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 第7章

作者:江上鱼肚白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那日被困马车之中,眼见那不死不休的吞龙焱就要将他们吞没,可他寒疾发作四肢僵得像冻住一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被逼到极限,步入金丹初期,借着破境爆发出的力量,救了自己和沈喑一命。

  “昨日你与道儒交手,一击退敌,虽说硬撑了点,招式着实漂亮,为师欣赏得很。”

  谁能想到,平素从不开口夸人的剑临长老,今日说出的“欣赏”二字,是多么高的赞誉。

  “道儒停滞在金丹后期够久了,他已经探到元婴境的边。你几乎越过整整一个境界,赢了他。”

  金丹之内,初期和中期隔的就是天堑。整个大楚,能越期挑战的都是几大宗门的凤毛麟角,越境的,闻所未闻。

  段嚣平静地听着,并无欣喜,他似乎知道,长老后面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那日我出关,自西岭而归。你可知,我在离山崖畔捡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命在旦夕。”

  段嚣拱手:“谢师父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况你最合适......”

  剑临长老的话戛然而止,何况他从没奢想过,此生还能遇到这样一个根骨合适的人,将扶风剑法传承下去,不至于一代名剑风无涯,随自己深埋故冢无人知。

  治世有兴衰,仙门无恒定。

  剑临长老原本不属于折花山庄,只是落叶归根的时候,大树倾塌,他只好另择折花山庄寄身。折花山庄以人心论公道,向来能容世所不容。

  “你能越境而胜,因为你是冰髓体。”

  冰髓体,玉骨秋横,是扶风剑法最合适无二的体质。当年整个扶风派,也只有先祖是这样的体质。

  段嚣小的时候便有所察觉,自己体质有异,不知是福是祸,想必今日得师父指点,便能心中有数了。

  “过满则亏,彼涨此消。说白了,冰髓体虽能提高进益,却也加快身体消耗。即便好生将养,寿数也必不如常人。”

  “而你,幼时落下寒疾的病根,直到现在,也并不爱惜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沈喑:日常心疼段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就勉强让他跟我挤一张床好了。

第9章

  段嚣听得明白,却无话可说。他这无用之身,何必爱惜。支撑他的是冉冉的仇恨,和心头那点淡得不能再淡,却再也没机会言谢的情分。

  “我还有多长时间?”

  够不够我报仇?

  “照这么下去,至多,活到二十岁”,剑临长老话中是藏不住的惋惜,他皱眉,连忙道:“若是你愿废去修为,随我问禅十年,修养身心,一样可以长命百岁。”

  为师者,亦师亦父。他想要一个传人,却更想这个小徒弟好好活下去。若要以命相抵,宗门的香火不该这么延续。

  段嚣抬头对上剑临长老,目光澄明看不出悲喜,言辞甚是坚定:

  “段嚣,不愿弃剑。”

  他偏执而焦躁:二十岁,那么,所剩时日不过寥寥数年,要抓紧了,再勤勉一点,再快一点。杀上永州,杀入帝都,杀尽该杀之人。

  “——早啊,七长老。”

  沈喑自认为起了个大早,睁开眼却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反正长老说了不必早来,当他吹着口哨往校场姗姗来迟的时候,近前便听到段嚣那小子阴狠地说什么弃剑不弃剑的。还以为是段嚣那死驴一样倔的性格惹了什么麻烦,正被师父责骂呢,便来打圆场。

  “段师弟,一日之计在于晨,别把脸板成这样,你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嘛。”

  沈喑晃晃悠悠走到段嚣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开始发挥五讲四美的模范带头作用,立志要身体力行地送温暖、送关怀,不遗余力地挽救这个将来的失足少年:

  “你要知道,修行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遇到挫折我们可以慢慢克服,生活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师兄也能帮忙,别说弃剑这种丧气话。”

  剑临长老看到沈喑,收好心中的惋惜,慈祥道:“沈喑啊,你段师弟修行一途何其顺利。他这个年纪的金丹,算得上天纵奇才,以后你们多切磋,有好处。哦对了,让他留神不要伤到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剩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沈喑尴尬:“天纵奇才?”

