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323章

作者:血歌华章 标签: 年下 异世大陆 穿越重生

  在主要是云深的推动下,联盟的报刊和广播向联盟几乎所有高级干部都约了专稿,并做成专题与战争报道共同在联盟内部播送。

  理所当然地,范天澜也在行列之中,他写了两篇文章,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正在进行的工作和他过去的工作成绩,这两篇文章获得了不小的反响。

  他论述的题目分别是文明能否跨阶段发展和为何要改造农业社会。

  但反响最大的还是云深所写的系列文章。

  范天澜那两篇文章不只是写给联盟人,也是写给那些因为受到种种刺激而意图改良社会提升国力的统治者们,以及以封建统治者的方式思考的人看的。虽然对其中尖锐之处有所润色,这两篇文章对联盟外许多读者的冲击仍是极大的,这大概是首次有联盟的高级干部以如此直接得堪称冷峻的方式,向仍将工业联盟视为“奇观”“特例”的那些人指明,联盟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它的出现固然超前,并有外部因素的帮助,却一切始终遵循客观规律,解放者以自身投入于广泛的社会实践,证实了新事物强大的生命力和旧秩序必然的末路终局。

  人们对“术师”的文章并不算陌生,作为工业联盟的最高领导者,他的书面报告,他的批示,他起草的草案……串联起了工业联盟的发展过程。然而这次这些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文章,对许多人来说仍然造成了强烈的震动。在这些文章里,“术师”首次公开承认了自己异乡异客的身份,阐述了他建立工业联盟和解放者的过程,联盟每一次重大变革时他所作的决策,列举了工业联盟发展期间受到的种种外部援助。他总结了联盟的现状,对第二次裂隙战争的前景作出了预测,展望了人类整体的未来。

  同过去登载在报刊等上的其他文章一样,他的笔调诚恳,用词朴素,只论整体,从不论自己个人的功绩,不同于过往那些理论文章的是,这篇文章是他首次对自己在这个世界所走的道路进行全面总结。他总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有所成就的最重要以及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团结了最广大多数的人民。

  人民不是一个悬浮于口头纸上的名词,也不是因为物质的稍有改善就感恩戴德,所以任由驱遣的工具。他们总体上非常缺乏教育和好的组织,是人类社会得以运转的基础,却从来受到沉重的压榨和得不到任何尊重,许多人认为他们生来便愚昧而麻木,但事实并非如此。工业联盟最富于组织性的代表解放者便是从地位最卑下的群体及不可接触者之中诞生,他们自身的经历及他们工作的成果都历历证明,这世上并无生来的奴隶,即使是后天的奴隶,在他们解脱了身体和精神的枷锁之后,藏于麻木面具之下的生动而真实的感情便显露了出来。

  解放者之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是无往而不胜,并非天神忽悠,抑或骗局高明。难有一个骗局能持续十几年,还能从欺骗百千人到千万甚至万万人都毫无破绽。解放者所做的一切工作都在事实接受联盟内外无数眼睛的审视和检阅,纵使解放者连自己也骗过,他们创造的物质财富却绝无虚假。这些数量庞大的物质财富不是用在他们自己的身上,而是用在了改善最贫困、最需要帮助的人的境地上。

  无论战争还是和平时期,工业联盟永远要走也只能走依靠最广大人民的道路。这条没有终点的道路所指的方向,解放者为之奋斗的美好前景,不是建立一个超地域的人类帝国,实现术师个人或者解放者这一群体无上的权利和地位。他们既是站在人群之中,又是走在人群前方,只有这样的地位,才能让他们前往不再有贫穷和饥饿,也不再有人压迫人的光明的未来。

  云深的这些文章之所以影响广大,并不只是因为这是“术师”署名,在所有联盟宣传渠道上发表的重磅内容。工业联盟经过十几年的发展,虽然作为一个国家它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算得上非常短暂,却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否认它的强大了。它当然不是完美的,有许多可见和不可见的问题,但总体来说,使工业联盟所以,作为一种被移植过来并生长良好的新事物,体现出了一种不加修剪也能茂密成林的强大生命力。解放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是工业联盟中选拔出来的最进步、共同理想最坚定、最有组织性的群体,能力和成绩有目共睹,但即使在这个群体当中,也从来不缺乏有人将努力工作视为一种向“术师”奉献的修行,他们个人和集体的成功的根源是因为“术师”永远正确。他们有一种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被鼓励过却从未消失过的殉道的狂热。他们虽然不会像贵族阶层一样将“下等人”当做智力低下的牛马,却也认为自己的作为是在对他们进行高尚的拯救,虽然这些“被拯救”的群体很快就能以他们方式对联盟的发展作出贡献,有些特别优秀的还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之中,但总体上,这些思想仍带着明显旧日痕迹的解放者始终认为,如果没有自上而下的指导,无论他们自己还是这些“被拯救的人”,都没有自发创造任何新事物的能力。

