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沉沉
他真正愁的,是最后他要拍的,在平梁宫里的那些戏份。
那个时期,季琅基本不能被称作人,说他是萧郁养的一只猫都更为合适。
那是一种完全外露的臣服和柔软,但季琅本身又不是柔软的人,他把他的心思掩盖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这个度很难把握。
阮亦舟一向实事求是,当他觉得一件事情很难把握的时候,那这件事情对他就是真的有难度。
果不其然,再换场景的第一场戏,他就主动叫了停。
季琅第一次见萧郁,在苍周破了的皇城外。当着苍周群臣的面,他被扯掉纱帽捏着下巴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礼物的目光打量,然后被萧郁拦腰抱上了马。
“能再来一次么?”阮亦舟在厉琥捏住他下巴前开了口,征询导演的意见,“我有点找不到感觉。”
导演一愣。
“可以。”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重来,然后犹豫一下,“其实我觉得刚才的那个眼神已经很好了。”
他很久没遇到这么省心的演员,难得的还没什么架子。
连带着他看厉琥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毕竟人是他拐回来的。
“嗯。”阮亦舟冲他笑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晚上的时候厉琥敲了他房间的门,拎着剧本。
阮亦舟愣了一愣,让开点路让他进来,听到他开了口:“是我有问题么?”
白天的戏重拍的遍数比以往多,大多是阮亦舟的要求,他平常给整个剧组省了太多的事,难得提了这么多异议,大家虽然惊讶,但也没什么意见。
演员精益求精,对电影本身来说也是好事。
“不是。”阮亦舟摇了摇头,“是我的问题。”
他顿了顿,“再来一次?”
厉琥颔首。
结束了之后阮亦舟凝眸看剧本,厉琥在他边上的沙发上瘫着。
戏本该是挺旖旎的。
但是对象换成是阮亦舟,对方戏里还柔柔软软地倚着他,下了戏就开始“你刚刚……”
他旖旎不起来,并且内心毫无波动。
美人还是乖点好。
他想。
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理想型,然后抬起了眼,有些纳闷:“我其实觉得挺好了,回来的时候我问staff,人也都说不错,你是觉得哪里不对?”
阮亦舟沉默一下。
“我觉得我有点收着。”他道。
厉琥眨了眨眼:“啊……但是季琅这个时候就是在隐忍吧,不对么?”
阮亦舟:“嗯……”
厉琥:“……”
好像,又被敷衍到了呢。
他站起身:“我大概是帮不到你了,水平有限。”
他顿了顿,“要不问问你男朋友?”
阮亦舟一愣。
“你发情期要到了吧。”厉琥道,“他不是要来么?”
*
“直说?”傅煜顿了顿。
阮亦舟“嗯”一声,不知道怎么的,已经开始忐忑。
“我有点醋。”傅煜道。
阮亦舟:“……”
傅煜早上到的。
今天天气不错,室内光线也敞亮,拍的是萧郁下了朝来找季琅的戏。
年轻的帝王并不急于真正得到他的新宠,只是也不吝于调戏。
饭是抱在腿上用的,容色漂亮的小殿下着了宫妃才会用的鲜妍质地做的衣裳,露出后颈一大片的素白,被人一寸一寸地嗅下去,在耳边低声道了一句“好香”。
手下的人就抖一下,腰一点点软下去,将自己容纳进对方怀里。
这是电影里尺度最大的戏,真正的宫闱秘事反而是隔着纱帐的意识流,没这么直接。
结果被傅煜撞了个正着。
拍的时候阮亦舟一门心思琢磨他还没找到的感觉,厉琥差点发挥失常。
“你就不能把你男朋友请出去?”
他在阮亦舟耳边咬牙切齿。
他快被盯穿了。
阮亦舟没搭理他:“你好怂啊。”
现在怂的人换成他自己,傅煜嘴角勾了勾,让他过去,他就乖乖地凑过去亲了亲对方。
“拍戏嘛。”他小声道,“……也没办法。”
其实是有办法的,他可以不接,但是他又喜欢这个故事。
而且他有预感,季琅这个角色,会让他突破一些东西,一些他上辈子都没机会突破的东西。
他心虚,任由傅煜一点一点亲他,乖巧得毫无反抗,对方一直亲到腺体,他条件反射地抖一下,听到对方开了口:
“一点建议,你可以选择听和不听。”
阮亦舟一怔。
“为什么感觉不对。”傅煜道,“因为白天的时候,你还是在演戏。”
“你想着你是季琅,所以你要听话,要顺从,但是你还没真正变成他。”
他点了点阮亦舟的脊背:“季琅在这个时候,这里是弯着的。”
阮亦舟沉默了一瞬:“你是说……”
“萧郁什么人?”傅煜问他。
“……帝王。”阮亦舟道。
“错了。”傅煜道,“是已经上过战场,踏破过不止一座城池的帝王。”
萧郁跟季琅差了八岁。
小殿下的帝王心术和兵家谋略尚且只停留在纸面上的时候,对方身上就已经沾满了硝烟和铁锈的血腥味。
季琅能逃出平梁靠的是萧郁的网开一面,这话并不作假。
在这个时候,他根本玩不过对方。
“他是算计了很多,也从来没想过永远活在平梁的宫殿里。”傅煜慢慢地道,“但是当萧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会怕的。”
这种怕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反应,生理上他惧怕冷不丁落在身上的折辱,心理上……
即便是最后兵戎相对,季琅已经成长了那么多,他面对萧郁,还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身边的将领都看出了他不同寻常的紧张。
这个时候,他只会更怕。
而且这种怕,是季琅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发自内心的怕。
“你要……”
“我要失态。”阮亦舟道。
傅煜一顿。
阮亦舟吐出一口气。
傅煜说得没错。
季琅心思缜密,善于隐忍,但同时,他也才是一个刚刚成年就被迫成为阶下囚的……
少年。
他不甘,他恨,他怨毒,他制定好了一项又一项的计划要杀掉折辱他的人。
但是当这个人的手指真的碰到他的时候哦,他真的还能保持冷静去思考么?
不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顺从不是他隐忍蛰伏的手段,而是……
求生的本能。
阮亦舟吐出了一口气:“我懂了。”
傅煜看着他,顿了顿:“不怪你。”
“哎……”阮亦舟无奈,“是我没考虑好嘛,你不要给我找补啊。”
佯装顺从和本能顺从其实毫厘之差,不区分其实也没有大问题,是他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这样被傅煜一点,他几乎有了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
角色就是要在细节上不断打磨才能活起来。
他在这方面是近乎强迫症的程度,这会儿舒服多了。
但也确实是他能力不足。
“我说实话。”傅煜淡淡地道,“要怕也得有前提,厉琥根本压不住你,如果他能给你逼到绝路的压迫感,不需要你自己想这些东西,你自己就能自然地反应出来。”
归根结底,搭档也很重要。
阮亦舟默然。
上一篇:男配的自我修养
下一篇:重生后我决定继承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