  明明是个天才,还起那么早来练功,自己哪有脸在这里嘘寒问暖。反面鸡汤:果然,世上总有一个比我聪明还比我努力的人。

  草(一种植物。

  “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往后遇到困难,我定会好好寻求沈师兄的帮助。”

  段嚣起了戏谑之心,那关乎生死的阴霾就这样被沈喑的尴尬乱入稀里糊涂打碎了。段嚣刻意加重困难二字,他发现每当自己遇见沈喑,就格外话多。

  沈喑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上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一路走来,他早就听说,金丹境界已然难得,是许多寻常修士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的。

  想不到,段嚣这么小的年纪,便达到金丹,不愧是主角。

  “段嚣,你快看看我,我是什么阶品?”

  沈喑琢磨着,毕竟我也是主角。

  段嚣扣住沈喑手腕处的脉门,更戏谑了:

  “没有真气波动,”

  “你无法练气。”

  ......

  不能练气的修士,山庄倒也收容了不少,他们在凡宗,每天打打“军体拳”什么的,也好舒筋健腰强身健体。可掌门师父收他入门以后,明明叫他去术宗修行,沈喑现今对术宗充满好奇。

  再抬头看段嚣,总觉得他那一贯冷飕飕的眼神中似乎藏着笑意。怎么可能?就算有,也是嘲笑。可段嚣,一直保持着捉住他手腕的那个动作,没有动过。他的手指微冷,凉意丝丝入骨。

  “......松开。”

  段嚣松手:“跟我来。”

  沈喑抽回手,细白的手腕被段嚣攥出两道泛红的指印,不知段嚣方才想什么去了,竟有片刻失神。让我跟他去哪儿?虽然云里雾里,沈喑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二人去了北边,那里是凡宗的地界。

  穿过一众在打“军体拳”的弟子,又绕过当值扫洒的人群,段嚣将沈喑带到院落的墙角,此处偏僻无人,只见几根修竹探出白墙,雕花的漏窗之外景色荒凉。

  沈喑摸不透段嚣想干嘛,更觉得此景萧肃逼人。心里盘算着,若他此时对我动手动脚,我该如何招架。

  段嚣从怀中摸出一段乌黑蓬乱的动物羽毛,“卯时我在庄内四处转过”,他指了指那几根枝叶横斜的竹竿,“发现了阴夜枭的羽毛。”

  沈喑接过那根羽毛:“阴夜枭?”

  “永州悬剑宗所豢,用来传递消息,比普通信鸽更牢靠。”

  段嚣自小生活在永州,悬剑宗是永州的势力,他略有听闻。

  沈喑思索,这样看来,内鬼也许是悬剑宗的人。等等。卯时,沈喑在心中简略算了一下,真早啊。他突然感动,回想起来,他与段嚣的初遇还是在永州押解的囚车上:

  “天没亮你就帮我抓内鬼来了?”

  “对了,一直没问,当日我被误当成流寇,跟你关在一起了。你也是被冤枉的吧?”

  沈喑将手放在段嚣的肩头,开始新一轮感化:“今天你帮我抓人,以后若再有人冤枉你,我一定替你出气。”

  段嚣面上看不出变化,心中却波浪翻涌。他心头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阴鸷似乎千金之重,坠得心口发疼。我帮你抓内鬼,只不过好奇你有什么秘密是怕人知道的,或许我能加以利用呢。毕竟,没有哪一个隐世宗门的掌门会收一个不能练气的人当关门弟子。

  可沈喑说出的话,一路以来沈喑的关怀照拂,令段嚣陷入铺天盖地的自惭形秽,到底还是年少心软,狠辣绝情做了一半,倒显得不伦不类。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但那对段嚣而言是绝无仅有的情绪。为达目的,他连伤害自己都能无所顾忌,何况算计别人呢?

  段嚣嘴角轻启,垂下眼睑拨弄着自己苍白修长的指尖,似乎干净的指缝中沾染着洗不掉的污秽,他话中带着逼人的煞气:

  “没人冤枉我,我因杀人被抓。”

  “五个人,我当着官兵的面,割开他们的喉咙,那层皮比想象中更有韧劲。”

  “可惜跑了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段?邪魅狷狂杀马特?嚣:爱我你怕了吗?

