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幼豹这几日被亲爹严厉磋磨了一番,野性着实被磨掉不少,为了方便听从岑殊命令,连人话都能听懂了。
此时他听着训话,压低身子伏在地上,耷拉着耳朵一副怯懦乖巧的样子。
岑殊听得心生暗怒,只一步便跨到两豹身边。
“住口。”他低声喝止。
一大一小两只雪豹同时被惊得耸了一下|身子。
“主人。”雪麒道。
幼豹亦略略抬起脑袋细细叫了一声。
岑殊不容置喙地把幼豹捞进怀里,冲一旁的雪麒冷肃道:“我与他既无长幼、亦无尊卑,他若愿意坐我怀中,便一辈子都坐得。”
后者目瞪口呆:“可、可是——哪有坐骑骑、骑主人的道理?”
“我从未说过要将小羽当做坐骑。”岑殊拢着怀中幼豹的耳朵,“从此往后,由我亲自来教他。”
说罢,也不等雪麒再辩白些什么,举步瞬移回了寝殿。
人都走了,大雪豹孤零零端坐在雪地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主人修为真是日益精进,瞬步之术竟已能携着旁人了呀!
等等——人族修士要怎么教兽修修炼?
自然是难成事的。
不说人兽有别,就连兽兽之间修炼方法都天差地别、各成一脉。
雪豹亦不是群居的种群,但好在他们北地雪山颇多,地盘够分,岑殊只好遍访群山,找到那些将化形未化形的雪豹兽修,去探他们的修炼心法,再与雪麒的心法相结合。
岑殊之前与薛羽神魂相通,此时的幼豹虽只剩残魂,但也不影响他探入幼豹肉身中助其修炼。
但种族之别有如天堑,岑殊亦只能做到一个指引的作用,转化和修炼还需幼豹自己来。
而不像帮助薛羽修炼时,可以直接将精纯灵气灌给其用。
幼豹在亲爹那里尚且不想好好修炼,在所谓主人身边老实了几天,发现这人远不比亲爹严苛,便又显出了原型。
清浊二气在这半月的功夫逐渐蔓上雪山,空气中灵气比之前稀疏了一些,岑殊并不受此影响,而是直接给幼豹喂食以前炼制的灵气丹丸。
那丹丸所蕴含灵气之盛,幼豹要努力修炼好半天才能完全吸收。
他不想吃,便头天撒娇、次日撒泼,再后来便含着药丸假装吞了,后又直接偷偷吐掉。
岑殊忍不住纵他一次、两次,等抬头望向满室的人物小像时,忽地发现自己又把什么东西忘掉了。
他这回并未手软,将灵丹塞入幼豹口中后,直接用灵气化掉,再将幼豹按在自己怀里,探入一股灵力强横推着他经脉中的驳杂灵力向前走。
幼豹难受得紧,野兽本性一览无余,探出利爪边挣扎便尖声嚎叫。
岑殊手掌如铁钳般纹丝不动,恨铁不成钢道:“你日日都如此懈怠,到底何时才能修出人形!”
幼豹凶狠张开嘴巴:“嗷!”
他被逼着赶着怎么说也有修为在身,爪牙都有力了许多,已不是当时只能在人皮肤上磨出道白痕的样子。
下颌骨一合,在岑殊压豹的虎口上咬出一圈血洞。
钳制松开些许,幼豹身子一拱,灵巧从岑殊手掌下钻了出来,跳得老远炸起毛露齿呲人。
然而岑殊并没有动作,亦没有再来捉豹,他只是愣愣坐在原处,虎口处赤中带金的大能血滴滴答答淌在他纤尘不染的衣袍上。
幼豹抬头望向那人,却见对方亦向自己看过来。
那深深的眼神豹看不懂,只是觉得他变得好像最开始失踪一夜后回来时的样子。
像棵枯败的树。
“对不起。”
一片寂静中,岑殊低声开口。
幼豹刷地收起牙齿,歪头疑惑地看向他。
“可我也会害怕……”
那人声音中带着沙哑的干涩,像是在对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怕我会忘记你啊……”他说。
幼豹听见了他说的话,明明能听懂意思,却好像又不太明白。
只是其中的情绪让幼豹也略有些异样的触动,他垂头耷脑地挪到岑殊身边,微微讨好似的舔了舔那人手上淌血的伤口。
岑殊慢了半拍,后才想起制止:“别——!”
赤金血被幼豹无知无觉地卷入口中,像吞下一口火炭般蓦然灼烧起来!
幼豹瞬时翻倒在地,惨叫着打起滚来。
大能之血,只一滴也是精华,其中蕴含能量哪是平常丹丸所能比拟的?
力道之霸道蛮横,亦是雪麒严厉程度的数十倍!
