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蜚
左右思量了许久,最终佘宴白一边在心里不住骂着敖夜,一边微红着脸把陶罐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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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晚安
“爹爹的脸怎么红了?”
眠眠歪着头,疑惑地望着佘宴白脸上忽然浮现出的红晕,眼神天真而懵懂。
佘宴白伸手捂住小蛇崽好奇的眼睛,略微有些心虚道,“这里太热了。”
“哦~”
眠眠想这还不简单,便顺着佘宴白的手臂和衣裳一哧溜滑了下去,然后四处打量了一下,便飞快地往山洞深处爬去。
“眠眠给爹爹找水去!”
别看小蛇崽不大,但爬起来的速度却不慢,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眠眠就从佘宴白眼前消失了。
“眠眠!”佘宴白喊了声,立即俯身捡起地上闪烁着红光的长明灯就要去追他家小蛇崽。然而手指甫一触碰到长明灯,他的神识便下意识地探了进去,烛火内里藏着的一滴血,散发出的气息令佘宴白莫名感到熟悉。
佘宴白垂首,定定地望着手里的长明灯,片刻后将其小心地收起。与随意放在玉镯小楼内地上的玉棺和陶罐不同,长明灯被好生地放在了二楼的多宝格里,外头还套了个防护罩以免出现意外。
再抬起头时,他弯着唇在笑,只眼神与刚刚相比冷了许多。
“眠眠,你慢些,等等爹爹。”佘宴白一边喊,一边迈开脚去寻眠眠。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他到底是慢了一步,眠眠已经跳进了敖夜先前挖出的池子里,正在清凉的水中快活地游来游去。
“这水凉凉的,爹爹快下来和眠眠一起玩。”眠眠见佘宴白来了,赶忙游到池边,抬起满是水的小脑袋晃了晃,甩去水珠。
佘宴白一见到这水池就想起过去的那么多天里,他与敖夜几乎有一半的时间便是在此处肆意胡闹。纵使施了法,令池中水得以日日换新,但到底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而这会哪儿还好意思进去与一无所知的儿子玩水。
“咳,爹爹不喜欢这处的水,太凉了。”
佘宴白弯腰捞起湿漉漉的小蛇崽,用衣袖为其擦去身上的水,笑道,“眠眠喜欢玩水?”
“嗯!”眠眠扭了扭身子没挣脱出佘宴白的手,便催促道,“爹爹快把眠眠放下来。”
佘宴白半蹲下来,依言将眠眠放在地上,问道,“怎么了?”
“眠眠要继续给爹爹找水去呀,找热热的水!”眠眠道,“往里走还有水呢,爹爹要跟紧眠眠哦。”
佘宴白噗嗤一笑,“好,那眠眠要爬慢一点哦,不然爹爹可跟不上你。”
想着敖夜一时半会回不来,而眠眠之前在玉镯里那并不大的地方呆了许久,怕是闷坏了,佘宴白便没有阻止。
“嗯嗯。”眠眠点了点头,然后果真爬得很慢很慢,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佘宴白有没有跟上来。
“爹爹要跟好眠眠哦。”
“嗯。”
佘宴白弹出一朵白色的灵火跟在眠眠身旁为他照亮,然后便慢悠悠地跟在后头,眉眼含笑地望着小蛇崽的身影。偶尔还会出言夸赞一两句,使得小蛇崽动力十足,爬了好一会儿都不觉得累。
山洞里并不是只有一条蜿蜒的路,偶尔也会出现不知深处有何物的岔路,每当这时小蛇崽就会停下来,昂起小脑袋左右摇晃地仔细辨认,一会儿后又继续前行。
佘宴白以为眠眠要为他找的热水应当是藏在洞穴某处的温泉,未料小蛇崽竟带着他左绕右绕,来到了另一处通向外面的洞口。
只是洞外不是土地与花草树木,而是一望无际的孽生海。绚丽的晚霞洒在波光粼粼的粉色水面上,将其渲染得愈发神秘而美丽,犹如不可捉摸的梦幻之境。
然而恍惚间,那染上了霞光的海水又艳得宛若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海。
“呼~找到了,又漂亮又热热的水!”眠眠停下喘了口气,然后躺在地上扭了扭,金灿灿的眼睛望着佘宴白,撒娇道,“爹爹,我累了~~~”
佘宴白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摊开来掌心向上,说道,“辛苦眠眠了。”
眠眠自觉地往他手心里一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佘宴白定了定神,带着眠眠一步一步地由昏暗的洞内走到铺着霞光的洞口边缘。
而洞外其实还有一块凸出来的平坦石头,只是山洞里遍布结界,他走不出去罢了。
“爹爹怎么不走啦?”眠眠眼巴巴地望着漂亮的水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佘宴白往前走,不由得感到奇怪。
佘宴白笑了下,“爹爹走不……”
一边说,他一边往前走,想以实际行动告诉小蛇崽他走不出去,不想话还没说完,他的一只脚就踏了出去,且并未感受到结界的阻碍。
“昂?”眠眠甩了甩尾巴,不解道,“爹爹说什么?”
