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施娘
几乎是一看到我,他的眉头就皱起来,迅速拿过外袍将我包住。我顺着他的动作坐进他怀里。
“你生气了吗?”我边问,边仔细端详林重檀的神情。
林重檀将窗户关上,语气倒是温和的,“没有。”
我有些不信,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林重檀果然生气了,他一碰到我的腰,就迅速缩回手。
我越发心中不安,也越发缩进他的怀里。林重檀依旧是没什么反应,我思忖片刻,忍着耻意和害怕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林重檀好像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开始帮我穿衣服。我心下一急,竟糊里糊涂做出我自己都惊愕的事情。我拉住他的手,引到下方。
林重檀明显一顿。我趴在他的肩膀处,已经不敢看他。林重檀生了一双修长灵活的手,他从不留指甲,甲床修剪得圆润干净,凑近闻,能闻到指尖的药香味与墨香味。那双手本是用来写锦绣文章、流芳诗句的。
“小笛。”
我听到林重檀喊我,却越发把脸埋在他脖颈间,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神情。不知多久,我的手空了下来,林重檀还没有。
小船外的湖水声轻轻响。
我本是闭着眼,不知为何,我突然想睁开眼。睁开眼,恰巧撞见林重檀的眼神。他正盯着我,不知看了多久。光影中,他的长睫微掩的眼眸如住了星子,汇成银河。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我竟鬼使神差凑上前主动亲吻林重檀的唇。刚碰到他的唇,我就意识到自己太过孟浪,想退回去,可已经晚了。
小船晃悠起来,我的背抵在菱花窗上,耳旁一直响着两重水声。我怕掉进水里,紧张得不行。林重檀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蹙,比往日低沉的声音离我耳朵很近,“小笛,且放松些。”
我含着泪摇头,“不、不行,我怕……”
大抵是我看错了,我这句话说出来,林重檀好似勾了下唇。窗户不知何时被撞开了,我吓得几乎立刻要弹起来,可又如砧板鱼肉,动弹不得。
湖水声更近了,船只外的波澜阵阵不停,隐有一下比一下急促之相。城外的千佛寺深悠的敲钟声随风送入湖上,我无暇去分辨钟声。只因林重檀在钟声响起时,跟我说了一句“生辰快乐,小笛”。
与此同时,他还说要送我一份礼物。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礼物是什么,当即气哭了。
谁要他这么下流无耻的礼物!
我气成这样,船只却又晃悠起来。我又顾不上生气,怕自己会掉水里,只能抱紧林重檀。意识恍惚间,林重檀叫我张开嘴,还要我伸舌头,我不肯理他,他便一下下亲我的脸颊,还捏我的脚,十分烦人。我没了办法,只能迷迷糊糊照办,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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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檀把我抱到大船,大船炉子上备着水,虽然不够沐浴,但擦个身还是够的。我力倦神疲,恨不得立刻去见周公,可林重檀不知道又发什么疯,擦完身后,将我抱进他怀里坐着,手还轻轻地摸我的头发。我头发此时早已散落,束发的发绳最后出现在林重檀的手腕上,现在不知所踪。
我快在林重檀怀里睡着时,外面倏然有了声响。林重檀迅速扯过放在一旁榻上的干净外袍将我罩住,连发丝都藏于其中。
几乎是同时,有人进来了。
“果然在这。”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被其他人的声音吓到,几乎动都不敢动。我现在这个样子,是绝不能见人的。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林重檀声音慵懒地说道。
“三爷怎么来了?”
三爷?
是太子!
我更加害怕,手指不禁抓紧林重檀的衣服。
“找你来了呗,见你不在学宿,便到外面寻一寻,没想到撞到这么香艳的一幕。”太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声,“我说你怎么对那些女子那般冷淡,原来你好走后门。”
林重檀没否认,手指在我的背上轻轻抚着,“让三爷见笑了。”
太子闻言又笑了一声,“见笑不至于,见你有这一幕,我才觉得你有点活人气。不过我有些好奇,这男人的滋味好吗?”
