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轻裳
顾悯叹气道:“皇上,我这三天来,总共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都回家了,你能不能让我歇一歇,暂时别谈公事成吗?”
“什么?三天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你也不怕猝死?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沈映拍拍身边的床榻,“那你还不快点躺下来睡觉!朕让你加紧办差,又没让你拿命办差,你以为你自己是不要睡觉的铁人吗?知不知道这样身体很容易出问题的?”
顾悯顺从地在沈映身旁侧躺下来,手肘撑在床板上,用手撑着头,眼里含笑望着沈映,“没办法,要是我不抓紧点儿时间把差事办完,怎么来找皇上领赏?皇上应该还没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吧?”
沈映:“……”
这几天忙得两眼发黑,他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事,自然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提起这事儿,朕倒也有话想问你,”沈映的目光从顾悯脸上移开,看向头顶上的瓦片,不满地道,“你去五军营、神机营调兵的那几日,怎么也不知道传个信给朕汇报一下情况?你杳无音信的,朕也不知道你去调兵到底成没成功,你知不知道那几天朕过得有多提心吊胆?让你替朕办个差事,竟然这么没分寸,还讨赏呢。”
顾悯勾起唇,好整以暇地道:“我就是故意不传信给你的。”
“你故意的?”沈映扭头用力地瞪他一眼,“顾君恕你安的什么心啊?存心要朕着急是吧?”
顾悯低下头,温热呼吸喷薄在沈映耳朵上,一只手轻轻按在沈映胸口,嗓音低沉地道:“若不这样,又怎么能让皇上明白自己的心意,想我想得茶饭不思?”
沈映脸热了一下,强自镇定地连声反问:“你要不要脸?谁想你想得茶饭不思?你说这话有证据吗?”
要不是现在是古代,他都要以为是顾悯在他身边装摄像头了。
“皇上不承认不要紧,我心里清楚就行。”顾悯轻笑了下,忽然用手挑起沈映的下巴,俯首熟练地吻在沈映的唇上。
沈映看在顾悯辛辛苦苦连续给他办了三天差事的份上便没挣扎,任由顾悯吻他,还给了点轻微的回应,这对顾悯来说,无疑是种极大的鼓励,也令他更加放肆沉沦。
直到沈映察觉到顾悯在解他衣服,忙分开唇舌,用力推开顾悯压着他的胸膛,哑声喊道:“等等!”
顾悯撑起上身,眸光深沉地俯视着脸泛红霞的沈映,挑眉不悦地问:“皇上莫非想不认账?君无戏言啊皇上。”
“不是,朕是怕你身体吃不消。”沈映呼吸急促地道,“都三天三夜没好好睡了,脑子里还只惦记着那档子事,急什么?朕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现在,朕命你先好好睡一觉!”
顾悯唇角微微翘起,难得,皇帝这是知道心疼人了啊。
虽然暂时吃不到肉,但肉都到嘴边了也不怕他跑了,顾悯长臂一伸,搂着沈映的腰躺了下来,“行,臣遵旨,先睡觉。”
沈映扭过头,见旁边的顾悯真的合上了双眼,忽然又想起件事,用手指戳了戳顾悯高挺的鼻尖,“等等,你先别睡,朕还有话要问你。”
顾悯眼睛没睁开,“皇上请问。”
沈映犹豫地道:“那个,你会不会觉得这次朕给你的封赏太少了?”
顾悯:“不会。”
沈映:“为什么?”
“我不要封赏,我有皇上的恩宠就够了。我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怕我官做太大会树大招风,引人嫉恨对不对?”顾悯睁开漆眸,深深看着沈映,“之前恨不得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现在已经想着怎么保护我了,所以皇上还不肯正视自己的心意吗?”