第10章

  这语气,听起来像在恫吓自己,但不排除段嚣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沈喑挺直腰背给自己壮胆,五好少年同样擅长助纣为虐。

  就当,给叛逆的孩子顺毛了:

  “你行,很好,厉害,做得漂亮。剩下的两个,我们下次再接再厉。”

  段嚣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他看向沈喑的眼神有些无语。沈喑还想继续嘚瑟两句的时候,段嚣恢复到面无表情,不置一词,转身离开,把沈喑一个人晾在这儿了。

  想来,段嚣那么刻苦一个人,定是忙着继续练剑去了。既然段嚣如此勤勉,沈喑也不甘居人后。看这天色,早过了不能叨扰掌门师父的那段特殊时间,沈喑准备去拜见师父。

  起初是跟着段嚣莫名走到这里,算是初来乍到。凡宗的路他一点也不熟,若要去往参商殿拜见掌门师父,理应原路返回才最稳妥。

  可刚刚段嚣也明示于他,山庄中的内鬼,正是在这凡宗放出了阴夜枭,与悬剑宗暗通款曲的。所以沈喑决定临走时,在凡宗再转一圈,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他沿着墙边摸进拱门,先前那些打“军体拳”的弟子纷纷散了,不见踪影,许是早上的操课已经结束。

  一如剑宗,药宗,凡宗也是名副其实,烟火气息浓厚。阡陌之间桑田井然有序,瓦舍之上炊烟乍歇,院落之内简单支起的竹竿上,还挂了几匹新染的布,颜色鲜亮。

  大家都是不能修行的体质,扎堆生活在一块,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仙风道骨,那可不就垒砌成浓厚的烟火气。

  自古仙凡有别,纵然沈喑读书的时候对这些灵异神怪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他也知道修仙之人和不能修仙的人并非同路,而且他们之中可能还存在着鄙视链。不免担忧,折花山庄此等布局安排,不会出岔子吗?

  沈喑眯着眼睛看了看,忽而发现,靛蓝色的染缸里正浸着的,却不是未经处理的原色布匹。已经染好的布料,为什么再染一遍?

  他近前一看,竟是有人刻意将原本有色的大批布料,染成其它遮盖力更强的颜色。沈喑挑起布料的一角,最里面一层尚未染透,这布料原是淡青色的。明显指向了那日所见的内鬼,他穿的衣服就是淡青色。

  如果大批的布料凭空消失,必然引人怀疑。若能扯个由头改换布料的颜色,或许可以做到掩人耳目。既然有人刻意撇清凡宗的关系,那凡宗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可是,即便凡宗出现了内鬼的这么多线索,却也没法推断这内鬼就是凡宗的人。凡宗众人,上到长老下至小厮,全都无法修行,而那日的内鬼,就连段嚣都不是对手,明显等级不低。

  忽然,竹竿上晾挂的染布轻微摇曳,有人正拨开层层染布,向沈喑走来。

  沈喑下意识地警惕起来,直到那人露面,看衣着,是他们凡宗的弟子,背着竹筐来收布,沈喑松了一口气。那人拨开最后一层大红色的染布,见到里头站着个生人的时候,脸色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讲道理,这是人家凡宗的地界,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沈喑惊扰了旁人,于是连忙赔礼道歉,顺便把段嚣拉出来背锅:

  “惊扰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山庄中的弟子,住在别处,只是今日被顽劣的小师弟诓骗到此处,一时迷失方向,误闯了这里。”

  那人客气憨笑,道:“不打紧,既是同门师兄弟。我路熟,你住哪儿,方便给你指个路。”

  沈喑随便说了个住处,顺着话题继续发问:“对了,我看这些布匹颜色都甚是鲜亮,山庄中的衣料向来素雅,也太寡淡,倒是很少见这等鲜亮活跃的颜色。你可知,是哪位主事要你们染到这些个颜色的,真实好眼光。”

  “咱们只负责收,哪儿知道上头哪位突然就喜欢鲜亮。”

  那人将手伸到染缸上方,在沈喑眼前晃了晃,正要去收染缸中的布匹,却见那只布满硬茧与裂痕的手忽然翻转,从袖中扬起一捧白色粉末,尽数落在沈喑面前。

  沈喑呛咳,后退几步,用衣袖做遮掩,避免吸入更多的粉末,迅速警惕起来,虽有惊惧,却不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