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落花风
“仙尊,楚宁这孩子心高气傲,您说的这些,他怕是另有苦衷。还请仙尊先施以援手,其他的咱们日后再从长计议。”司马忠脸上阴晴不定的,低头望着一旁的昔日爱徒,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自然可以。”陈知渊点点头,朝着高台上走去。这些事情他本不用跟司马忠点破,也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说这么多,不过是担心时间太早,他的宝贝徒儿月白赶不回来。
…………
仙灵池藏在听雨峰的一处儿幽谷内,荒山野岭,夜色寂寂,如水的银辉洒下,将真正的水笼上了一层缭绕的纱。闪着粼粼波光的仙灵池上轻烟弥漫,犹如瑶池仙境一般让人迷醉。
“放下去吧,难道还等着本尊动手?”陈知渊木着脸站在池边淡漠道。
若不是看着司马忠抵着楚宁望了他半天,实在是可怜,他连这几个字都不愿说。
“是。”司马忠藏在雪白胡子里的嘴唇艰难动了动,到底是佝偻着腰,将楚宁小心地放在了池边。总觉得若是仙尊肯搭把手,将楚宁抱进去,定然比自己这样子体面。
楚宁刚进了仙灵池便开始抽搐,司马忠小心翼翼地按住楚宁入水,既防着楚宁滑下去,又防止仙灵池的水溅到自己。
司空器虽然随性散漫,说话不靠谱,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仙灵池的水虽然有伐经洗髓之效果,但碰着是真的疼。
司马忠等着昏迷的楚宁能够自己坐稳池子之后才直起腰来。哪怕仙风道骨地站着,却也怎么都飘逸不起来,那双眼睛巴巴地望着陈知渊,就不懂得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虽没仙尊年岁大,可怎么着年岁都不小了,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尴尬的地步。
不过哪怕尴尬,也还是硬着头皮尽职尽责道:“仙尊,仙灵池认您为主,须得您亲自下去,替楚宁疏导经脉。才,有用。”
“本尊,自然知道。”陈知渊缓缓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幽幽道。
所幸,也并没有继续刁难他,到底是叹了口气,垂着头好似赏赐他般,淡漠道:“你退下吧。”
“是。”司马忠行了礼,总觉得仙尊身上每一寸都写满了不情愿。勉力地忽视心里的怪异,才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却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还是耐不下好奇心,往回看了一眼。
他只看到,陈知渊已然走到了池边,蹲下了身子,坐在了池边。却在即将下水的时候,撩起衣摆,然后勉为其难地只将脚放了进去。
司马忠:“……”
…………
“若是还不见好,咱们就去幽篁峰找田峰主给你看看。”杜衍苦着脸,像倒豆子一般,把解毒丹,化食丹,清心丹一股脑地往月白嘴里倒,简直就要崩溃了。
“不至于,不至于,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脸红了些,心口有些跳罢了。”月白淡定地拉住絮絮叨叨的杜衍,只觉得他有些反应过度了。那青罗宗女修人美声又甜,还特别喜欢他,怎么会故意害人呢?
“而且师尊不是说,晚上早点回听雨峰?咱们现在也顾不得去幽篁峰了。”月白淡定极了。吃完清心丹的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遇事也不慌不忙了。
月白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杜衍往他嘴里倒得太快,来不及留下一两颗。现在的杜衍才是那个应该吃的人。
“你一说师尊,我才想起来。”杜衍突然一怔,艰难咽了口口水,有些恍惚。“咱们是不是把师尊忘在鉴品阁了?”
月白:“……”是,是吧。
月白也开始慌了,清心丹都不管用了,拉着杜衍就往鉴品阁去。
“你们可是云静宗的人?”刚转身,就看到方才追着楚宁的紫衣少年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头上金冠玉扣,眉眼凌厉,看着就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公子认错了,我们不是。”月白反应极快,拽着杜衍就想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师尊明明说天黑就要回峰,现在倒好,都这个时间了,他们不仅没回去,还连师尊都落下了。
“胡说,你们穿着的明明是云静宗宗袍。真当本少主瞎了吗?”百里世上挑着眉毛望着他们,只觉得心里有气,鞭子一甩,就朝着月白而去。
被杜衍眼疾手快一挡,带着月白绕过鞭子。于此同时,腰间缚仙带盘旋而出,顺着鞭子,往百里世身上缠去,怒喝道:“你干什么?”