林重檀也轻轻笑了一声,“我道三爷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连让我整理衣冠的机会都不给。三爷若是好奇,自己来尝尝?”
他话落,罩住我的外袍被掀开一角。我来不及思考,如惊弓之鸟一般搂紧林重檀脖子,想把自己藏起来,我现在身上半块衣料都没有,只有罩着的那件外袍勉强遮身。可林重檀却扯下我的手,还同太子说:“三爷要来试试么?就是没洗过身。”
第23章 春分(3)
林重檀的话让我身体僵住,而随之逼近的脚步声更是让我如坠冰窟。我仿佛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我身上盘旋。
就在我的恐惧升到最大值时,太子意兴阑珊地说:“不了,我对这种玩意儿没兴趣。林檀生,我在外面等你,快些出来。”
林重檀应了。
等太子出去,林重檀将我抱到榻上,我尚未从方才的惊吓抽身,浑身颤栗,直至听见林重檀的声音。
林重檀拿过被子盖住我,“我要离开一会,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待会让青虬来接你。你警醒些,别睡,干净衣服在角落的衣柜里。”
我渐渐回过神,咬着牙不说话。
林重檀眸色暗了暗,他想说什么,但在开口前又止住,最后低下头似乎想以吻来安抚我。我扭头避开他,满脑子只有他先前说的话。
我是人,不是物件,他怎么可以把我当礼物一样送人?不对,都不是礼物,只是一个让人尝鲜的玩意儿,被送的还瞧不上我。
林重檀见我躲,沉默一瞬后,起身走了。
走前我听到他关门的声音,船舱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强撑着身体爬起来穿衣服,想回学宿。可我不会划船,只能被困在船上,哪都不能去。
身上的酸疼疲累提醒着我今晚经历了什么,在某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被珍视的,在我疼得最厉害的时候,林重檀一直在安抚我,甚至还叫了我宝宝。
我那瞬间脸红透了,随即捂住他唇,不许他叫。
这都是大人叫小孩的称呼,林重檀与我同岁,我也不是小孩了,他不能这样叫我。
但现在看来,被人珍视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我自己也是男人,怎么就不懂男人在床上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
我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锦被里。
“春少爷。”
外面传来了青虬的声音。
我听到动静,连忙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应了一声。青虬给我带了一件披风,还带了一些吃食,都是些松软可口之物。但我没什么胃口,匆匆戴上披风,就让青虬送我回学宿。
回到学宿时,几乎天都快亮了,我身体实在不舒服,本准备请假,回去补眠,可青虬拦住我,“春少爷,二少爷说了你今天不能请假,必须去课室上课。”
我有些生气,“他还管我请不请假吗?我非请假,他要拿我怎么办?”
把我再换个人送吗?
青虬跟白螭的性子不同,白螭若是见我发火,会讨好地对我笑哄着我,而青虬往地上一跪,“春少爷,这是二少爷吩咐的,我必须办到。”
“你!”我气得瞪他。
他又说:“白螭已经帮春少爷拿好书了,春少爷去少爷那里梳洗一番,便可以直接去课室了。”
到了林重檀学宿,白螭看到我,就拿出用来敷眼睛的鸡蛋,过来帮我敷眼睛。我本是憋着一肚子气,但不知为何,那口气又泄了。
我再生气,拿青虬和白螭发火又有什么用。
今日的课程对我来说,无疑是上刑。我根本在凳子上坐不住,手脚虚软不说,头也不舒服。上李典学课时,我因为太困,忍不住趴了下去。李典学一向严厉,立即罚我十下戒尺,又令我站在廊下。
近半年,我已经很少被李典学惩罚,李典学罚我时,冷声道:“故态复萌,冥顽不灵,你这样的学习态度,不说与你哥哥比,就算随便一个学子,也不会像你这样惫懒到课堂上睡觉。”
我无法辩解什么,只能默默听着。
好不容易撑到李典学下课,还没容我进课室休息,聂文乐突然冲出来将我拖到角落无人处。
“聂文乐,你松手!”我被他拽得手腕生疼,“你要做什么?!”
