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50章

作者:血歌华章 标签: 年下 异世大陆 穿越重生

  范天澜及时托住了他圆滚滚的小肚子,大半个身体都趴在那只宽大手掌上的树精灵一改路上的安分,像游泳一样地扑腾着短短的四肢,在这个只有四个人在的空间中,他努力要扑过去的对象无疑只有一个。

  云深伸手把他抱了过去,动作娴熟轻柔,这个孩子不仅比一般的小了一号半,长相也与众不同,云深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这个孩子的尖耳被压到,然后才抬头看向范天澜,“这是精……灵?”他想了想才记起这个特殊种族的称呼。

  “是树精灵。”范天澜说,不知他本人是否有这个自觉,在面对云深的时候,他的态度和别人相比堪称天壤之别,“也是神光森林的宠儿,离成年还有一段时间,只能维持在幼儿的姿态,心智暂时停留在三岁之前。”

  终于离开范天澜硬邦邦胸膛的树精灵扒着云深的衬衫,白嫩嫩的脸颊在柔软的纯棉布料上蹭了蹭,云深侧了侧头,动作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部,树精灵那双光润的绿色大眼于是慢慢地眯了起来,一直竖在他头顶的那根绿毛也渐渐偃伏了下去。

  他睡着了。

  听着那细微的呼吸声,云深对塔克拉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这个天线宝宝抱进了房间的内侧。

  自己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的塔克拉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他不用睡觉呢,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范天澜当然不会应他的话。如果说那根绿毛是不会说话的树精灵精神状态的表示,在对他不利的那些佣兵和他们这些陌生人手中的时候,这个树精灵幼体紧张是当然的,但对明明也是初次见面的云深他却表现出了非常亲近和信赖的态度,这种状况要用外表的亲和力不同来解释就有些勉强了。

  片刻之后云深走了出来,从办公桌前拉出一张椅子,顾虑到小孩子刚刚睡着,他特地放轻了声音,“这个孩子不是走失的?”

  “那个神光森林离这里有多远?”塔克拉偏头问范天澜。

  “正常骑马的情况下,一个月左右的行程。”范天澜说,“从精灵的守护中将树精灵偷出后,他们换了三拨人才抵达佛兰德镇,大部分精锐都用于给追索而来的精灵设下障碍。”

  塔克拉回想了一下死在自己手上那些佣兵的实力,“精灵很强?”

  “很强。”范天澜语气平淡地说。

  “要是跟你比呢?”

  “要打过才知道。”

  对塔克拉来说这个回答真是无聊至极,云深思忖了一下,说道,“你们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来回都很顺利的航程无须赘述,范天澜语意简洁地描述了相关过程,塔克拉在一旁时不时地给他过度简明的语句进行补充,因此云深知道他们前往佛兰德镇接回众人,预备返回时隐蔽在旁的塔克族人发现了意图不明准备袭击他们的佣兵,范天澜和塔克拉潜入那些佣兵的伏击地点处理了这批敌人,然后在上船之前发现了藏在煮食用的陶罐中的绿毛树精灵。

  虽然性格等各方面都不对盘,塔克拉和范天澜在血腥过度的部分避重就轻的做法倒是相当地有默契。

  “只有两个人也太冒险了……虽然你们看起来没受伤就是好事,”云深说,虽然他知道这两个人尤其是范天澜都拥有超出常人的武力,“只有佣兵吗?”

  据范天澜讯问得到的说法是大部分精锐都留下来阻挡精灵了,不过在幕后指使这一切的那个人应当对最易出意外的末段路程更加谨慎,法师作为这个世界人形远程武器,从来都不会缺席重要场合。

  “有法师。”范天澜说。

  “不过他们太大意,死掉了。”塔克拉双手一摊。

  云深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处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方面的事缺乏了解,虽然战斗确实是他很陌生的领域,“那么枪支……派得上用场吗?”