沈映匆忙垂下眼皮,避开顾悯的视线,“你这人还真的是会顺杆往上爬,朕不给你加官进爵,是朕怕你翅膀硬了以后就更不听朕的话了,哪是像你想的那样。”
顾悯语气无波,“哦。”
“不过,只给你官升半级到底还是有点委屈你了,也让朝中大臣误以为是朕赏罚不公。”沈映想了想,道,“这样吧,虽然之前朕说要降你位分,但总归也没下圣旨,所以你还是少君,朕明日下旨晋升你为元君怎么样?”
顾悯摇了摇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不怎么样。”
“元君你不满意?”沈映皱起眉,用一副“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的表情看着顾悯,“你难道还想直接升贵君?”
而顾悯却说:“区区一个贵君,我也不是很稀罕。”
沈映凤眸微睁,有些震惊于顾悯的狮子大开口,“贵君你还不满意,那你还想当什么?”
顾悯原本淡然的眼神忽然变化成了求知若渴,望着沈映真诚发问:“皇上,贵君以上,就没别的什么位分了吗?”
第60章
“贵君往上?”
沈映先是一愣,一时没想到贵君往上还有什么位分,慢慢地才回过味来顾悯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映撑起上身坐起来,指着顾悯哂笑道:“朕只当你是自命清高,不在乎这些位分虚名,没想到你是自命不凡,眼睛盯着的是皇后的宝座啊!顾君恕,是朕小看你了,你胃口真够大的!”
顾悯双手枕在脑后,气定神闲地道:“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朕是在夸你吗?”沈映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想得倒美,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还没有男人当皇后的例子,你还真敢想。”
顾悯悠悠然道:“没有例子那就开创个例子,女人都能当皇帝,男人为什么不能当皇后?”
沈映指着顾悯的肚子讥笑道:“那女人还能生孩子呢,你能生吗?”
“我自然是不能生,但我努努力,”顾悯转头看向沈映,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戏谑,“说不定能让皇上怀上一个。”
“……”沈映下意识地捂了下小腹,他听他以前的大学室友说过,现在有些耽美小说里连男人都能生孩子,好像叫什么“生子文”,听起来特别惊悚!
沈映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穿的这本书,只恨自己当时粗心大意就看了前三章,并没注意到这本小说里到底写没写男人可不可以生孩子。
但他穿过来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哪家有男人生了孩子的奇闻,所以他穿的书应该不是什么“生子文”吧?
“去你的!”沈映恼羞成怒捡起榻上的一个软枕砸向顾悯,“鬼才给你怀孩子呢!就你这种死不正经的样儿,还妄想当母仪天下的皇后,钥匙三块钱一把,十块钱三把,你配吗?你不配!”
顾悯接了软枕也坐起来,鹰眸盯着沈映,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不配,那皇上还想立谁当皇后?”
沈映振振有词地道:“反正不能是个男人,皇嗣乃是国本,事关江山稳固,朕要是立个男人为后,那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朕无后了?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朕得顾全大局。”
顾悯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当什么皇后,只不过是试探试探沈映的态度,听完沈映这么说后,心里只有失望。
原来,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皇帝竟还想着要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在皇帝心里,他永远都比不过江山社稷重要!
顾悯从矮榻上下来,起身理了理乱了的衣衫,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去,沈映本能地问了句,“你去哪儿?”
顾悯打开房门,在门口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道:“回房睡觉,就不耽误皇上顾全大局了!”说完便摔门离去。
沈映傻眼地望着房门,靠,明明是顾悯他自己不识大体,居然还有脸跟他耍起性子来了?这皇后是能随随便便立的吗?他才刚坐稳江山,要是立个男人当皇后,就等于永远没有了嫡子,那姓沈的那些藩王,还不得天天打他屁股下面坐的这张龙椅的念头?
沈映恨恨地想,也就他这样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性子才能受得了顾悯的臭脾气,这要是换做别人当皇帝,像顾悯这种恃宠生骄,屡次不敬君上的男宠,早就被打入冷宫不知道多少次了!
