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泉
输则惨如败狗。
何康阳的父母赌马损失惨重,甚至到了家里揭不开锅的地步。
可他们仍旧不信邪。
房子都要卖了,也还是要赌。
他们坚信,下一次能赢回来。
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结果显而易见,输得很彻底,甚至被银行列入了失信人名单,房子被没收。
若不是亲戚给他们提供一处住所,他们甚至要流浪街头。
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都还要借高利贷赌。
似乎东山再起这个词,是为他们而打造的。
后面的结果就是,赌输了,跳楼了,债务全都丢给还没成年的孩子。
何康阳和时德明约定的500万就是这么来的。
何康阳也曾经恨过父母,为什么把这些都丢给自己一个人承担。
明明当初有豪掷一切的自信,怎么就没有重头来过的勇气。
而现在,忽然出现一个人说,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真正害死他父母的,并不是高利贷,而是时德明。
那个帮他还债务,又将他赶出南庭市的人。
屋内的灯亮着,何康阳坐在沙发的左边,离那个穿着外卖套装的外国男很远。
他看着外国男给他的手机,上面有着完整的时间线。
他父母确实借了高利贷,可高利贷是时德明介绍给他们的,最后几次的大输也是在时德明推荐下买的。
何康阳沉默地一点点往下滑,发亮的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地跳动着。
滑到最下面时,何康阳终于急促地吸了几口气。
是他爸爸和妈妈的聊天记录。
【赶紧回家,带上康阳,我们快走!】
【怎么了?】
【时德明是想要我们康阳替他儿子去死!】
聊天截图截止于这里,何康阳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爸妈也知道这件事?
他定睛一看这个日期,4月6号。
他爸妈的尸体被发现时,是7号。
再往下滑,就没有了。
外国男见他的手指不再动了,了然一笑:“看完了?”
何康阳放下手机,侧身的手紧紧捏着手机边,表面上却淡定点头:“看完了。”
他在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频率,呼吸的起伏看起来都正常得不行,明面上风平浪静得让外国男有些不敢置信。
“你现在知道了时德明就是间接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就这个反应吗?”
何康阳只是看着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我能做什么?”
时德明在这场事件中扮演的是一个旁观者,他对父母不时的指引,像是蒙蔽了行人眼睛的黑布,引领他们走向深渊。
这固然可恨,可他能够做什么?
时德明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帮他给五百万的人,而他自己,甚至只是一个刚成年,高中还没有读完就被带走去配合演戏,最高文凭不过初中文凭的人罢了。
他拿什么去复仇?
再加上,这个匿名人从四年前就已经给他发消息了,潜伏到现在才现身,一定大有原因,他要看看对方有什么需求。
外国男也没想到他看得这么开,本来已经打了一肚子草稿的煽动性语言全部跳过,急切得直接说:“没关系啊,我们会帮你。”
“是吗?”何康阳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何康阳深谙这个道理,他不同于自己没什么文化的父母,相信会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他从来都知道,没有利益的事,没人会去做。
匿名人煞费苦心,又是调查他又是暗示他,最后到现在更是直接找上门来,说会帮他的,实在是可疑。
他虽然在得知真相时,恨意涌上喉咙,也还是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他不是神,在得知自己的家庭本可以不那么破碎时,他也险些没忍住情绪。
可他在时家这大半年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时怀套他话他都能够不动声色地打回去,甚至反套,现在只是用假装冷静去诈一下这人,他自认为没什么难度。
外国男没看出来他的试探,只赶紧介绍自己:“我莫比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我的老板可是王室贵族,你对这个身份有没有概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他把自己的老板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这么夸张目的就是为了让何康阳信任他们有帮他复仇的实力。
何康阳挑眉,不动声色地继续套:“王室贵族?那不就是Y国那边?我们华夏国的事,他也能插手?”
莫比咂了咂舌:“这话说的,不在明面上不就行了?”
“如果你答应我们,愿意合作的话,我们会全力祝你复仇。”
何康阳意料之外的淡定,他说:“就帮我复仇?没别的报酬了么?”
莫比一顿。
本来是没有的,毕竟他以为给父母报仇这种事,在得知父母死因另有他因时,何康阳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答应合作。
结果何康阳却……
莫比又想起了他老板说的话——
“如果他主动提出来,那就允诺资助他上完我们这边的贵族学院,工作也会帮他找好,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现在忽然觉得,把这个条件抛出来,何康阳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他和他父母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深的样子,就算不为父母报仇,为了自己下半生也会答应才是。
莫比犹豫地将老板说的报酬说出来,何康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长舒一口气,露出了笑容:“那行,你就按照我们说的来做就行,按计划行事。”
何康阳抬眼,轻轻应了一声。
他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这个人,以及他背后的人,就是时德明一直防备的人。
不过他不急着验证,总会有机会的。
目的推动行为,只要心怀目的,行动上一定会有指向性的蛛丝马迹。
……
密不透光的黑色帘子,上头中间还有一团纯白色的花簇。
再往下看,是一张黑白照,上面是一个少年浅淡的笑脸。
于含明看见时怀的笑脸,有些恍惚。
他好像又开始做这个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在干什么,只是往这葬礼的旁边站,心脏猝然传来下坠感。
“你来干什么?小怀不欢迎你来。”一个穿着肃穆黑西装的男人走来,眼镜下的眉毛高高皱起,“要不是你,小怀就不会死。”
这句话于含明听过。
身体并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只是默默站着。
他感觉到了身体深处传来的无助感,茫然感。
而接下来,时谦的话却是他没有梦见过的。
时谦冷笑地看着这人的失魂落魄,嘲弄道:“很自责,对吗?”
“小怀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就是你,你当时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时谦掏出手机,继续说,“要不要我放给你听?”
于含明的这具身体此时终于有了动静,“他”张开手去抢时谦手中的手机,时谦却很敏捷地躲开他伸来的手。
他夸张地笑了下,脸上是不曾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恶意表情。
“干什么啊,听听呀,这不是你说过的话么?”
于含明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具身体心脏剧烈到不正常的跳动,像是什么不可说的事被人揭开伤口般戳破。
他甚至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到底发生了什么?梦里的他,是不是对小怀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时谦一边说,一边点开了录音,笑道:“于含明,麻烦你认真地、仔细地听清楚这里的每一句话了。”
手机里传来了细微的电流声——
“时怀,你是不是在小阳庆功宴上闹事了?”
于含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含明……”
不知是不是录音的问题,背景音是嘈杂的雨声,小怀那边传来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你别叫我!……你过几天买个礼物,亲自去给小阳道歉。”
“听着,你不去道歉的话,你就连和我的关系也一起断了吧!”
声音戛然而止。
身体在听见这个录音后,难以自抑地伸手捂住了脸,酸涩感从眼眶里化作液体涌出。
于含明被牵动着情绪,迷茫地跟着哭了。
梦中的那个录音,确实是于含明自己的声音,他可以确定,可为什么这个录音的他,会那么冷漠、那么凶。
时怀从初中开始就已经跟他接触,那时候时家的邻居还不是容家,是于家,后来因为父母生意上的原因,他才和时怀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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