  塔克拉轻笑一声,回味似的眯起了眼睛,“当然,而且还很好用。我干掉了两个。”

  范天澜挣断束缚术的那一刻,塔克拉的子弹也击中了用火系法术的法师,然后范天澜掷出了长刀,贯穿了还有点茫然的冰系法师的心脏,最后的木系法师刚启动护身法术,塔克拉的第二发子弹就到了,至于第三声枪响是给某个逃跑的佣兵的。

  火系法师之前发出的火箭点着了一小块地方,用长刀将陷入人体的子弹挖出来之后,范天澜和塔克拉将三个法师的尸体都丢进了火堆里,那个也佣兵已经沉入大河,即使尸体没有被肉食的鱼类分食,当他再度浮出水面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塔克拉的回答和范天澜的默认让云深放下了一些挂虑,在冷兵器的魔法世界使用热兵器在某种意义上是“犯规”了,不过云深既不信神也没有维护正常历史发展路线的想法,虽然他行事是倾向能用谈判解决的就不动用武力——当然他对比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许多人也没武力可言,要他在己方弱势的时候对标定了敌人身份的对象慈悲为怀却是不可能的。他将责任交托给这两人,就不会干涉他们应对当时的情况作出的决断。

  将那些已经变成既定事实的死者放在一边,云深现在考虑的是树精灵来到这里之后可能引起的一些问题。

  在清除掉伏击者之后,范天澜从名为刀疤的佣兵身上得知他们还有一部分人留守在佛兰德镇等待,虽然这支表面上的奴隶商队的真正领导者已经被杀,不过那些人里也有对幕后主使者有所了解的人在,范天澜和塔克拉却从未想过返回去查探更多的消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蒂塔骑士团的人还未离开,甚至可能派人跟随他们的行踪,动手只会将事情变得更为复杂——蒂塔骑士团是中央帝国的三大骑士团之一,全员驻扎在巴兰克领自然不会真的是为了确保帝国对这么一小块领土的控制权,黑石和青金的战争在即,蒂塔骑士团绝不主动干涉的官方态度其实留有很大的行动余地。

  至少在范天澜所知的一些事实中,蒂塔骑士团的“管理者”兰斯皇子是一个非常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而连树精灵都敢下手,而且已经接近成功的人所拥有的力量和权势显然绝不普通,神光森林和中央帝国立有某种程度的契约,精灵追踪至此必然会向蒂塔骑士团寻求协助,对历尽艰难才得到容身之地,新的生活还算不上真正开始的遗族和其他部族来说,无论那个幕后人物,精灵或者蒂塔骑士团,任何一方单独都难以应付,更何况被牵涉到这三者之间?

  但在树精灵被塔克拉揪出来之后,他们想清静基本是没可能了。

  “比较起来的话,是精灵更可能先找到我们这个地方?”云深问。

  “精灵在寻踪方面更有优势,而且蒂塔骑士团会给他们协助。需要树精灵的只有人类,无论拥有‘真实之眼’和‘万法之手’,否则那个人的行动效率不会胜过精灵加上骑士团。”范天澜说。

  塔克拉用指节摩挲着下巴,“他们倒是可以到处跑啊?”

  虽然中洲大陆上帝国王国公国自治领和独立城市之类的领土名目繁杂,但只要是拥有一定武装的政权,对其他势力的武装进入自己领土的事都极为谨慎,而在范天澜的叙述中,似乎精灵和蒂塔骑士团并不会受到这个方面的影响。

  “精灵在中洲的地位很高,除了他们掌控神光森林,同时守护圣地这个原因,裂隙之战中他们也是所有成规模战斗的重要战力,在牺牲了两位树精灵以及近半族人之后,神光森林被迫封印百年,对人类贵族影响很大。”范天澜神色平静地说,“封印打开之后,中央帝国召集四十八位国王共同约定,精灵可自由进入他们的疆域,若是神光森林受害,人类有义务给予尽可能的帮助。”

  塔克拉哼了两声,“对人类贵族影响很大?”

