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
他一脸乐不可支,云清辞看的莞尔,道:“父亲喜欢就好。”
云相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跟为父进来。”
他亲切地招呼云清辞,后者迟疑着跟他去了书房,很快,云清萧跟进来,关上了房门。
果不其然,云相开始问他那日侯府之前发生的事情,云清萧也严肃地坐在一旁。
云清辞把自己怂恿李瀛射猎的事情瞒下,道:“是陛下看到了张斯永欺民。”
“便是当真看到,也不该下这般重的手。”云相问他:“当真没有发生别的事?”
云清辞一脸无辜地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云相问云清萧:“你可看出陛下近日有什么不同之处?”
“真要说起来的话。”云清萧道:“也就是对张家和云家的态度上,变得尤为明显,杀张斯永是其一,今日竟然还提出,把清玦调去金武营,代掌统兵。”
云清辞蓦地一怔:“今日不是今年最后一朝?怎么提起这个?”
“正是因为今年最后一一朝,他将此事拍板,大臣们便是有意见,也得等年后再提,这究竟是捧还是杀,我亦辩不明晰。”
云相叹息道:“君心难测啊。”
他看了云清辞一眼,沉声道:“如果不弄清楚他为何要杀张斯永,这个统兵之位便是烫手山芋,清玦坐上去,为父也不能安心。”
云清辞抿了抿唇,他能够理解父亲的担忧,云家世代忠良,到了云相这一辈已经出了两任宰相,可以说是树大根深,如今几个兄长娶妻都不敢找势力太大的,唯恐被泼了结党营私的污水。
先帝当年和云相关系极好,已经给了无上尊宠,这样的家族,虽有荣耀可也步步如履薄冰。
如今的二哥三哥所在的职位是他们凭自己的本事争取,脚踏实地心中安稳,可君王的突然示好,对于云家这样的忠良来说,只会让他们如坐针毡。
所有人都察觉到李瀛变了。
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
云清辞眸光流转,脑中谜团像是开了条缝,明亮的光线泄出一角。
云清萧道:“所以他为何会突然改变对云张两家的态度,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云相道:“似乎是和小辞,一起改变的。”
两人齐齐看向云清辞,像是要扒开他的肚肠瞧个清楚仔细。
云清辞往后一缩,越发无辜道:“我,我就是突然想开了,不行么?”
“那他缘何好像想不开了呢?”
“……”这我怎么知道。
走出书房的时候,冬日阳光正盛,院子里,邱扬正与云清夙在玩投壶。
云清辞站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过去,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混一起的?”
“他前两天来我们家偷釉采,被我逮到了。”云清夙说罢,邱扬就啧了一声:“不是偷,是借,我爹想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然后呢?”
“然后我把人扣了,邱太尉亲自来了咱们府上,美名其曰要儿子,其实就是来瞧釉采的。”云清夙挖苦邱扬:“看来你在你爹和大哥哥眼里,也不过如此。”
邱扬也不与他狡辩,他本就是纨绔,家里人都不重视他,自打那回打赌之后他大哥哥成了他大弟弟,邱显就看他越发不顺眼,天天到处逮他,一旦在勾栏瓦舍逮到,必要扒下他一层皮。
正好最近年关城里巡逻紧,他披了个盔甲,直接加入了城中卫,准备干点正事儿,不给大弟弟抓他的借口。
结果遇到了更糟心的事儿,他被分到了云清夙这个小队长手下。
云清辞把事情弄清楚,便没有多加在意。
他脑子里还在琢磨李瀛和他同一时间发生转变的事情,那日对方匆匆来到相府,他就怀疑李瀛是不是跟他一样来自八年后。
但当时他认为,李瀛如果重生,势必会对相府下手,毕竟以他的手段,带上前世的那些记忆,这一世绝对无人能够阻止他。
可是,如果前世他杀了相府之后,发觉相府其实从未威胁到他的帝位,而张家威胁其实更大呢?
那么这一切,岂不就有了解释?
但这只能作为一个假设,因为李瀛对他的态度太奇怪了,如果当真重生,自己这枚棋子便没有任何作用了,李瀛又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呢?
究竟是不是,还得再行试探。
云清辞立在廊下,若有所思,身旁忽然传来动静,他偏头去看,发觉邱扬晃荡到了他跟前。
对上他的眼神,邱扬默默移开视线,道:“你……”
云清辞目露疑惑。
邱扬没忍住后退了一步,他还是有点怕云清辞,你了半天,才道:“我听宁弈说,他母亲最近去了庙里。”
云清辞点了点头,问:“然后呢?”
“是送子观音庙。”
云清辞似有所悟:“还有呢?”