岑殊手掌按在幼豹腹部,引导他经脉中乱窜的灵力,一边厉声道:“守心!运气!”
此时不用功也不行了,幼豹一边哀叫着,一边顺着岑殊引领的路线推进灵力。
本来细瘦的经脉大刀阔斧地被拓开,幼豹痛得几次晕过去,又被叫醒,岑殊额头渗着细汗,亦不敢松懈。
吸收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直至后半夜时幼豹的情形才稳定下来。
赤金血中能量被他吸收了六七成,将剩下那些吸收后,境界离化形能化形大概也不远了。
幼豹从一开始便烫得要非要躺在地板上,此时岑殊撤开手掌,他便自己颓靡地伏在地上。
静谧的屋室中冷不丁传来“啪”地一声脆响,岑殊错愕看去,却见矮几上永无尽头的演算停了下来。
一颗黑子没有消失,正正落在起手天元位上。
仿佛有一只手在岑殊心口拨了一下,他怔愣片刻,猛然回头向地面看去。
只见一片莹莹白光蔓上幼豹奶白的身躯,将其整个笼罩起来。
紧接着莹光缓缓变大,黯淡下时,露出一片伏在地上的赤|裸背脊。
岑殊心口蓦然发紧,此时小豹崽离金丹化形期尚有些距离,怎会已经可以——
他念头还未落,却见白光散了干净,道体上幼兽雪白胎毛已从皮肤上褪尽,只余莹莹雪发,和头顶……头顶一双毛茸茸的兽耳。
带着灰斑的圆耳朵抖了一下,紧接着伏在地上的人懵懂直起腰,未褪兽态的蓝眼睛对上岑殊的视线。
一如他梦中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岑殊直勾勾盯着他,嗓音干涸道:“小……”
一条足有三尺来长的毛绒尾巴“刷”地圈上少年人柔韧的腰肢。
后者跪坐不动,紧张地抱着尾巴梢,目光中带着一种陌生的怯怯。
他学着雪麒的语调,磕巴又恭顺地唤道。
“主、主人……”
岑殊僵在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出自张爱玲《倾城之恋》。
别问,问就是张太太穿越时空。
下章最后一章,不管写多长都是最后一章!再接下来会是番外了,不想看番外的可以把自动续订关掉。
第123章 123
两人一立一跪坐地僵持着。
岑殊锐利目光如剔骨的尖刀,剐在面前人新生的肌肤上。
小豹崽修为确实不到金丹期,约莫只有筑基三四层的样子。
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化出的人形看起来比薛羽消散时要稍小一些,不及弱冠的模样。
甚至因为就连这点境界都是吃岑殊的血揠苗助长来的,因此化形得比之前还要糟糕,不仅毛发、眼瞳与人类有异,就连兽耳、尾巴也没来得及消掉;不仅能教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兽修,还能一眼就看出来是只化形的雪豹。
他似乎被岑殊的沉默弄得十分不安,头顶的耳朵软软趴了下来,身体肉眼可察地颤抖着,好似第一天被岑殊托在掌上时那副惊惧的模样。
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带着试探地又叫了几声:“主人……主人?”
“……你,”岑殊垂在袖摆里的拳头紧紧捏了一下,“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雪、雪稚羽。”对方小声回答。
他好像还没太学会如何说话,字与字之间总是模糊粘连在一起,即使依旧是以前那副清朗的少年嗓音,听起来却有种特别的软糯味道。
也许是岑殊的表情变化得太过明显,雪稚羽又如惊弓之鸟般怯怯道:“不、不对吗?”
他说:“是爹同我说,我叫稚羽。”
岑殊闭了闭眼睛:“……对。”
雪稚羽抱着尾巴梢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可主人看起来,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那目光陌生又坦荡,刺得岑殊心口隐隐作痛起来。
他答不上话,只解开外袍抛去对方身上,问:“会穿吗?”
雪稚羽又变回那副瑟缩的模样,不确定道:“会、会吧……”
说着,他伸开双手,有些笨拙地去抖岑殊的外袍,也不看什么前后反正,乱七八糟地往身上一裹就抬起头,小心翼翼向岑殊望了过去。
这副宠物讨夸奖的模样还没维持住,雪稚羽忽又微侧脖颈,耸了耸鼻尖在肩头的衣袍上嗅了一下。
岑殊有一瞬的晃神,旧人的音容笑貌蓦然闯进他的脑海。
曾几何时,少年人嗅着他的衣袍,嘴里嘟囔着说“师父好香”。
岑殊猛然俯身,握住雪稚羽的肩膀。
即使隔着层霜袍,他掌心的温度依旧灼得人肩头滚烫。
雪稚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惊惶地唤道:“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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