  “术师”的系列文章认为,这些都是错误的思想,而它们导致的对联盟政策的理解偏差已经造成了许多工作的问题,解放者正在从联盟直接控制的有限区域走向更广大的世界,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时代的机遇对他们的工作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他们要克服自己的缺点,在内部进行风气整顿和深入教育。

  他们必须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不要成为短暂的时代逆流。

  对那些在解放者的社会改造过程中感到了自身存在危机的统治者来说,比起范天澜那两篇文章带来的威胁,“术师”的文章反而有些不痛不痒了,虽然在他描述的那条从未有人走过的理想道路向奴隶和贱民都敞开位置,却没有将他们这些在过去的长久岁月一直都是人类精华的人群列入其中确实令人难以接受,尤其是他自成逻辑的种种言论虽然对他的臣民及联盟外的平民有相当的蛊惑之力,令他们再次感到这确实是一名异界来客。

  但他们依旧不认为“术师”所领导的工业联盟最终会将他们这个阶层挤出统治序列。

  因为他们很难相信有人在刚刚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计划要同整个世界为敌,国王和贵族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不可或缺这一点从未有过一日的一丝怀疑,他们认为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灭消亡。何况他们当中的许多代表人物同工业联盟有很深刻的利益捆绑。

  作为同盟盟主,工业联盟的一切决策都是公开的,并获得了主要盟友的赞同投票,虽然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运用了一些必要的技巧和手段,在工业联盟有效地运用了这些策略之后,许多同盟国家的国王、实权大臣及富有领主以他们所拥有的财产和部分土地为原始资本,大量投入到工业联盟为建设四大战区及大陆交通网而设立的种种商业资产机构当中,不仅从这些投资行为中获得丰厚而稳定的回报,并且能够换来他们在工业联盟内的优越地位。

  他们不只是联盟的盟友,也是同联盟内统治阶层的平起平坐的朋友。

  这些信念坚定的国王和贵族用自己的成功榜样来劝说那些对未来感到畏惧的人们放下心防,工业联盟展现出来的力量证实了它在战争的帮助下成为一个超人类帝国是有现实基础的,在这个庞然大物的吸引下,传统的统治秩序正在改变,贵族阶层也应当转变自己的顾念,他们不必非得同土地死死绑定,让自己只能束缚在狭小的地域,而应当前往更广阔的未来——有什么加入到这个超人类帝国之中,完全摆脱,,那那些只能出产粮食的,“术师”需要营造一个崇高的形象,但他绝对无法不依靠贵族这个最有智慧和力量的阶层,而去依靠那些只能在这个伟大帝国内才能有良好生活的所谓“人民”实现他的目标。

  稍安勿躁,难道没有看到他们的财富和名望正在一日日增长吗?

  但对人类自卫同盟外部的的国家和地区,尤其是早已将工业联盟视为祸乱之源的神圣联盟来说,他们关注这个国家的一切动向,完全不认为“术师”的文章只是为了蛊惑更多的人心甘情愿成为他的马前卒,虽然他们也同样不相信他所说的光明未来,却认为是“术师”这个以一己之力动摇了世界秩序的男人要夺取宗教根基的宣言。

  血与火的战争的间隙里,无声的信仰战争正在进行,并呈现出上层和下层的泾渭分明。

  范天澜从自己的力量增长中看到了这场战争的结果。

第483章 与文明共存

  一个强大而开放的国家所具有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是极其惊人的。

  强大即意味着正确,开放即等于向外传播价值观——这一点显然中州世界无人能出工业联盟之右。

  他们不仅在外用利益收买,也将别国的优秀人才集中到自己的内部来。这世上大概只有工业联盟一个主动招收留学生的国家,虽然他们招收学生的门槛不低——主要高在要将贵族同平民打包,但学生得到的待遇很好,课程大多又极其实用,因此去联盟留学的热潮很快就从西洲平原扩散到了更广阔的地域,裂隙重启之后更是增长到了惊人的规模。