  “大概是因为一些特产资源吧。”云深笑了笑。

  “中央帝国在法塔雷斯之后的所有皇室新生儿都要到赐福之泉受洗,否则都活不到成年;净土和金铃木叶能够治愈许多人类疾病;精灵制造的一些武器有特殊效果,尤其受到树精灵祝福的剑和弓,对诅咒和阴晦法术都有很强的驱逐力;神光森林中生长着一些神奇生物和稀有药材,还有一些未曾经过证实的传说。”

  虽然范天澜的语气实在平常,听着他例举的塔克拉还是挑起了眉,“这样啊……不过那个中央帝国的皇室是怎么回事?”

  “血誓反噬的结果。”范天澜淡淡地说。

  “血誓?”塔克拉很感兴趣地问。

  “法塔雷斯在位之时,曾与当时的遗族君主立下盟约,两国世代友好,互不侵扰。”

  “……”过了一会,塔克拉仿佛标志性的轻扬音色才再度出现,“听起来是挺正经一个盟约么,违背的后果居然只要用泉水洗一洗就没问题了?”

  “这只是坐在那个帝位上的代价,”范天澜说,“在中央帝国与光明教会勾结发动对遗族的战争之前,他们的皇室中已经没有一滴法塔雷斯的血脉,无论直系旁系。就算有不被发现的远亲,在天寰破城之际也已经被血誓吞噬。”

  即使与法塔雷斯相关的血脉都已消失,血誓的阴影仍然笼罩在那个辉煌的帝位上,在法塔雷斯陨落之后登位的所有皇帝,在位时间最长的也只有十三年。现任皇帝自登基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年,曾经是一个焰金骑士的他如今被各种诡异的疾病所缠绕,常年卧榻不起已经是贵族间公开的秘密。

  然而这一切都不影响中央帝国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和繁荣的帝国”,卡拉米迪则被称为“世界的明珠”,“生者的天堂”,它的存在几乎不可超越,哪怕是跟随着那位常年卧床的皇帝呈现出衰乱气息的现在,中洲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对它产生威胁。对属于这个国家的平民和贵族来说,这不过是说明该换一个新的皇帝了,年轻和健壮的新帝王会让这个稳固存在了两百多年的帝国焕发出新的生机。

  “我从不认为所谓遗族生负原罪,为何我们这个民族的命运注定艰辛?”范天澜抬起头,看着起身走过来的云深,他伸手握住云深并没有多少力量的修长双手,深深地看进那双深黑色的双眼里,“如果没有你,我曾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

第105章 历史何尝温柔之二

  云深知道遗族的历史。

  虽然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解决那些横拦在前,急迫的生存问题上,但他仍然尽量抽出时间,从两位祭师自愿借出的“典籍”和他们的解说中去理清脉络。虽然有战乱和其他原因,被这支遗族遗脉保存下来的史书已经极力保持了完整,云深在阅读繁体字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困难,在数百年的时间中,这些来自同一种文明传承的文字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而简体字虽说被当代某些人诟病,实际除了“帘”这个字是建国后才简化的,大多数都算得上古为今用。繁简形与意的构成本质同出一脉,能够熟练应用简体字的现代人只要不写,楷书认字达到七成以上的正确率并不算夸张。

  对大多数人来说,看古文的真正难题在于释义,换做别的理科人才来看这些老旧文书可能会觉得苦手,不过云深的文科基础因为家庭原因并不差。更专业和细致的解析他做不到,像从当初的石窟文字形式推断朝代什么的,不过就算书上有些字笔画繁难,语句晦涩,通过上下文推断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云深在这段时间中了解遗族历史最关键的两个节点。

  南宋末年,崖山之前,无法抵御节节进逼的蒙古军队,对受外族统治的未来感到绝望,又不愿与那些士大夫一起宛转待死的某批人选择了逃亡海外,琼州是不可退之地,流求虽是蛮荒,却尚可一去。时机越发紧迫,在当时艰难的情况下,这些人搜集了最后一批船只,带上了尽可能多的物资,包括茶种,蚕种和其他作物的种子,然后这些包括低级官员,武夫,工匠和农民,连同部分家眷在内的一千多人抱着九死一生之心,在公元1278年秋季的某个清晨扬帆出海。