“求了一道符,送去了宫里。”
送去宫里,给了谁,显然不言而喻。
在重生之前,云清辞就曾得到消息,宁柔喊李瀛饮酒其实是有备而来,她想母凭子贵,但李瀛不翻她的牌子,她便只能动用这种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云清辞那日冲入满月阁里会那般生气,直接对她开口恐吓。他厌恶别人把李瀛当成一种上位资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今被打了一顿,居然还死不悔改。
不过,她的胆大妄为倒是让云清辞豁然开朗。
如果李瀛真是重生,他们便不可能如此相敬如宾,真能留下一个孩子,等于提前下了一步好棋。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邱扬靠在柱子上,指尖挠了挠下巴,一脸欠扁道:“看你长得好看,不行啊?”
云清辞眉梢一扬,邱扬当即脸色一白,不由自主退了好几步,呐呐道:“我开,开玩笑的。”
“哼。”
云清辞在相府用了中饭,之后没有多留,便起驾回了宫。
仪驾浩浩荡荡,一路行入禁城东门,远远地,便看到朝阳宫前站了个黑衣黑发的男人。
云清辞肩背笔直地端坐在銮驾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那个假设再次冒出来,如果李瀛跟他一样,来自八年后……
他无意识地绞紧手指,瓷色骨节透出青白,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张大。
又猝然收缩。
千万不要是你,李瀛。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马甲披好喔,我要开始扒啦。
李皇:……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认真脸。
第26章
銮驾渐行渐近。
朝阳宫前的男人迎着他缓缓行来,站在銮驾下面,抬眸伸手。
云清辞按下心中情绪,从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起身下轿,好奇道:“陛下怎么来我这儿了?”
“今日闭朝,后日便是年三十,这几日我想多陪陪你。”
“陛下这一年来着实辛苦了。”云清辞道:“要不要传人听个曲儿?”
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紧,李瀛低声问:“你还想见他?”
“谁?”云清辞反应很快,“你是说阮怜么?”
李瀛没有答话。
云清辞眸中泄出几分趣味,道:“对待赏心悦目的美人,我的心思自然是跟陛下一样的。”
李瀛静静牵着他往里去,随口吩咐:“去乐坊传人来朝阳宫。”
“那陛下今日是要在此听曲儿了?”
“你说的有理,临近年关,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云清辞点了点头,进到宫内,李瀛亲自帮他拿下了大氅,递给身边的银喜。
云清辞忽地嘴馋起来,道:“好想吃鲜肉酥饼啊。”
李瀛眸子微动,云清辞行到桌前两步,捏了颗花生塞进嘴里,偏头来看李瀛,后者缓声道:“朕让御膳房去做。”
云清辞眨了眨眼睛,道:“只怕御膳房做不出那个味道,我想吃的……”
他一顿,又笑了开,道:“以后总会吃到的。”
他说的鲜肉酥饼是后面几年里风靡上阳的小吃。
之所以风靡,便是因为他与李瀛去吃了一回,后来更是时常差人去买,店家拿当今君后爱吃作为宣传,引起一大堆人的跟风品尝。
在他被打入冷宫之前,对方已经在城中开了四家分店,云清辞跳楼的前几天,还派银喜去买了一回。
银喜回来的时候悄悄跟金欢抱怨:“今日出门遇到翠茜对咱们冷嘲热讽,说君后都被打入冷宫了还赶着奴才出去买吃的,当真是受不得半分委屈,贵人的身子贱人的命。”
翠茜是宁妃身边的婢女,金欢听罢安抚他:“相信咱们一定还能回去的,那宁妃就算加了贵字,陛下一天不扶她,她就永远是个妾。”
云清辞驻足听到,又无声地回了室内,没有惊动他们。
他被打入冷宫前后也不过就半个月,开始的十多天里一切都好,云清辞也在渴望着父兄被释放,自己被接回去的那一天,变化终究发生在最后几日,可以说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连续几天里身边人惨死,衣物被夺,那般冷的天气,他无棉服御寒,也无被褥暖身,更无炭火热房,那时云清辞才明白,李瀛真的要对他下杀手了。
也许正如翠茜所说,他是贵人的身子贱人的命。云清辞锦衣玉食二十多年,何曾受过那般委屈,于他来说,与其被冻死在无人的角落,倒不如登楼自戕,至少临死前所见之景还能自行选择。
此刻提及,除了是真的想吃,其实也是在试探李瀛。
若当真是重生来的李瀛,应该会说去差人买来,因为他条件反射地会想到前世那个东西是宫外的,若他当真这样回答,云清辞就能推断他的确是来自八年后。
但李瀛到底是李瀛,他的回答滴水不露,说遣御膳房去做,一方面很符合他身为天子对食物不甚了解的身份,也完全避开了自己可能是重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