  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涌入联盟的各级学校,还有相当数量的贵族尽管进入联盟的军事训练营,这个过程是同联盟向外派遣数十万的军队与工作队同时发生的。人们急切地想要从这个强大的国家中获得国力迅速提升的秘诀,工业联盟也愿意无私地同他们分享自身发展和建设的经验。同他们的对外援助一样,许多人认为工业联盟的这些做法既是为了对抗异界入侵,又是为了将自身融入主流世界,毕竟无论如何,它是个异端国家。

  中洲世界需要它的力量,所以许多国家和地区愿意屈居其下,然而倘若它做得太过,也许上一次裂隙之战后遗族遭遇的反噬又会重演。

  即使术师在开学祝词中说“培养全面发展,适应时代需要,能够实现战线团结的可靠人才”,无论外界的关注者还是大多数的学生本身,都不能马上意识到这段话的意义。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在战争的阴影下,工业联盟调整了贵族与平民学生的打包策略,并不再按身份给予不同的教育——意思不是将曾经只教给贵族的专门知识教给平民,而是贵族失去了他们选择的权力。所有他们曾经认为低下、劳累、不合身份而否定的课程都来到面前,他们不仅要学农学,走到田间,亲手耕种土地,搅拌肥料,施放有毒的农药;学工学也不能只在课堂上聆听理论,还要穿上工作服到轰隆作响的工厂里去,亲手搬运原料,操作机器,加注机油,打扫车间;他们还要像任何一个普通士兵那样背负着沉重的武器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被剥夺特权受纪律束缚,被要求无条件服从命令;无论出身如何,所有留学生都要学习野外生存、缝纫、医疗护理等基本技能。

  换言之,除政治经济学即历史学之类课程之外,联盟人学习什么,这些留学生就要学习什么。

  为现实所需,这些课程都作了浓缩,并对考试的频率和标准有所调整;同时,为加强与各国间的联系,工业联盟设置了专门的万国广播频道,专用于播放各国的自制节目;又因为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到联盟出版的报刊等物在世界范围越来越重大的影响,于是他们开始向有意愿的国家的转让各种印刷设备,他们的报社和出版社也承接各种代印业务。

  这些举措所体现的善意是毋庸置疑的,无论人们想要从这个冉冉升起的巨大国家中获得什么,工业联盟都会尽力实现他们的愿望。又无论有多少头脑清醒的人看到了接受这种善意的后果——那是如海潮般绵绵不绝的侵蚀,是从身到心的逐步改造,以及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吞噬取代。长远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然而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岁月,看得太过长远又有什么用处呢?更何况战争就在眼前。

  第五、第六波兽潮之后,范天澜的力量又进一步有了增长。仍未有一个如记载中的魔族出现,但入侵的异界物种不仅数量越来越大,种类越来越多,并且智力及适应环境的能力亦有显著增长,人类自卫同盟的防线经受住了这些增长带来的考验,中洲大陆上的其他军事联盟却日益吃力,在对抗中凸显了它们在后勤及防御战略方面的弱点。

  真正的敌人仍未出现,他们的对手仍是野兽,然而除了防线坚愈钢铁,伤亡轻微的自卫同盟与借助战争的压力成功度过磨合期,从名义上的联合变为成军事、政治和经济的一体化,因而力量有了明显增长的联合王国之外,大陆中部诸国在历次兽潮冲击中所受的人员伤亡与物资损失,已经快要接近裂隙重启时天地异变所带来的。

  而东西两线同中部防线形成鲜明对比的还有他们的后方建设与生产,八个多月的时间不够完全改造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基本状况,但已经足够有足够物质支持的解放者带领人们收获第一批生产成果。他们建设的小高炉目前还只能生产一些品质稳定的农具,兵工厂也只能制造出一些杀伤范围不很大的投掷武器,公营农场的收成有高有低,西大陆交通网的建设进度也快慢不一,但他们自查有许多不足的这些成果,对当地的人民来说已经近于奇迹。

  再过几个月,联盟的留学生将结束他们的应用课程,开始大规模回流祖国。在严格的学习、高强度的训练、日日变化的战报及各种集体活动的反复影响下,大约只有极少数意志最坚定的学生还能保守过去的价值观。他们这么多的人数,他们在联盟内习得的这么多的技能,以及各国因工业联盟推动的各项工程而被动产生的和主动向联盟学习而产生的这么大的对人才的需求,意味着这些留学生很快就会被填充到各国各种空缺的新岗位上。