“本少主明明看到你们方才和楚宁说话了,你们还想骗本少主?”百里世脸上的恼怒闪过,鞭子更加凌厉地甩过来。
只那鞭子却被缚仙带紧紧缠着,犹如两条交缠的蛇一般,互相被对方缚住,谁也奈何不了谁。
“并非是骗少主,方才见楚宁师弟与少主一前一后追赶着,实在是不知道您是敌是友,才不敢说认识。”月白脸上挂着笑,心里暗骂一句麻烦,示意杜衍将缚仙带收回去,才缓声道。
“既是如此,现在怎么承认了?”百里世犹疑看着他们。多少顾忌这里离云静宗不远,看杜衍收了手,才不情愿地放下鞭子道。
“自然是看到少主俊逸不凡,实力强大,若真想对楚师弟图谋不轨,怎会又折回这里?实在是君子之风,让人敬佩。”月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专业的,一手按住杜衍,阻止他想要说话的欲望,一边弯着眉对着百里世掬笑着。
惹得百里世尴尬咳嗽一声,不敢说出自己是真的追不上御剑的楚宁才恼羞成怒回来的事实,摸摸鼻子讪讪对月白道:“不过你还挺聪明,知道是本少主故意让他的。本少主现在要去找楚宁,你们和楚宁是什么关系?”
“我们和楚师弟没什么关系,只是同门弟子,不过我们知道一人与楚师弟关系匪浅,你想要找楚师弟,我们可以带你先去找他。”月白那灵动的眼睛转了转,脸上泛着笑意,这笑容在他那清润无害的脸上显得单纯又无辜。
“那自然好。”百里世收了鞭子,这才摸了摸鼻子,向着月白拱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还以为你们故意耍弄本少主。”
“少主无妨,楚师弟前段时间突破金丹,而今修为不稳,才出来买药材。方才看你对楚师弟穷追不舍,想必你也是关心则乱。”月白拍拍他的背,热络地拥着他往前道。
“原来是修为不稳,”百里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紫色劲装,鄙夷道:“你们云静宗说着是第一大宗门,可也太破落了。但凡楚宁早日和我结为道侣,入我承天宫的门。怎么会连修为不稳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处理,还要自己买药?”
月白:“……”
“自然比不上承天宫。”月白笑得妥帖又自然,边不动声色把他往鉴品阁领,边恭维道:“少主既然对楚师弟情有独钟,在鉴品阁的可是楚师弟的嫡亲师父,你若是真喜欢楚师弟,这次倒也是个极好的机会。说动了楚师弟的师父,还怕楚师弟不愿意搭理你吗?”
“谁说他不愿意搭理本少主了?他方才只是有急事。”百里世眉毛翘得老高,不甘心地反驳道。不过他对月白的态度还是满意的,于是问道:“楚宁的那位师父怎么样?可好相处?”