  这是一支仓促拼成的简陋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之后,除了绝不可动用的种实,食水已经接近断绝,他们眼前所见仍是无际的海面,绝望之际他们更是遇到了一场诡异的风暴,晴海顷刻之间天地尽墨,雷鸣如潮,风急浪高,不止一条船被风浪拍碎,在人力完全无力抵挡的天地大灾中,留存下来的船只被拖向一个巨大得连雷光也照不见边际的漩涡边缘。

  他们毫无悬念地被拖了进去。

  活着的人再度醒来时,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所有已知的海外志异都不曾描述过这样的地方,天空是令人目眩的金色,太阳却是毫无光芒的纯黑。无风无夜,只有还是蓝色的海水带着这支已经快要散架的船队前进,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被推动着航行了多久,靠着生食那片海域中一种海蜇般的生物活下来的人们最终还是看见了陆地,也看见了横亘在他们和那块土地间,人力绝对无法跨越的无尽深渊。

  无边的海水朝着这道世界的缝隙奔涌,与落入无底黑暗的宏大水流相比,人类如同浮蚁,毫无挣扎之力,眼看终究逃不过覆灭,却有一个男人从深渊对面高耸的山壁上飞来,黑发尖耳,双瞳仿若烈火燃烧。这个男人所说的语言完全陌生,却能将语义传入人心,他与这批大宋移民的领导者交谈了片刻。

  “尔等自彼来此,是获选之人。”那个名字发音玄奥,令人不能复述的男人说,对无法可想而向这个身具神通之人求助的众人,他却只是笑道,“此事无妨。”

  这个男人再度飞上天空,他将这批船只从海面之上举起,一气投入深渊。然后是天地倒转,这些惊魂未定的宋人发现他们正飘浮在一片水域上,举目四望,发现不远之处就是莽莽深林。

  要到五百多年之后,遗落在这个时空的宋人才会知道,当初他们经过的无风之海名为“渊海”,受另一种法则管辖,是中洲和裂隙诸族都无法穿越的所在,那个帮助过他们的男人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族,在这些非凡经历都已变成传说的数百年之后,超过300位的魔族花了一百多年时间,最终在魔龙的协助下打开了那道深渊的禁制,将他们治下无数魔物送往宽广富饶的中洲大陆。

  但回到最初,活下来的那七百多人上了岸,劈荆斩棘,筚路蓝缕,这些艰难地在这个新世界上开垦出一片移民定居地的遗族祖先无法看到,这一切将变成镌刻在遗族身上的原罪。虽然他们一直保守着来历的关键秘密,但遗族发源于裂隙之畔,传承不明,无论文字,习俗,政治乃至信仰都完全不同于中洲各族,他们所掌握的发达而复杂的文明,甚至于天生强悍的体质最终都变成了“异端”的证据。

  感怀于永不能归去的故土而自称为遗族的先民花了五百多年时间,将只剩下七百多人的小聚落发展成疆域广大,人口众多的帝国,然后在上百年时间内国破族散,这段变迁中的无数风云让云深在阅读相关记录的时候尤其辛苦。定都天寰的遗族帝国在最为鼎盛的时候人口超过千万,领土范围包括了如今中央帝国的南方大部分,在长达五十三年的裂隙之战中,遗族元气大伤,同样损失不小的中央帝国和光明教会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联手起来借遗族诸王纷争之机宣战,其后通过奇袭一举破城,一万铁骑禁军在禁咒“焚天”之下几乎伤亡殆尽,无可退避的殇帝刎颈朝堂,只有数千精兵护送太子等人突围,留下的宫室与臣民焚城以殉。

  被称为天府之都的天寰化为一片废墟,中央帝国随后逐步蚕食各自为政的藩王,直至最后一个遗族正统皇族死去,所有遗族都被逐离中洲的中央地带,总共用了五十七年。

  裂隙之战是残酷而又壮丽的时代,为了抵抗凶猛的敌人,中洲诸国首次联合起来,从未如此团结过的人类将自身拥有的微薄力量应用到了连后世也无法比拟的境界,甚至足以对抗魔族。而在裂隙之战后人类自行发动的大陆战争,仍有许多足以名流史册的经典战役,也有无数英勇的人为自己的国家和信念而战,但这场战争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只有“分裂”和“黑暗”。