  神圣联盟的教宗说“难以想象的动摇正在西方发生,比瘟疫更可怕的腐化借战争的名义在蔓延”,虽然这种说法连人类自卫同盟内的仍坚持信仰的群体都感到了不快,但不可阻挡的变化正在发生,人们对未来的看法正在转变。

  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几乎没有什么外力能让它停下。

  工业联盟外的环境正在发生变化,工业联盟内也在发生变化。

  即使没有来自墨拉维亚的提示,范天澜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只会在已经建立了共同认识的人群中发挥作用,他们的共识越深刻,信念越坚定,在这张广大的思维网络里得到反馈就越积极。

  于是就从这种交互当中诞生了他想要看到的现实:越是对云深和他的信念忠诚,愿意作出贡献的人,他们就越是显示出才干,越是在联盟公平的选拔和评价体系中得到重视和回报。

  不是范天澜控制了他们的思想,而是这个以他和云深为基点的数据云对其网络成员进行了资源分配,使得他们表现出了明显的同一性。分配的原则是总体上是信者弥坚,能者愈能,如果有人动摇了,甚至是背叛了,那么之前加诸其身的有益辅助都会被撤回,是一个坚定忠诚最有利的工具。

  因此范天澜也同样知道,即使联盟内外对“术师”的信赖和崇拜已经达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能够真正理解他的愿望,践行他的道路的人,即使在解放者当中也不到七分之一。这是一个在火热气氛中犹如泼冷水的数字,范天澜对此很不满意,云深却觉得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而且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范天澜的天赋力量不能扭曲人们的真实意志。

  那么给予了范天澜这样日益增长,甚至足以触摸到世界壁垒的力量来源于哪个群体呢?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人们是否相信术师所指的光明未来,无论解放者当中有多少人甘愿将自己的人生投入到无尽的奉献与斗争之中,无论外部的敌人对他们有多少诋毁,也无论人类自卫同盟是否稳固,无论第二次裂隙战争将要以怎样的形式展开,工业联盟即代表着人类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和实践。

  没有任何国家和地区——即使东方的联合王国也不能模仿和重复它的崛起之路,这是一个中洲世界从未有过的政治实体,它创造了一种完全崭新的社会秩序,通过土地制改革和生产力提高摧毁了国王和贵族阶层存在的根基,它不分种族、民族、性别、年龄和经历,将一切愿意接受这一秩序的智慧生命都拥入怀抱,不仅给予他们物质生活的改善,并通过教育的普及,舆论机器的发动,在极为广大的人群中建立起一种跨越传统身份定位的共同认识。

  与其说它是一个国家,不如说它是一个文明。

  工业联盟将自身与中洲诸国明显地区别开来,联盟人踏出工业联盟的土地,亦是同他人格格不入,并非身份而是思想将他们同旧世界划出了明显的鸿沟。

  这条鸿沟曾经同地理上的隔绝一起将这个国家隔绝在主流世界的认识之外,但这种隔绝对工业联盟来说是薄弱的并且短暂的,它在从农业社会转化到半工业乃至现在完全的工业社会后,打破屏障走向世界便是它必然的选择。

  这个文明少走了它师承的另一个文明不可避免要走的许多曲折道路,就像一个生机勃勃,无所畏惧的少年,即使年轻气盛,即使经验不足,即使它的创造者也不能保证它在长远的未来中不会变质走偏,但它正在路上。

  不再是历史的螺旋重复,新的未来已经出现。

  他们正在从量变走向质变的阶段,正如范天澜的力量发展。

  当第七波兽潮来临,看不见的力量波纹在天地间扩散,从西到东,从南到北,从工业联盟的工业城到联合王国的神光森林,到远东大陆中心高峰之上的白色宫殿,当世最强强大的天赋者皆心有所感,举目望天。

  裂隙重启后一度稳定下来的界膜再度产生了波荡。

  彼方世界,所有浮空城市都已在不朽之宫牵引下一一到位。

  这一再度重写此界格局的宏大工程皆由一人操控,各浮空城无论领域大小,人口多数,领主的力量与地位高低,在这漫长得近于折磨的牵引过程中,除了固守本城做一个看客,没有他们能出手,也没有他们能置喙的余地。

  他们甚至不能离开自身城市的空域。

  自上代人王离世,不朽天宫隐匿于半空间以来,高等人族已许久不曾感受这种身不由己的压迫,甚至有些回想不起曾令他们战战兢兢的几乎绝望的力量差距。

  现在他们又再度回想起来了。

  不朽天宫是王权的象征,长久以来,它的形式大于实质。即使贵族们很久以前就已亲眼目睹公爵的星巢之城剥离伪态呈现本体,却依旧很少将它与不朽之宫直接联系起来,虽然公爵作为最有可能的人王继任者,自小就与亚斯塔罗斯一同在不朽天宫生活,他们只看到了人王离世后不朽之宫的毁灭和复生,没有设想过它在漫长岁月中可能发生的蜕变。