“没什么。”佘宴白惊讶地挑了挑眉,完全走了出去,然后一撩衣袍,在石台的边缘处坐下,凝望着因起了徐徐微风,而泛起层层细浪的孽生海。
这里的水浅层确实是温热的,而深层却很凉,凉入神魂。思及敖夜曾说过他是捂不热的,佘宴白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泡过孽生海后,他连神魂都是冷的,身体又怎能轻易被捂热呢?
眠眠低头看了看海面,忽然从往下一窜,“我帮爹爹看看水是不是热的。”
“眠眠!”佘宴白只来得及捏住小蛇崽的尾巴尖,而眠眠的小脑袋已然没入了与石台平齐的海面。
那一刻,佘宴白几乎心胆俱裂。他能在孽生海里苟活下来,不意味着旁人也可以,他不敢想若是眠眠幼小的神魂受到海水侵蚀会怎样——
“是热的!”眠眠抬起头说了一句话,又把头垂进了水里,好奇地看来看去。
佘宴白拎起眠眠,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住他的小脑袋,眼眸与小蛇崽灿烂的金瞳对视,黑着脸训斥道,“若是这水有问题,说不定爹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能如此淘气?”
眠眠瑟缩了一下,小声辩解道,“可是眠眠感觉这里没有危险呀。”
“嗯?”佘宴白的眼神变得危险,红唇一勾,笑吟吟道,“眠眠不乖了?”
“乖的,眠眠乖着呢。”小蛇崽果断认错,“眠眠错了。”
不知为何,看着认错态度还算不错的眠眠,佘宴白却想到了他阿爹敖夜,有错就认但还敢再犯。
“这次就算了,但以后若是再如此鲁莽,爹爹就要生气了,懂吗?”佘宴白蹙着眉,叹道,“如果眠眠受伤了,爹爹会很难过。”
似乎是预见了有朝一日小蛇崽会因为大意而受伤,佘宴白脸上露出了伤感的神情,墨黑的眸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随时可能淌出泪来。
小蛇崽心疼了,顺着佘宴白的手臂爬到他的肩窝,小脑袋贴上佘宴白微凉的脸颊,小声地安慰道,“眠眠不舍得让爹爹难过。”
“那眠眠就要保护好自己。”佘宴白眨去眼中的水光,适时地提醒道。
“好!”眠眠大声保证道,比之前认错时的语气要响亮许多。
佘宴白满意了,这才道,“现在眠眠可以去玩水了。”
“真的?”眠眠歪了歪头,怀疑的望着佘宴白,“不会再把眠眠拎出来?”