当晚,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分房而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映睡了一觉气也差不多消了,想想其实顾悯也没犯什么大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皇后的宠妃也不是好宠妃,顾悯只是好高骛远了点罢了。
算了,看在他此番平叛劳苦功高又不求封赏的份上,沈映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顾悯昨晚的无礼一般见识,还让太监去传旨封顾悯为贵君。
然而太监领了圣旨出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带着圣旨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沈映看了觉着奇怪,问:“怎么,顾少君出门了?没接到圣旨?”
传旨太监一脸为难地摇摇头,支支吾吾地道:“回皇上,顾、顾少君他……他不肯接旨……他说……”
沈映听得不耐烦,催促地问:“他说什么?”
传旨太监咽了口口水,“回皇上,顾少君说,他不稀得当什么元君、贵君,皇上既不能给他最想要的赏赐,也不用拿这些来敷衍他。”
沈映听完,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简直反了天了他!竟敢公然抗旨!”
传旨太监连忙跪下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劝道:“皇上息怒,想必是顾少君一时想不开,等他想通了便会明白皇上的一番心意了。”
“他哪里是想不开,”沈映冷笑道,“朕看他是猪油蒙了心了!”
不过气归气,沈映也不会为了这种事真的降罪于顾悯,毕竟他也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是一个讲自由讲民主的人,既然顾悯看不上贵君的位分,他也没道理把贵君的名号强加在顾悯身上。
沈映瞟了眼桌上的圣旨,甩了甩袖子,道:“把这圣旨拿去烧了,就当没这回事,谁也不许把这事外传,听到没有?”
屋子里伺候的宫人们齐声道:“奴婢遵旨!”
刚用完了早膳,外面的太监便进来通传,说大臣们已经进了府,全都候在书房外面等沈映过去议事。
沈映放下筷子,在水盆里洗了手,一边拿干帕子擦手,一边往书房过去,心里长吁短叹,这一天天的,连个消食的功夫都不给他,皇帝这份工作,难做啊!
在书房里听大臣们讨论了半天的政事,沈映听得是头昏脑涨,两眼发花。
轮到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又因为修路修房预算高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面红耳赤,争执不下时,沈映不经意地瞟到窗外面日头已经爬到了正中,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那个爱卿们,已经快到晌午了,朕就不留各位吃饭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议也不迟,你们赶紧都回府吧,别让家里人等你们吃饭等太久。”
众臣一看天色的确已经不早了,也不能让皇帝饿肚子,便纷纷行礼告退。
沈映终于耳根能得到片刻清净,不夸张的讲,他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正准备站起来,一抬头发现礼部尚书还站在书桌对面没离开,奇怪地问:“谢尚书,你还有事吗?”
礼部尚书拱手道:“皇上,老臣最近时常忧心一件有关大应江山稳固的大事,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映道:“谢尚书,你是三朝元老,朕的左膀右臂,在朕面前,你有事但说无妨。”
“那老臣就直言了。”礼部尚书慢慢道,“皇上历经千难万险才得以亲政,如今朝局未稳,正是皇上亟需用人的时候,因此老臣建议,皇上可多纳世家女子入宫,以拉拢世家势力为己所用。高宗皇帝在您这个年纪,膝下已经有两个皇子,皇上您也该早日册立皇后,等皇后诞下皇嗣,大应江山方可稳固万世。”
礼部尚书说的句句话都是真心为他着想,沈映岂会不知,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权力交错,若他把世家大族的女儿姊妹纳进宫,那他和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便绑在了一起,他们会全力拥护他这个皇帝。
他是皇帝,立后选妃这种事不可避免,以前是刘太后不想让他羽翼丰满,所以挡着不想让他和世家大族有牵扯,可现在刘太后已经管不了他了,他可以在京城的各个世家大族里随便挑人。
可沈映又想起昨晚的事,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以后会立个女人为后,顾悯就已经开始和他闹脾气了,要是他这时候说要立后,那顾悯知道了岂不是要造反?
