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秋烟雨
楚霄云很奇怪:“你是和静县妇产方面医术最好的大夫,我为什么不能是慕名前来?”
柳大夫微微一笑,这一笑却又点冷:“你们县衙自己有那么高明的大夫,你与他们关系好像也还不错。怎么,你求不到他为你小夫郎看看诊?”
楚霄云的脑海中千回百转,许久才明白过来,这柳大夫所指,是说于师爷?
“于师爷他医术的确高明,不过他只擅长伤痛及其他病症,这妇产方面,不甚擅长。”楚霄云道。
柳大夫冷笑一声:“也对,是与我一样的不擅长。”
楚霄云被说得一头雾水,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柳大夫已经带着药童走了。看着柳大夫的背影,楚霄云渐渐悟出道理。柳大夫实在说于师爷的不擅长妇产方面与柳大夫他不擅长妇产以外的医术是一个意思吗?
那于师爷为什么要骗自己,让自己来找柳大夫看诊?看样子,柳大夫好像笃定自己是于师爷叫去的。他们,难道认识?如果事情如柳大夫所言,于师爷与柳大夫是否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悉,于师爷让自己去柳大夫那里看诊是有目的。若真如此,那于师爷要自己前去柳大夫那里看诊的目的又何在?
他又想起先前柳大夫那一席话,昨日他与自己说易茹贞身体或许有恙,有可能导致自杀,看来真的是骗自己的。他为何要骗自己,难道真的是受到什么威胁?
然而结合今日刚才所言,楚霄云又觉他并不像受到威胁的样子。或者如他所言,他只是愿意接受那个威胁,说些误导性的话;但也并不真的被威胁到,所以今日才会对自己那般直言。不过从柳大夫的态度也可以得知,他是绝对不会帮助自己去指证王家的。如今自己也就是知道了一个查案方向,要坐实王家的罪名,还得寻找证据。
但是这里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柳大夫虽然不像真正被威胁拿捏,但是也如他所言,他是自愿被威胁的。那么,又是什么事,会使得一个不惧权贵的人,自愿被威胁呢?这只能说明,那件事对他很重要,他的确是被人戳中了软肋。
楚霄云觉得自己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然而老仵作还没到,俞鹤也还没有回来,楚霄云为今之计,只能等。
案子这边没有突破,只能等着,但楚霄云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去找于师爷聊聊。起码可以去打听一下于师爷让自己去找柳大夫看诊的目的,或许也能间接知道柳大夫所受的威胁,看看是否能够化解,让柳大夫上堂作证。
“小楚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当楚霄云出现在自己的书房,于师爷看起来颇为惊讶。惊讶之后,又有些理应如此的自然。
楚霄云恰到好处地微笑着:“案子没有进展,便来师爷这里坐坐。”
“请坐。”于师爷道,给楚霄云切了一壶茶,“卡在哪里了?”
楚霄云道:“没有仵作,验尸没有定论。”
于师爷点点头:“俞鹤不是前往云岭县请他那个仵作父亲了吗,老仵作应该也快到了。”
楚霄云还是很忧心:“那冰块保存的时间有限,时间拖长了,怕是验尸越来越麻烦。”
于师爷道:“其实凭着俞鹤现有的验尸记录差不多也能结案了吧。”
楚霄云望向于师爷:“师爷也觉得就此能够结案?”
于师爷笑了笑:“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异。”
楚霄云沉默半晌:“师爷可与柳大夫是旧识?”
于师爷望着楚霄云,也是半晌沉默:“柳大夫与你说的?”
“他并未直言,却道你不长于妇产方面的医术与他不懂伤病之术一样。”
于师爷怔了怔,然后笑道:“原来如此。我与柳大夫的确是旧识,我与他父亲师出同门。”
“那当初为何不曾见您提起?”于师爷如此坦诚到让楚霄云甚感意外。
于师爷长叹一声:“往事不可追。”
好吧,既然涉及对方的隐私,楚霄云自然不好相问。他转而提到:“易茹贞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没有问题,柳大夫却帮着王家遮掩,却道自己甘愿受威胁,不知于师爷可知其中原委?可有办法说服柳大夫上堂作证?”