  战火从里海一直燃烧到极西,被卷入战争的国家并不比裂隙之战少,遗族与中央帝国分别结成的联盟相互消耗,据尘封在中央帝国图书馆的禁术目录下的历史记载,至少有五个力量弱小的国家因此灭亡,最后失败的遗族遁入中洲边缘的蛮荒之地时人口已经锐减至近百万,而中央帝国付出的代价同样沉重,裂隙之战中依旧勉强增长的人口在更为漫长的大陆战争中不仅没有任何增加,甚至比战前还减少了三百多万。光明教会的圣骑士团则在战中完全崩溃,至今无法恢复传承,失去最大武力保障的教会势力一度衰微,教皇甚至不得不屈尊在世俗王者之下。

  被封印的大型战场上,由风吹过无人收殓的遗骨而奏响的镇魂曲仍在回荡不休,在雷鸣之夜,一些发生过交战的土地上,居民和路人还能看见杀伐不止的士兵宛如生前的幻影。战争影响的不只如此,裂隙之战和大陆战争导致西部中洲至少有六成的土地被迫荒废,无数的城镇和村庄消失在铁蹄下,人口锐减使所有交战方的生产力都迅速降低,疾病和饥荒蔓延,贸易也被战争破坏得非常彻底,曾经遗族生产的货物通行整个大陆,但在战争中遗族的工匠同样拿起了武器,无数的技艺因此失传,对躲在后方的贵族女性来说这意味着她们的生活品质至少退步了一百年,而对看着这段历史的记录者来说,停滞的不只是生产,整个人类的文明都在延续了上百年的两场战争中退化了,美德和秩序被践踏得如此彻底,真正的贵族和骑士都已死去,只有卑劣者才能最后活下来。

  在第五位帝位继承人夭折在已经修改至九岁的继位年龄之前后,中央帝国终于宣布战争结束,有人向当时的帝国摄政王问道:“没有一个人的勇敢是愚蠢的,也没有一种牺牲是不值得的,您现在还是如此认为吗?”

  “是的,我现在仍是如此认为。”摄政王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虽然代价已经沉重到难以承受,但维护帝国的荣光,是作为活下来的人应负的责任。”

  对云深来说,他刚刚才有些余裕去考虑相关问题,不必亲身经历,在那些被精心保管的泛黄纸张上,字里行间透纸而出的铁血峥嵘依旧惨烈得令人动容。云深只有将本能的感情因素抛开,尽量冷静和客观地在纷繁的细节中寻找遗族落入如此境地的原因。遗族和中央帝国的战争起因颇为狗血而复杂,只有遗族的单边记录还不算完整,不过战争的根源早已明显——对战后的中洲来说,同时进入扩张期的两个帝国几无可能如同誓言般世代友好,哪怕法塔雷斯说过中洲非常广大,足够容纳两个帝国,但在魔族退回裂隙之后,那些拥有力量和权柄的人已经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战胜的东西了。

  在遗族与中央帝国接壤的边境上失踪,因此导致两国首次交恶的遗族将领韩正此前是另一种说法:“虎豹相峙,安敢酣睡?”

  与光明教会的矛盾同样明显,因为遗族皇族不入教,不受洗,不信神。他们虽不妨碍教会的传信活动,却也并不支持,还在境内庇护众多的异信者,对教会来说,这早已令人无法容忍。

  “我们遗族如此惨败,是因为我们不够强,还是因为不够团结?”这支遗族的下一任祭师郁金曾经问过云深。

  云深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这些都是原因。”

  “但您认为呢?”