  以一城统领百城,正如以一人镇压一族。

  两百年前,三分之一的大贵族集体背叛人王亚斯塔罗斯,并在自以为颠覆成功后订立了诸大家族间的攻守盟约,变动城市环绕轨道,重划界域,导致磁场混乱,地面生存环境益发极端,并由于诸侯割据,新王威信与力量不足,无法压制,也无法协调城市与城市、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矛盾,于是人心败坏,战端纷起,阴谋与谋杀屡见不鲜,末日加速来临。

  舍弃这个混乱不安,犹如笼中大陆的旧世界,前往住民孱弱而地域广大,空间稳定的新世界,高等人族早有此愿。为了实现这个夙愿,他们对上代人王忍耐许久,直到千年计划基本成型才动手。

  于欢庆之时突然发现他们的谋逆早已为人王所知,在他轻蔑的俯视中,他们的种种作为犹如傀儡演绎戏剧,操纵的丝线始终维系于这位王者的指掌之中,这些贵族的恐惧与愤怒可想而知。

  没有人愿意成为傀儡,也没有人愿意被如此践踏尊严,何况亚斯塔罗斯离去,德尔德兰公爵闭城不出之后,新王不足为惧,贵族们枷锁尽除,在狂喜中感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之后,他们也绝不愿再失去它。因此他们鼓动当初未参与叛乱的其他家族立下盟约,解开诸城与不朽之宫自古以来的联结,重设巡航航线。

  即使此举后患无穷,即使他们如今所生存的这个世界还是他们将前往的另一个世界,都将因此在裂隙重启时受到更大的时空震荡,也许彼方世界会被撕裂,在他们离去之后,这个被舍弃的故园则将在引力坟场中被碾为齑粉,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们的决定,甚至更坚定了他们的决心。

  在等待裂隙重启的漫长光阴中,贵族们并非毫无进步。

  至少他们已经找到了亚斯塔罗斯的力量之源。

  作为有记录以来最强大的人族之王,亚斯塔罗斯之所以远胜贵族,是因为他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天赋,而是来自生命的性灵。意即这世上只要还有人族心甘情愿——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也没有什么不同——受其驱遣,他就能继续存在,继续高傲地、彷如一切尽在掌握地高举于众人之上。

  他规定了这个世界人族的命运与秩序,他还要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做他的王,让人类必须遵照他所制定的法则生存。他毫无疑问是一位英明而伟大的君主,却绝对不是一个宽容的圣人。

  贵族们在他身上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当最后一座浮空城市进入指定位置,几乎所有贵族都通过城市之心感应到了一个巨大系统的建立,并在同一时刻意识到他们在这一系统中所应处的位置及所应尽的义务。

  然后,天黑了下来。

  日夜没有更替,是笼罩了整个世界的能量网络过滤了天光,不反射的经纬在人力不能抵达的高空纵横交错,天网之外是黑暗的宇宙背景,星辰——不过是毫无生机的冰冷石块——被空间乱流裹挟,舞着教人疯狂的轨迹,唯一稳定的天体是黑色的太阳,千年来急速蒸发的它已经从凌迫整个世界的毁灭之源变作了一个从炽亮孔洞中窥视过来的恶意之眼。

  自然环境系统失去动力之后,这个濒于溃灭的世界也失去了它的色彩,无论高峰还是海洋,无论炽热的岩浆还是寒冷的凝冰,万事万物只剩下黑灰白三种底色。曾有万类相争的丰富地貌早已被城市移动的磁力撕裂,摧残成了一个无尽广大的废墟,山峰倾颓,岩浆横流,海潮倒灌,风暴呼啸,生灵绝迹,整个世界都在嘎吱作响,只有巨大的空间法阵巍然不动,浓缩到极点的能量在流动时引起了光能反应,光的亮柱贯通天地,向在空中俯瞰的高等人族标记出逃离的通道。