于师爷听到这里,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随后道:“小楚,现有的验尸记录已经指向易茹贞意外死亡,你完全可以据此定案,何必多次一举。”
楚霄云又是一阵沉默:“既然于师爷认定王家该受到大成律令的惩罚,何不说服柳大夫上堂作证。”
于师爷又饮了两口茶水,轻笑一声:“也好,我可以试试。但柳师侄未必肯给我这个面子。”
楚霄云闻言赶忙起身,躬身行礼:“霄云多谢师爷。”
于师爷起身捋着自己的胡须,无奈地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8:32:18~2020-08-31 21:3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land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贪腐案(10)
楚霄云回到捕房, 又让人拿过俞鹤的验尸记录来。他翻看着记录,看着那些在旁人眼里视为可以结案的尸检报告。上面写道,易茹贞左臂上有一处疑似蚊虫叮咬过的痕迹;眼球充血, 疑是身前激动所致。但记录上也明确记录,易茹贞是窒息而亡。换句话说, 她就是上吊死的, 其余的发现对这个致死的原因无关。但若心有定论, 单凭眼球充血,也能严刑逼出一个供词来。不过韦京翰显然也不好此道;当然也有可能, 这种博弈,他还不愿意,或者还不到时候抬到明面上来。
楚霄云又想起易茹贞的父亲, 那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来告状的呢?这一点与当初熊柱的娘前来衙门鸣冤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楚霄云觉得,或许可以再找易茹贞的父亲聊聊,或许他就交代了缘由;即使因为种种原因隐瞒, 也能判断他是否受人指使。
楚霄云去马棚里牵了自己的马, 没有套车,骑上直奔易茹贞两家而去。
易家在那片地方算是个中等人家,附近的相邻曾说,在易茹贞飞上枝头之前,他家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这一点楚霄云是相信的, 不然也不会把女儿送到王家去当丫鬟。再看如今王家的现状, 想来是享受到女儿的好处的。
楚霄云到易家的时候,易父在地里干活,经人带路到地头找到他,看到的景象却是易父真坐在田坎上吸旱烟,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楚霄云看了一眼地里,打理得有些凌乱,根本不像一个常年劳作的农夫所为。
“易老伯,捕房的人找你。”给楚霄云带路的人开口喊道。
易父闻言抬头望了过来,看见是楚霄云,眼里闪过一阵慌乱,随后又强掩饰了下来。
“楚捕头前来可是贞儿的案子有了眉目?”易父磕掉烟灰,收起烟杆,拖着锄头走过来相问,神情却有些许不安。
楚霄云将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也就有了计较:“算是吧,所以今日有些细节需要与老伯你确认一下。”
真真假假,楚霄云决定攻心为上。
“哦。”易父看起来神情更纠结了。有慌乱,有释然,更有渴望。
秋老虎的威力太盛,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荫庇的地方,楚霄云环视一圈,对易父道:“不如换个地方聊?”
“是老汉失礼了。去家里,去家里坐坐吧。”易父带着楚霄云去了家里,周围的邻人看见易父带着一个捕头朝自己家走去,纷纷露出看热闹的神色。
“是谁让你到衙门击鼓鸣冤的?”楚霄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易父显然没想到楚霄云如此直接,霎时神情大变,却还是支支吾吾地辩解:“没有,没有人。我自己去的。”
楚霄云望着他:“隐瞒真相,罪与同谋。”
易父的神色更慌张了,却还是坚持道:“是我自己去的。”
真相如何,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仵作还没到,光凭指证撺掇告状的口供也坐实不了对方太大的罪名,楚霄云不想逼一个老农。他起身道:“你不妨仔细想想。那人若是为了你好,是决计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易父期期艾艾地将楚霄云送出家门,期间不停地说着自己一个乡下人,没读过书,没见识什么的。楚霄云只是听着,并不曾回应什么。
这样没什么进展的日子过了两日,俞鹤带着他那个仵作父亲来了。楚霄云精神一震,简单备了一顿便餐,便打算让俞父开始干活。然后解释道:“伯父真是对不起,还得麻烦您先干活,等这验尸结束,我再给您接风。”
俞父摆摆手:“用膳之事不忙,来时路上已经用过。待我喝杯水,净完手便可开始。”
“那……也好。”俞父愿意尽早验尸,楚霄云求之不得。这易茹贞的尸体已经放了几天了,虽说有冰块冰窖保存,但古代的冷藏设备毕竟比不上现代,尸体已经隐有腐败的趋向,楚霄云自然希望能尽早得出结论。
俞父换上仵作验尸时专门的衣衫,净手完毕,便开始工作。他用醋将尸体全身上上下下均擦拭过一遍,根据尸体呈现出来的状态一一叙述,俞鹤在一旁仔细聆听,做着记录。
仵作都是随着捕房出动,严格来说也是捕房管辖。楚霄云安排了一个学徒仵作为俞父擦汗,也在一旁守着,为了第一时间知晓真相。
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名小学徒最后一次给俞父擦完汗,俞父吐了口气:“暂时先这样吧。”
??
楚霄云不解地问:“伯父,这是何意?”
