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既晏兮
被迫旁观的三个人又是对视,原来对方方才那句“腿断了”不是骗人的?
但是想想又觉得迷惑,就这人刚才翻墙那利索模样,哪里像是个腿断了的?
三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刚才还一口一个“老子”一句一个“爷”的青年,这会儿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愣是一句不敢反驳。
他们顿时对过来的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肃然起敬,在对方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愣是一个字儿都不敢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恐怕是对着夫子也没这么实诚的。
曹砯还待分辨什么,却被这个中年人一巴掌拍了回去,把人按着头给他们道了歉。
三人对着曹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那干巴巴怎么听都怎么不情愿的致歉,总觉得自己今晚会做噩梦。而且苏清之确实想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可最后这个疑问也没能被解答,那两人身周气势太强,让人战战兢兢、不知不觉就忘了原本的问题。
而那边,听完前因后果之后,中年人本还想押着曹砯去楼上同那个少年道歉,但是抬头却见窗户大开,茶室内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曹砯见状,嗤笑了一声,“胆子真小……”
话还没落,脑袋后面又挨了一巴掌,曹砯讪讪住嘴。
苏清之三人莫名其妙的就被交托了一个转达歉意的“任务”。
对、任务……
中年人神情并不凶恶,语调也不严厉,但是话由他口中说来,莫名其妙的就是有一股不容辩驳的意味。三人哪里经过这阵仗,几乎是没过脑子就下意识答应下来。
等人走后,才想起来,自己和二楼那少年也并不熟悉。
待那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广懿竹才终于想起来这事儿。
三人面面相觑。
广懿竹喃喃:“……根本没让人有拒绝的选择吧?就是夫子负责留题的策论,还能讨价还价呢。”
他想着刚才那个中年人生生把请求说成命令的语气,又回忆起那一个顶他们两个的壮硕身形,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慨,“就像是个将军。”
苏清之却晃了一下神,想起了刚才男人揪住他衣领时的“杀气”。
而另一边,李伯谨则是看向同伴,突然道:“从未在城里见过这两人,他们都是生面孔吧?”
这话落后,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最近渐渐传开了的盗匪流言。
面面相觑了一阵儿,一时之间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会吧?
*
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差点让北府军被扣上盗匪的名头,曹砯一路上都频频回头。
他总觉得那个牙尖嘴利的小白脸必定还没走,就在二楼藏着。但是奈何这会儿被揪住了,也没法折返,只能咬牙切齿地把那张脸记在脑子里。
——等下次见着了。
呵。
关珹却一时没有注意到属下的那点小心思。
他皱着眉回忆自己过去之前,隐约间瞥到的一道身影,眉头锁了锁。
过了一晌,他突然开口,确认道:“方才,二楼那……只有一个少年吗?”
曹砯愣了一下,下意识警惕:“那里还有第二个人?!”
他嗓音发紧,背后冷汗涔涔,差点以为自个儿今日的所作所为是落入什么套儿里去了。
关珹却只是蹙了蹙眉,“是一个人……但……”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摇头,“不、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
只是……有些熟悉。
第57章 权佞27
曹砯那点莫名的直觉的确没出错, 楚路确实没走,他就靠在窗户旁边的墙壁上藏着身。
倒不是怕了什么的,只是免得麻烦。
霍丞相当年在朝堂上树敌不少, 看着铺天盖地的话本戏文甚至于还有以其为原型的神话故事便可知道,有多少人就连他死了也恨不得再把人抽筋扒皮一遍。
真是不巧, 秦大将军就是个中翘楚。
后来过来的这位关将军便是秦壁的副手, 这位也是见过霍丞相的。
纵然楚路对秦壁的人品还是有一定信任, 毕竟这是个主角团队中的核心人物, 但是楚路却不觉的“杀父之仇”这种事, 秦壁还能轻飘飘的放过。
大体上来说, 这是个守土定疆、保家卫国, 便是在战场上也不喜阴谋诡计、更偏爱堂堂正正阳谋的正派之人。
然而……前提是不要涉及“霍路”。
那位秦将军对祸国巨蠹的霍丞相,简直恨不能生啖其肉活饮其血,看看当年他对付霍路的手段便可以知道他恨得有多深沉。这样的情况下, 虽然他现在顶着的名头并非霍路,楚路也不太敢赌, 对方到底有没有牵连至人子的想法,尤其是他还跟当年的霍丞相长得那么像。
一般来说,身为正面方的主角团成员,秦壁应该不太讲“父债子偿”这种说法。
但是涉及到霍丞相, 楚路突然就不那么确定。
未免万一,他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为好。
*
而另一边,曹砯也被关珹带回了临时驻扎的营地。
秦壁尚在蓟州时就收了调令,并未回京,而是取道裕州, 往阳野而去, 后者正是敬宁王所在封地。