沈映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对礼部尚书笑了笑道:“谢尚书所言甚是,但是你也看到了,朕如今暂住在临阳侯府上,朕若是现在提出要立后,若被顾少君知道了,他岂不是要伤心?立后的事不如等到回宫以后再议吧?”
礼部尚书摸着胡子凛然道:“老臣以为,顾少君若是深明大义,便应该能理解并且支持皇上立后,他毕竟身为男子,又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皇上立后,只是早晚的事,就算顾少君心里头不舒服,也该体谅皇上的难处才是,若顾少君反对,这样不识大体的人也不堪侍奉在皇上身侧。”
沈映呵呵干笑了两声,“谢尚书说得对,那这样吧,就先让有意将家中女儿姊妹送入宫为妃的各世家大族把秀女的画像送入宫,等朕回了宫再做决定,选秀的事就交给礼部负责去办。”
暂时也只能先这样拖着了,立后乃是大事,迟早都是要立的,要是他不答应,这些大臣也不会放过他,肯定会天天在他耳边念叨。
礼部尚书见皇帝答应了,于是十分欣然道:“老臣遵旨。”
然而沈映没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在书房里跟礼部尚书商议立后的事,一顿午饭的功夫,便都传到了顾悯的耳朵里。
彼时顾悯正在北镇抚司里审犯人,听完下属跟他把皇帝和礼部尚书关于立不立后的对话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后,生生折断了手里的鞭子。
很好,他在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地帮皇帝做事,而皇帝住在他家里,已经开始心安理得地计划立别的女人为后了,真是好得很!
当天北镇抚司里受审的人犯全都遭了殃,骨头再硬、嘴巴再严的人也顶不住轮番酷刑的折磨,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参与刑讯的锦衣卫们都在私下议论,他们的这位新指挥使顾大人,手段比以前的刘承义刘大人还要严酷百倍,简直就是个活阎王,不,阎王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傍晚,顾悯审完了犯人,回了侯府,而礼部尚书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沈映商量,下午的时候又来了,直到顾悯回府,礼部尚书的人都还没走。
顾悯一回府里,听说礼部尚书人还在他家,并不确定是不是还在和沈映商议立后的事,顾悯也懒得去听,直接回到卧房,把他房里墙上挂的那张当时他赢了春猎射箭比赛,沈映赏给他的“藏月”弓给拿了出来,走到大门口的院子里站着,等礼部尚书人出来。
礼部尚书哪里想到外面会有个顾悯在蹲他,和沈映商量完了事情,他便打算离开临阳侯府回谢府,谁知刚走到大门口,伸脚准备要跨出临阳侯府的门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好像有股冷风吹过来。
礼部尚书下意识地一回头,便看见背后有一支白色的羽箭快如闪电般朝他射过来,就在他目瞪口呆僵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候,那支箭险险擦着他脑袋在他眼前飞了过去,射在了另一扇关起来的大门后面!
箭头深深没入门板,箭尾部分还在颤动,礼部尚书看着这支离他的脑袋近在咫尺的羽箭,顿时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只觉脑子里一阵嗡嗡,腿脚一软,差点倒下来,幸好旁边有仆人扶住了他。
“祖父!”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奉父命来临阳侯府接他祖父回家的谢毓,谢毓刚下马,便目睹了刚才门口发生的这一惊险的一幕,连忙大步跑过来查看情况,发现他祖父并没有被箭射中才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看到自己年迈的祖父被吓得脸色苍白,冒了一头的冷汗,谢毓难免恼怒,回头朝院子里高声质问:“刚才是谁射的箭?!”
“本侯射的。”
谢毓循声望去,只见顾悯站在对面花厅的廊檐下面,身着一袭绛色飞鱼服,窄腰上环着玉带,胸口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鱼纹样,显得他气势凌然,十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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