俞父道:“她左手手臂上这个肿块,中间有个小孔,是被蚊虫叮咬所致无疑。但奇怪的是,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天,这个肿块非但不曾缩小,反而又扩大之像,不知何故。这种情况老夫没见过,不好妄言。”
楚霄云比较了一下俞鹤父子的验尸结论,俞鹤道疑是被蚊虫叮咬,其父则认为是被蚊虫叮咬无疑,但被蚊虫触角扎过的地方肿块未消退,实属可疑。这段位上还是能看出差别。
“不知道还有那些地方是需要特别留意的?”楚霄云问。
“她眼球充血,神情有惊疑之色,说明生前被人袭击过,且袭击她的人为熟人;后足跟有淤血,应是当日挣扎时所致……”
楚霄云尚未发出疑问,俞鹤先问了:“我当时也将她全身擦过酒醋,为何没有今日这等现象。”
俞父微微一笑:“她当日挣扎因是在一处软物上,碰撞力度不大,故而短时间内血管破裂程度不够,所以没有显示。还可以看这里,这是关节之处的皮肉,也可以看到皮下出血之症,可以与脚后跟的痕迹印证。”
俞鹤撇撇嘴:“那这是时间的问题,不是我没验出。”
俞父不置可否又道:“她生前精神应受过重创或者被药物刺激过,不然不会眼球充血那么厉害,头部这边经络凸出。”
这话一出,到是让楚霄云不解了。如此说来,岂不是易茹贞真的有产后情绪失调的情况?那不合王家的说法一致了么。王家不是学医的,从现象上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即使如此,那脚后跟的淤血又怎么解释?
正在楚霄云疑惑不解时,有人匆忙来报:“捕头,老仵作回来了!”
“什么?”楚霄云惊得猛地往外冲,走了两步才惊觉自己失态,赶忙收回脚步,命人先去迎接老仵作,他对俞父告罪一番才离去。
俞鹤宽容理解地道:“去吧,没准他能验出我验不出之事,以解你们疑惑。”
楚霄云将人直接迎进了验尸房,边走边诉说当前局面,告罪道:“前辈,实在是事态紧急,有劳你了。”
老仵作颤巍巍地行着,眼里含着泪花:“无妨。没想到我还能回来,还能干回自己的老本行。这还要什么不满足的呢!走,先去看证据要紧。”
老仵作在验尸房与俞父见过礼,净手洁面之后就忙碌起来。楚霄云看着老仵作和俞父,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人,这精神状态可差远了。可见这三年流放给人带来的损害!
验了良久,差不多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老仵作直起身子,看过俞鹤父子的验尸记录开口道:“其余的看法我与俞仵作一致。另有浅见便是这胳膊上的肿块。这的确是蚊虫叮咬所致,但却不是一般的蚊虫叮咬出来的。它是被一种叫做瘴虫的虫子叮咬出来的。”
“瘴虫?这是何物?”不待楚霄云发问,俞父县发问了,“这等虫子我庆州府境内绝对没有。”
老仵作点点头:“不错,这种虫子不是我中原之地所有,它来源于岭南地界的瘴气熏养所致。我被发配儋州,在那里见过几起瘴虫叮咬人致死的案列。”
楚霄云倒吸了一口气。一种来自数千公里以外的虫子,是如何到和静县,咬上易茹贞的呢?这是明显不过的他杀了。
不过这瘴虫为何如此厉害,楚霄云想要问个清楚。
老仵作道:“这些瘴气是岭南山林中动植物死后尸体腐败之后淤积而成,毒性极强。因岭南之地,常年湿气弥漫,所以极易产生瘴气。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瘴虫,常年吸食这种毒气,自然也是毒力惊人。它叮咬过的地方,瘴毒淤积,所以叮咬之初,被叮咬的地方肿块极难散去。人中瘴毒之后,根据瘴虫毒性,一般不会即刻致死,而是等毒素渗透人的五脏六腑再慢慢死去。”
“因为瘴气无色无味,人毒发身亡之后也没有一般中毒的迹象,在不知道瘴虫的地方,可谓是杀人于无形。当然,无味是相对来说的,其实还是有点味道,便是那隐约泥土的气息,在岭南之地都容易被人忽视,何况在没用瘴虫出现的中原地区。”
听到这里,楚霄云又道:“叮咬之初人若死亡,肿块极难散去,那么她胳膊上的肿块未消是否意味着中毒不久?所以,她不是被毒死的,还是窒息死亡?”
老仵作点点头:“看来想要她命的,不止一方,这一点,我与俞仵作见解相同。”
楚霄云心下一动:“那身上的淤血和皮下出血状况何以解释?”
俞父道:“应是凶手勒其脖子时,在床上挣扎时所致,加之将人吊上房梁力气不足,拖拽所致。”
顿了顿又道:“只有床有那么大面积的软物,行凶之人力气应当不大。”
如此说来……楚霄云想起王家当日说,最早发现易茹贞死亡的是他们家的一个丫头。
“最早发现易茹贞死亡的那个丫鬟……”楚霄云猛地站起来,对旁边候命的不快道,“快,去王家拿人!”
第94章 贪腐案(11)
王家当日第一个发现易茹贞死亡的丫鬟明珠被押回衙门,毕竟只是个没什么倚靠的丫鬟,还没上公堂人就已经吓软了, 到了公堂上就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