“自然好相处儿,他师父儒雅随和,温柔体贴,又恭谨温良,因此很受宗门上下爱戴。尤其是他收的三个徒弟个个儿风姿俊秀,想必也是喜欢模样好的。若是看到百里少主如此风姿,定然也是极满意的。”月白边走边说,脸上毫无愧色,只差和百里世称兄道弟了。
杜衍被撇下一个人走在他们俩后边,沉默又孤独。当他在脑子里尝试把陈知渊的形象和儒雅随和、温柔体贴、恭谨温良等诸多词语挂在一起,却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后,再看向百里世的眼里充满了怜悯。
直走到鉴品阁门前,月白笑望着已然和他称兄道弟的百里世,眼里一片清明,长吁了口气才向他拱手道:“百里少主好事将近,我先行恭喜了。”
“倒是不用客气,咱们相遇也是缘分。我观你修为低下,想必在云静宗也过得不好,等我和楚宁成亲的时候,你不若也来我承天宫,有本少主护持你,哪怕端茶倒水,肯定也比在这里强百倍。”百里世很满意月白的识趣,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在外边遇到这般善解人意的人了,月白若是到了承天宫,看在他和楚宁出自同门的份上,自己也会厚待他。带在身边随侍,想必也是很好的。
月白面上含笑,心里却在mmp。方才还想着让陈知渊出手时候,自己说些好话的仅存的一点同情心荡然无存。只能越发笑得动容,跟百里世颔首道:“既如此,进去吧。”
“我师兄虽然修为低下,却是师父最宠爱的。在宗里地位超然,日后大有可为,怎会去你们宫里给你端茶倒水?你这般侮辱我师尊,是在顺带质疑我师尊的眼光吗?”杜衍忍了一路。已经不满极了。看到百里世跨了进去,才瞪着他,开始温吞吞地补刀。
说罢,深吸口气,示意月白也进去,自己退在门口,甩着缚仙带,防止百里世一会儿逃跑。
月白这才挽起袖子,拉着百里世往里去,边蹦跶着边有如杀猪般地大喊:“师尊——,师尊——”
听陈知渊的命令,一直留在鉴品阁不知道等什么的司空器听到这声音只觉耳熟,走出客房俯身往下看去,和月白冷不丁四目相对。
月白这才反应过来,望了眼一头雾水的百里世,又看向司空器,眨着眼,佯装冷静问道:“司空峰主,我师尊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陈知渊:谢邀,在仙灵池洗脚,你再不来我都要脏了!
第24章 不同
“你倒是终于记得你师尊了?亏你师尊还说你是个会惦记人的。”司空器摇着扇子走下来,等着自己都麻了。望着姗姗来迟的月白,对他似笑非笑道:“楚宁金丹不稳,被你身边这位追赶,强闯护山大阵,受了伤,你师尊送他去仙灵池疗伤去了。”
“仙灵池!”月白听到这个名字就炸了,身子狠狠一抖,眼睛一翻就要昏过去。
陈知渊作为原文里不怎么出众的男配,本身和楚宁互动并没有后期的潜力股们多,但是在这不多的戏份里,仙灵池的疗伤,绝对是可称作最香艳的一段。
月白还记得原文里关于这部分的描写:“夜色沉静,仙灵池里水波荡漾,楚宁贝齿咬着灼艳艳的红唇,靠在陈知渊的肩膀上,仰着雪白流畅的脖颈,轻声呢喃道:‘师尊~,我疼。’……”
月白心里在哆嗦,不敢再往下想。若是陈知渊真的因此对楚宁动了心,那他就是罪人。
思及此,忙就要转身往听雨峰奔。
却被百里世强行拽住,皱着眉,眼神凌厉道:“你什么意思?楚宁受伤了?”
月白却是再也顾不上他了,一把就想甩开百里世,铁青着脸跟杜衍道:“咱们回听雨峰。”
“你回哪儿?你不是要带我见楚宁的师父吗?难道是在涮本少主?”百里世面色不虞,眉毛翘得老高,只恨不得飞到鬓上,一把扯着月白不让他走,一手将鞭子抽出来,隔空一甩。
妈,的,傻,逼!月白心里暗骂一声,总算明白这人为什么能做出硬磕鬼界的脑残事了,身边一位化神期的大能站着还敢如此猖獗。
月白深吸了口气,才朝着司空器道:“劳烦峰主动动手?师尊前日送给月白的法宝,月白还峰主一件?”
