栀子的香气无声地陪伴着他徘徊,然后他忽然停住脚,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那正是之前茵娘拿给舒令嘉看过的那小半截冥烛。
阴灵已经被舒令嘉一掌劈散,冥烛自然就不再燃烧,此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舒令嘉将它捡起来,犹豫了一下,放入怀中。
如今暂时无法将邪剑带走,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设法调查这座鬼宅中到底曾经发生过何事。
他只是没想到,明明已经离开了门派,兜兜转转间,还是没有避开这一场相关的是非,又或许,也是他自己终究心气未平。
舒令嘉指尖沿着石头上的剑痕一划,良久,微叹了口气。
*
凌霄山,气宗,演武场。
一名粉衫少女手持长剑,正同个高挑少年战在一处,两人虽是试手,但手下都未容情,周围剑气成网,灵流四爆,只引得围观者喝彩之声不断。
只听那少女轻叱一声,两人同时跃起,双剑交击,少女手中的长剑竟然应声而断,她却反应神速,趁势旋身飞踢,将对面的少年踢的连退几步。
围观者大声叫好,少女将断剑往地上一扔,说道:“平局。”
那少年却笑了:“若非肖师姐的剑不称手,刚才我也不能抢得先机,其实是我输了,应当多谢师姐赐教才对。”
少女听了他的话,面上却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说道:“是,一直也没再寻着把合心意的剑,只能凑合着用了。”
周围的人听她这样说,便都不好再接话了。
这少女是丹阁长老肖解真的独生爱女,名叫肖凝儿。
整个凌霄派的各种灵丹妙药,全是由丹阁钻研炼制而出,其地位本就十分独特,再加上肖凝儿爽快大方,相貌美丽,在门派中极受欢迎。
但门派上下,谁都知道肖凝儿心悦舒令嘉,两人的身份相貌也都很是般配,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舒令嘉一直未曾回应过她。
肖凝儿一直乐呵呵的也不在意,别人冷淡别人的,她喜欢她的,各不影响。
直到两年前舒令嘉断剑重伤,她才也折断了自己的佩剑,发誓舒令嘉一天不醒,自己就不再握剑。
然而现在舒令嘉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离开了门派,肖凝儿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得到消息之后哭了一大场,此时再提起剑的事,不免黯然神伤。
姜桡走过来的时候,正好便听到了肖凝儿的最后一句话。
他笑了笑,便接话道:“怎么?肖师姐还没有寻到趁手的兵刃吗?可巧我过会要去心宗观剑,不若师姐说一说,什么样的剑你用的趁手,我也可以帮师姐留心一番。”
肖凝儿斜着目光瞥了姜桡一眼,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方才同她切磋的少年问道:“姜师兄要去心宗?啊,你是去协助他们搜捕段浩延那名叛徒吗?”
姜桡点了点头:“正是。虽然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多少尽一些绵薄之力吧。”
段浩延逃跑之后,下落迟迟未明,心宗那边便开了藏剑宝库,从里面寻出了几柄段浩延旧日曾经用过的兵刃,想要收集上面残留的灵力气息,再以追踪术寻人。
这需要对于剑息极为敏锐的感应,目前能够做到极致的人,数百年来,原本也只出了一个舒令嘉,舒令嘉重伤之后,便是姜桡。
只是姜桡虽得门派上下喜欢,论声望资历还是远远不够,这回心宗原本也是想邀请舒令嘉帮忙,得知他已经不在门派之中,这才退而求其次。
但如果姜桡真的能帮助他们寻找到段浩延的踪迹,那便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在整个修真界中扬名,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怪不得姜桡如此春风满面。
但对于肖凝儿来说,看见他这个样子,便愈发心疼舒令嘉的境况,自然没有好脸色。
她冷笑道:“是吗?姜师弟有这份心意敢情是好,我听说段浩延叛门的时候,曾经带走了一柄用蓝曜玄铁打造的名剑,我就想要它。你既然如此厉害,不如找来送我啊?”
肖凝儿的语气极冲,任谁都能听出来是故意刁难,姜桡却脸色都没变,温和一笑,说道:“师姐既然吩咐了,我又怎么敢推辞呢?定当尽力而为。”
肖凝儿哼了一声。
第7章 照影吹笙
姜桡看着她,忽然整了整衣服,冲着肖凝儿躬身一揖。
肖凝儿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姜桡惭愧地说:“肖师姐,我知道舒师兄下山一事令你十分不快,也因此对我不满。当时要不是我没有及时解释清楚,以至于让师尊误会了师兄,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确实是我的错,便在这里赔不是了。”
不光是肖凝儿,其实门中有不少弟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但姜桡自己把话给点开了,姿态诚恳谦和,又让人觉得不好意思怪他,反倒还增添了一些好感。
肖凝儿没想到他把自己的心思直接说出来了,怎么回答都不合适,用手指着姜桡,气怒道:“你——”
她说完这个字之后便语塞了,却听前方一个人扬声说道:“这认错可不够诚心啊。”
迎面走过来一名身穿锦袍,腰围玉带的年轻男子,他的相貌是略带些邪肆的俊美,整个人华贵的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同样也是何子濯的弟子,名叫殷宸,出身凡家皇族,与洛宵、舒令嘉、姜桡是出自同门的嫡系师兄弟。
这身份自然非同一般,周围喊着“殷师兄”的声音响成一片,姜桡也连忙叫了一声:“师兄。”
殷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别装了。”
姜桡轻咳一声,说道:“师兄对我的偏见未免过重。”
殷宸目视前方,说道:“是吗?那么既然觉得惭愧,为何误会刚刚发生时你不站出来说明,人要走了也没有努力劝说挽留?躲在易凛那个傻货后面占尽了便宜,等到一切已成定局,再不疼不痒地说几句话道歉,你便觉得自己成了好人了?”
他冷笑一声:“假惺惺的,没得叫人恶心。”
殷宸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到了门中时舒令嘉已经离开,因此并未赶上当时刑堂审问的过程。
他心情不好,又素来张狂惯了,这几句话说的毒辣无比,简直听的人恨不得一头磕死,半点脸面都没给姜桡留。
姜桡也知道殷宸的脾气,再加上对方身份又高,跟他争辩只是自取其辱,他的拳头在袖子中握紧,恭顺地低下头道:“是我……是我说错了话,请师兄见谅。”
殷宸道:“得了吧,什么说话不妥当,我看你会说话的很,单纯心术不正罢了。少把你那套用在这种地方,自己上不得台面,还要败坏我凌霄派的门风!”
他说完之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掌门心情不佳,方才与我说明日的晨课取消了,都散了罢。”
至于为何心情不佳,便可自由心证,殷宸说完之后,极其轻蔑地嗤笑一声,谁也不看,扬长而去。
肖凝儿怔了怔,随后追了上去,一把扯住殷宸的衣袖:“殷师兄,你等等!你去见掌门了?舒师兄能回来吗?你有办法吗?喂!”
“没有,谁让他走的!不是舒令嘉自己要走的吗?”
殷宸没好气地将自己的袖子抽回来,说道:“他先前还说病好了同我打一场,结果我回来连他的面都没见上!我知道什么?你要问问他去!”
肖凝儿气道:“你今天又吃炮仗啦?能问他我还找你!”
两人吵吵闹闹,说着话就去的远了,气氛一时尴尬难言,其他人不好搅进他们师兄弟的恩怨中,也纷纷找了借口离开,留下姜桡独自一人站在演武场上。
姜桡保持着谦恭低头的姿势,静立片刻,这才慢慢放开了在袖子中握的死紧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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