  龙族在世界的边缘沉默地注视这一切的发生。这些仅凭肉身就能在宇宙空间飞翔,却被天网困锁在这个狭小世界的高能生物看着牵系之线自各浮空城市伸出,四面八方汇聚于中心的不朽之宫,花树盛放的穹顶大厅垂下无数光丝,与深邃如星空的地面浮出的无数光路纵横交错,大厅空旷如野,身着长袍的德尔德兰公爵微微仰头望天,不朽之宫如同无物,唯有高等人族方能看到的空间曲度映入他的眼眸,现任人王站在大厅中央,华美而沉重的王服簌簌作响,无数光丝连入他的肢体,每一刻都有无以计数的海量信息冲刷过他的身体,他只能挤出一点分神去聆听公爵的指示,其余全部贯注于维持大系统的运转。

  数十名城城主站在大厅的边缘,他们也分出了力量以协助人王维持系统,但他们最多的关注却不是给了正在向着界膜沉降的诸城,而是真正主持这一灭世工程的公爵。

  一旦高等人族全部迁徙到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即会宣告毁灭。龙族将通过融合城市发动机,再将天网拆分,镌刻己身为穿越宇宙的铠甲,公爵不同人族一道迁徙,他将独自留下,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毁灭,至于世界毁灭之后他的结局究竟是殉葬,还是随同龙族一道前往无尽旅途,没有人知道。

  上代人王亚斯塔罗斯就在另一个世界,可是公爵似乎并不打算与他再见。

  可是他不可能对贵族尤其是大贵族们的打算一无所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们对那位陛下的恐惧、戒备、与从未停止过的除之而后快。不要问他们的如此深刻的仇恨从何而来,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甚明白。

  人族的王位并非通过血脉传承,因为所有高等人族都是诞生自同样的源头,虽然人王的推选自有章法,并非完全的能者居之……然而亚斯塔罗斯是不一样的。他不仅仅是区别于历代人王,而是从本质上就区别于整个人族。

第484章 终末的降临

  亚斯塔罗斯是他的上一任人王的养子,甫一出现就是少年的模样,人们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人王之子,即使那位可敬的王者从未有过伴侣,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对他的血脉从未有过怀疑。

  高等人族比这世上的任何种族都要优越——这是他们生来就有的认识。而亚斯塔罗斯从来都是其中佼佼者,他是如此强大、如此聪慧、如此俊美,并且威仪天生,统御人心轻而易举,成为人王也是众望所归——至少贵族们当年没有找到另外一个能与他相比拟的候选者。

  亚斯塔罗斯在位期间的作为,最有意义及影响最广泛者,莫过于主持关系人族生死存亡的大迁徙计划,将这一跨度近千年的筹谋猛然向前推进一大步。他将通往彼方世界的通道打开,在同彼方世界人族的短暂交锋中,高等人族获得了有关彼方世界的必要的和详细的资料,并埋下了日后迁徙所需的必要布置,使得时空能够准确定位,并同此方世界的突破互相呼应,使得大迁徙计划得以顺利进行到今日地步,只差最后一步。

  但越是到了成功的关头,贵族们就越是感到不安,他们留下最初那些得了人王敕令,在空间通道的辐照范围中沉睡的眷族,将他们认为低劣的物种成千上万地驱逐到另一个世界,感应到它们在彼方世界不仅能够生存,并且力量并无减弱。这给了他们一种信心的保证,但贵族中的地位崇高者心中却始终挥之不去忧虑。

  亚斯塔罗斯拥有的力量同他的权欲几乎是对等的,自他登基之后,历代人王授予各大贵族的权柄便被他逐一收回,虽然他的强硬手段使得人族内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稳定及形式上的团结,然而对长久的历史中始终保持着相对独立与自由的贵族来说,这种上位高压所致的稳定与团结却是沉重的枷锁。

  倘若戴上这样的枷锁能有利于人族整体的未来,那也并非不能忍受。至少相当一部分高等人族是愿意如此忍受,但是,在亚斯塔罗斯一力推动,并控制了两百年那次空间通道开启及封印的过程中,贵族们发现了一个令他们无比震撼的秘密。

  亚斯塔罗斯并非人族。

  他的非人身份隐藏得极深,即使在此之前已有蛛丝马迹——他的天赋之高绝超出了记录,对贵族的无条件统御也不能以常理解释。无论多么强大和多么古老的血脉都不得不对他表示臣服,然而他们追溯他的血脉,却发现除了已殁的上代人王,无人知晓其从何而来。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异类不仅拥有统治人族的力量,更能够无视贵族对领地的权限,直接任意调动浮空城。他就像修剪枝叶一样,在位期间打击、剪除妨碍他的统治的反抗者,总计竟令整整十四座城市陨落,最后将浮空城市的数量最终维持在一百一十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