“一件少了点,不过也是举手之劳,自然乐意至极。”司空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阖起扇子忙应道。
扇子猛地扇出一丝气劲直直袭向百里世抓住月白袖子的手。百里世赶忙松开,退了两步闪开。
刚反应过来,月白已经咧开了好远,要踏出门了。
“多谢司空峰主了。这孩子不懂事,您小惩大诫,到底是承天宫的什么少宫主,可要给他留条命。”月白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道。脸上掬着笑,只那笑意不达眼底,只催促着杜衍拿出最快的法宝回听雨峰。
只还没走,司空器就解决了人,拍了拍手出了门来,眼里放着光,热情跟他道:“你知道仙灵池在哪儿吗?你带上本峰主,本峰主还能给你指路,方才的那个法宝本峰主也不要了。”
这样的大戏不看白不看,直觉告诉他,仙尊特意嘱咐,月白又这般急匆匆回去,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作为行走在凑热闹看八卦场上的一线人员,司空器这时候显得格外大方。
“多谢峰主。”月白猛点头感激道,总算是安心了些。总有人在为他可怜的师尊的而努力的。
…………
仙灵池所在的幽谷外,仙风道骨的凌虚峰主兀自站在风中凌乱。
凌道仙尊坐下洗脚的一幕有如定格一般,在他脑里挥之不去。他不能理解,不过是替自己的徒弟疏通下经脉,怎么就能做出如此好似强抢民女一样的恩怨纠结戏码。
不过他的这点不能理解,在月白来后,不但没有释怀,反而更加深了。
“峰主。”月白的脸凝得比这夜色还浓重,远远望见司马忠后行了个礼,才肃然道:“里边情况如何?”
“什么情况如何?哪有什么情况?”司马忠抿了抿唇,实在是不好说仙尊只愿意洗脚的事情,只能强自道。
“难道我还是来迟了?”月白有些踉跄,脸上瞬间一片死寂,被杜衍勉强扶住都缓不过劲儿来。
“师尊不过是给楚宁疏通经脉,有什么迟不迟的?”司马忠皱皱眉,怎么一个个儿的,都如此怪异。
“我要去看看。”月白心里惶恐极了,虽然不知道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可不管发展到哪一步,他也要去亲眼看看,万一还有希望力挽狂澜呢?
“放肆,仙尊是在给楚宁疗伤,怎是你想看就看的?”司马忠面露不悦道。施法期间,怎能被打扰。
“我也有伤。”月白捂着胸口,咬牙道。“这里痛彻心扉,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你也在开玩笑吗?”司马忠瞪了他一眼,袖子一甩,实在是看不上他极了。
“大哥,仙尊亲令小弟带月白进来,你便让他进去吧。”司空器笑看着月白胡搅蛮缠一番实在是好玩,待到看够了才出声道。
“仙尊是在疗伤,又不是泡澡。岂是想进就能进的。没病没伤的,进去干嘛?你在幽篁峰里难道没有学礼数吗?如此乖张任性,成何体统?”司马忠丝毫不退步,袖子一扫,凌虚剑若隐若现,直接将月白扫退几丈远。
“有病有伤的就能进去?”月白猛地抬头,司马忠说了一通他都没反应,唯独记下了一句。乍然眼睛一亮,下一刻,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壶来,“咕咚、咕咚”地咽下大半,才摇摇晃晃地跟司马忠道:“峰主让让,我中毒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楚师弟能进去,弟子也能。”
司马忠愣了愣,还是没动。过了半晌,想说点什么,到底是不忍心,才慢慢侧过身子。
看着月白猛地往前跑,才扭头对着司空器和杜衍僵硬道:“喝千红汁装中毒?”
“左右脑子不好也算是有病,您放他进去也没错。”司空器咳嗽一声,尴尬道。
…………
仙灵池边,楚宁是被痛醒的,全身像是被灼烧得一样,疼得他汗如雨下。刚想挣扎着起来,却被千斤之力隔空压住一般,动弹不得。
“醒了?”陈知渊的声音清清泠泠,没半分感情,响在他耳旁不远不近的地方,显得格外的飘渺。“醒了别乱动,多忍受一会儿,有利于你夯实金丹。”
“是。”楚宁微颓着双肩,似是不堪重负般低应一声儿。夜色四起,仙灵池上散着阵阵寒意,楚宁垂着头,那长而卷的睫毛因着疼痛而轻轻抖颤,像是被雨水打碎了翅膀的黑色蝴蝶,可怜又无助。
四周寂静无声,陈知渊坐在河边岿然不动,手里拿了根模样辨不清的玉簪,似是望着楚宁,那目光氤氲在弥漫着的水汽里,逸散开来,似乎让那疼痛更加难捱了。
终于一声难耐的□□从鲜艳的口唇里轻轻逸出,尾音轻轻一荡,旁若无人地上扬着,像是痛极了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