  “再强的弓拉久了也会松弦,只要人与人之间还有利益的不同,争斗就不会停止,历史的改变从来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单纯因素造成的,所以我不敢轻易论断。”云深说,“不过我想最为关键的,还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个国家要走不同于众的道路的话,尤其如此。”

  云深和范天澜大概说过一些对将来的规划,其中生产和教育都是重点,列入章程的内容也许只有在炼金术正在发展的远东才能不被视为异端,但已经确定的路线是不会动摇的,云深为这批人,为还在这个世界上顽强生存的遗族所设想的未来注定是一条崎岖的复兴之路。在一神教占据道德高位,中央帝国大而不倒的环境下,就算这里已经算是中洲的边缘地带,这一小块地方发生的变化仍然不宜过度醒目。没有经过技术和资源积累,生产能力达到某种规模,同时具备面对这个世界的优势力量也能自保的武力之前,云深不希望和外界过多地接触,不过现实的发展不会因人的意志而转移,虽然再完备的假设也不一定能够应对现实的变化,云深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准备周全。

  “话虽如此,我还真怕历史重演啊。”他苦笑着说。

  “只要有你在,就不会。”范天澜非常认真地说。

  “谢谢你对我的信心。”云深笑道。

  “不,这是注定的事实。”范天澜低声说。

  因为少年时期就离开了族里,因此极其难得的,范天澜对遗族历史的了解现在还不如云深,连汉字都是跟从云深从头学起,但这并不影响这位青年对现实独有的判断。云深与聚集在哈维尔自治领的那些人有根本的不同,他从不打算依附于任何势力,也不去借助不能掌握的力量,他的计划比那些流于口舌的信念真实得多,积蓄力量所需的时间更是短暂得惊人,即使云深还未跟范天澜之外的人讨论过他正在成型的整体规划,人们对未来仍然没有丝毫的疑虑。

  不过现在的他们还不能主动去做什么,在这里无法得知外界的信息,云深只有一边照顾着树精灵一边静静等待。

  跟一般的孩子比起来,树精灵可以说非常地令人省心,除了偶尔吧噗吧噗地自言自语,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而又好奇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却不妨碍这个最近这个总被术师带着的孩子凭借外貌受到大家的喜爱,只是除了云深之外的人如果要抱他,那头光滑柔细的绿发上就会有一根绿毛噌地立起来。而这一点在塔克拉出现的时候尤为明显。

  虽然这个孩子长得很娇小,不过最近被养得越见水嫩圆润的他还是有点小分量的,云深在机械工房指导的时候会把他放在铺了软垫的工作台上,顺便在旁边放着经过仔细清洗的新鲜叶菜和白菜芯等食物,树精灵的个子小,胃口却不算小。

  工房里的空气是温暖的,机械运作的声音堪称刺耳,长着长长尖耳的树精灵却有些违背生理外观地对声音不太敏感,抱着一根和他一样高,削去了外皮的粗壮白萝卜,坐在工作台上的树精灵在各种刀具的切削声中专心致志地啃着。

  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一个人影推开门走进来,树精灵头上的绿毛也竖了起来,树精灵两只小手环抱着大白萝卜,戒备地转过头。

  “果然在这里啊。”塔克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手从装着蔬菜的篮子里拿起一片生菜,塔克拉把嫩绿色的叶缘凑到树精灵的脸颊边,顺便摸了一把他肥嘟嘟的小肚子,“吃那么多东西都到这里来了,怎么也不见你长大只一点?来张嘴,啊——”

  “噗啾~”

  “轰!”

  面朝广场的青金王宫一角在一击之下几乎坍塌,石料和雕像的碎块纷纷落地,几道裂纹延伸至附近的墙体,被惊动的王宫近卫骑士和王家法师纷纷涌出,站在广场上迎接非常这些少见的冬季来客的诸人则是震惊无比。

  浅金长发的精灵从容收手,他的声音并不高,却穿透了所有阻碍,一直传入王宫深处,“神光森林的树精灵阿尔瑟斯,他在什么地方?”

第106章 老而不死谓之贼

  “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动手比你还快。”

  格奥尔说,将摩比斯山谷发生的事件调查完毕,顺便处理了一些遗留问题之后,维阿和赛文带队回到巴兰克,而他则跟着格里尔和精灵们来到了青金。虽然他已被降位为普通骑士,但仅就实力而言,他站在第一队列毫无不自然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