诏令是密诏、行军自然也是秘密为之, 为免打草惊蛇,秦壁只带了北府军中百余精锐,一路都避开了官道重城。带的人不多,但也足够应付突发情况,他们这次去本也不是为了正面交锋,倘若真有什么万一,也有阳野当地守备可以调动。
人既然不多,曹关二人一回营地便撞见了秦壁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青年背身而立,脊背挺直、肩膀宽阔。他坚毅,就如边城要塞那座伤痕累累却从未被冲垮过的城墙;却也锋锐,未及加冠接过父亲染血的长枪,披挂上马、从此便成了胡虏驱之不散的噩梦……有他在的地方,北府军的军旗便永远高高矗立;有他在的地方,再如何凶恶的敌人也秋毫不敢有犯……
秦壁当然是整个北府军的军魂所在,也是军中所有儿郎们心甘情愿为之效死的存在,曹砯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崇拜归崇拜,敬慕归敬慕……
曹砯一点也不想这会儿碰见将军。
虽然还只是初夏,但是今日的太阳很烈,这一路走回来,曹砯身上的衣裳倒是不再往下滴水了,但半干半湿的也不舒服极了。况且经了这么一遭,外袍皱巴巴地黏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狼狈。
就进城探了个消息,回来却弄成这模样……
曹砯弓腰缩脑袋的,看模样很想趁着将军还没发现,先回营帐里换个衣服、再行禀报。
却终究没能成行,听着旁边一声“见过大人”,曹砯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落了空。
他一溜烟儿地把自己躬下去的脊背打了个笔直,却不免将幽怨的目光落到前面关珹身上。
关副将肯定是看出他打算了,怎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里种种腹诽,曹砯却也只能跟着,“见过将……大人。”
因为还思绪半飘着、走着神,他还差点没注意行了军礼。
秦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问,但是曹砯一点都不敢放松,不过是死刑变成了死缓,早晚都得有这么一下子。
果然,等听完关珹对城内情况的禀报之后,秦壁便将视线投到曹砯身上,问:“怎么回事?”
还没组织好说法的曹砯:“……”
但在对方的目光盯视下,他下意识的抬头挺胸笔直站好,“回大人,被水泼了。”
曹砯:“……”
秃噜得太快,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而另一边秦壁皱了皱眉,看了关珹一眼,关珹会意颔首,将自己听到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他说的自然是苏清之三人口中的版本,倒也不能说和事实有什么出入,只是不大全面。
反正秦壁听后,冷飕飕的目光就落向了曹砯。
曹砯:“!!!”
真是冤死了,还不如他自己说呢!他怀疑这个老家伙嫉妒他年轻力壮,更得将军信任,想要趁机排挤他。
他憋红了一张脸解释:“是那群人先出言不逊!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到底不想让那些话污了将军的耳朵。
什么叫“仗着军功胡作非为”?!莫说将军行得正坐得直,不管人品还是性格,比那些人好过百倍不止!!
就即便是将军“胡作非为”,那些功绩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用血用命拼换来的,不过是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孬种,每天只会清谈阔论、无病呻吟,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来。
……
…………
曹砯最后还是被罚了。
这毕竟是秘密行军,不管原因为何,曹砯在城中同人起冲突本就是不对。
看着青年愤愤离去的背影,关珹忍不住摇摇头,倒是秦壁不为所动,“关叔你也别太惯着他了,他也该磨磨性子。”
关珹叹气,“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您。”
听着这话,秦壁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僵硬了几分,像是覆盖了一张寒冰制成的面具。
良久,他才道:“那更该狠狠磨磨了。”
关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当年内情之人,亦知道这位少将军的心结。
眼中神色一时复杂,最终低低嗟叹道:“……那不是您的错。”
秦壁却不答,垂下的眸子一片暗沉。
——怎会不是他的错呢?
那便是他的错!
*
那次在城中意外撞见北府军的两人,让楚路一时犹豫要不要暂时离开邝嵂、换个城呆一阵子。若说只有曹砯还可能只是个意外,但是后来的关珹显然就表明来这儿的北府军不可能就只有这两个人。
楚路在脑海中略微勾勒一下大衍到地图,就大概知道这群人打算去哪儿了。
倒也真是巧了,说不定到了之后直接和严介来一出里应外合,甚至都不用专门再另行调遣兵卒。
不过楚路最后决定,还是暂在邝嵂呆一阵子。
一是作为邝沩谷周边最大的城,这里确实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再者就是北府军只是取道裕州,想必很快就会离去,秦壁既然已派人探过这座城,还是关珹亲来,那现在邝嵂反而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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