见小蛇崽将信将疑,佘宴白干脆抓住小蛇崽的身子,将他轻轻地放入水中,叮嘱道,“只能在这边上玩,不能游远了知道么?不然爹爹以后再也不让眠眠一个人玩水了。”
“嗯。”
眠眠记着刚刚的保证,这会入了水也不乱游,就绕着爹爹浸在水里的手游来游去,把爹爹纤长的手指当做障碍一般来回穿梭。
过了一会儿,小蛇崽还没玩够,就见眼前的手忽然抽离。眠眠一愣,冒出水面就要撒娇让佘宴白再陪他玩一会儿,便见爹爹白着脸拧着眉,盯着那只水淋淋的手直看。
“爹爹怎么了?”眠眠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安,也顾不得玩水了,飞快爬上石台凑到佘宴白跟前关心道。
“没事,只是泡久了,手有些不适而已。”佘宴白垂下眼帘,竭力绷住脸,不想让眠眠看到他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帕盖在那只泡了一会水的手上,挡住其开始颤抖的模样。
曾经他泡在孽生海里许久都未曾有事,现在只不过泡了一会儿,便遭受了侵蚀,当真是奇怪啊……
眠眠扭头看了看美丽的孽生海,又回过头望了望爹爹神色如常脸与盖着素帕的手,心里不大相信爹爹的说辞。
想了想,趁着佘宴白不注意,眠眠忽然张嘴咬住素帕的一角,然后使劲往后一扯,露出了佘宴白不住颤抖的、爬满了粉色细线的手。因着佘宴白的皮肤白,那不详的粉线看着便愈发明显。
“爹爹的手受伤了!”眠眠惊呼。
佘宴白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神魂在体内战栗,却还是强撑着对小蛇崽露出安抚的笑容,“不怕,过一会就好了,爹爹没事。”
小蛇崽焦急地直用尾巴拍打石台,压根不信佘宴白此刻所说的话,“我感觉到爹爹现在很难受,都怪眠眠,不该带爹爹来这里玩水,呜……”
偏偏佘宴白手上的不是魔气,而是来自孽生海的侵蚀之力,眠眠自己虽能抵抗,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替佘宴白化解一二。
眼瞅着小蛇崽都快急哭了,佘宴白想要哄一哄,不想一张嘴却发出一声痛苦的□□。
他一发觉不对就抽回了手,确实没什么大事,只要捱过这阵疼,日后再养养就好了。
但神魂上的痛,哪怕再轻微,其给人造成的痛苦也非肉.体之伤能比拟的。
“眠眠要想一想,会有办法的,眠眠得保护爹爹……”小蛇崽一边念叨着,一边爬到佘宴白的脖颈处,用小脑袋一下下蹭着他的侧脸,希望能给正处于痛苦中的爹爹一丝安慰。
闻言,佘宴白想笑一下,却因痛苦而露出扭曲的神情。
眠眠看见了并不害怕,反而更心疼了,恨不得代替爹爹遭受痛苦。
许是太过着急,还真叫眠眠给想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有用的办法,但眼下爹爹很难受,他总要试一试再说。
只见小蛇崽仰起头,努力长大了嘴巴,须臾之后,便有一枚金色的珠子缓缓地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两枚。
金色的珠子宛若琉璃,通透明净。但里头还有一枚稍小些的圆珠,其色泽几乎与小蛇崽的鳞片一模一样。
眠眠歪着头盯着珠子看了看,又张开嘴用稚嫩的蛇牙啃了上去,奈何上面的封印虽已渐渐解开,但也不是现在的他能破解得了的。因此做了一会无用功之后,眠眠不禁急得哼唧起来。
佘宴白注意到眠眠的动静,忍着痛转过来查看情况,却被眼前的浮着的珠子震住,不敢置信道,“龙珠!”
龙珠虽被神龙设下的封印隐藏了气息,令佘宴白察觉不出,但是他却曾亲眼见过一次龙珠的模样。面前的这枚虽然小了许多,甚至里头还多出了一枚小白珠,但它无疑就是令人只肖看过一眼就不会错认的龙珠!
“龙珠是什么呀?”眠眠有些不懂,不过他也并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让爹爹别那么难过。
于是眠眠认真地盯着龙珠,努力把里头属于自己的那枚小珠子召唤回来。幸而封印虽强,但并不限制眠眠的小珠子,得以令他成功分离一大一小两枚珠子。
然后小蛇崽用小脑袋往浮在空中的龙珠上轻轻一撞,便令金色而透明的珠子飞向了佘宴白的嘴边。
“爹爹吃下去就不难受了,要是还难受,眠眠就把自己的珠子也给爹爹吃!”眠眠催促道。
与属于上古生灵的神龙相比,佘宴白的血脉终究是太弱,两者之间巨大的悬殊不仅导致眠眠迟迟无法化为幼龙的模样,还令他至今没有得到本应在蛋壳内就会接收到的传承记忆。
小蛇崽不明白那一枚小小的珠子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只直觉地知道很重要不能给别人。
然而于眠眠而言,天底下再没有比爹爹更重要的存在了,只要佘宴白不再痛苦,珠子不要又何妨。
佘宴白艰难地张开嘴,并没有如眠眠所言将其吞入腹中,而是收起牙齿小心翼翼地含在唇间。
而只是这么含着,他神魂上的痛感便减轻了许多,甚至被侵蚀的那一处开始了缓慢的愈合。
佘宴白将自个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唇间的龙珠上,良久之后,终于教他发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而这气息,曾于敖夜身上出现过,后来又莫名消失了。
他绝不会错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