聂文乐转头看向我,他此时脸色极其不好看,眼神不住打量我,“你昨夜去哪了?”
我心里一惊,但面上装作迷惑,“什么我去哪了?我在学宿。”
“你在学宿?”聂文乐忽然伸手来扯我衣领,我被他动作吓到,连连后退,可是我腿脚虚软,退的时候不慎摔到地上。这一下疼得我眼睛瞬间红了。
聂文乐虽停下手,但怒气未消,一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我。我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思索该怎么脱身。
“荡妇。”聂文乐倏然骂道,我被他的话惊到,迅速抬起头,可他看上去比我还生气,几乎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还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早知道……我当初就……你对得起越飞光吗?”
越飞光?
那个在醉膝楼将我搂在腿上,召集众人一起欺辱我,还请人给我画那种画册的人吗?我哪里对不起他,若是对不起,不该是他对不起我吗?
我以手撑地爬起来,“你骂够了吗?”
聂文乐吼我,“没有!我……”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别处,随后又对我说,“身体不舒服就好好回去躺着,出来上什么课。”
“不用你管。”他频频口出恶言,我也不想再好声好气跟他说话间。
“不用我管?好,那你就多走几步,多在课室里待着,让那些男人都看到你这幅……”他话没说完,便握紧拳,像是怒到说不出话。
明明是聂文乐羞辱我,他却表现得比我更生气,仿佛我做了什么极其对不起他的事。
聂文乐骂完我就走了,我在原地站了会,待眼睛的酸意退下,才整理好衣服,重新回到课室。
下节课是射箭课,我没练习多久,就偷溜回课室小憩。因我窝在长凳上睡,后面进来的同舍学子并没有注意到我。
他们好些人一起进来,本还在讨论方才谁射箭更准,不知是谁,突然提及我。
那些人先是一顿沉默,然后开口道:“你们都看到了吧?刚刚李典学罚他的时候,那小脸白的,可怜死了。”
“看到了,不仅小脸白,那双腿走起来直颤抖,我都怕他走几步路倒在地上。若是再抽噎几声,恐怕李典学看了都要把他搂在怀里。”
他们哄笑起来,又继续说。
“他这样子肯定被人睡了吧?那人谁啊?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不过林春笛也够骚的,都这个样子了,还跑来上课。”
“这你就不懂了,像林春笛这种攀上亲戚才能来太学读书的,自然是想在京城这里抱住大腿,站稳脚跟。当初他与越世子住隔壁,就整日勾引越世子。后来越世子走了,他便想着勾引上舍的学子,好些人都说看到他天天往上舍那边的学宿跑。今日嘛,也是手段,说不定哪个人就看中他这幅牡丹承恩倦羞容、娇态体软惹人怜的样子。”
他们又是一顿大笑。
“走,离下节课还有时间,去茶室喝口茶休息休息。”
那些人嬉笑着离开后,我才从长凳上起来。因死死咬着唇,我尝到唇瓣处的血腥味。
-
一日课程结束,我坐上回三叔府上的马车。我强撑了一天,刚坐在马车上,人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良吉、白螭守在我旁边,看到我醒来,端水的端水,拧帕子的拧帕子。我浑身无力,被他们扶着坐起来。
良吉说我邪风入体,所以病倒了。三叔给我请了大夫,大夫已经来开过药,三叔还让良吉告诉我,今日虽是中秋佳节,不过我身体未愈,可以不用去参加家宴,在自己房里吃就行。
我迟迟不语,等良吉出去,我才问白螭,“你家少爷呢?”
白螭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少爷这会子在宫里。”
“他昨日也没回吗?”我问。
白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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