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下的暖猫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青年沿着蜿蜒盘旋的栈桥出现在思悔崖。
越沉水抬头看向青年,微怔,未说完的话滑回,眼中有光芒微微浮动了一下。
其他人眼中也闪过惊艳之色,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殆尽。
三月刚至,冬寒未散,阳光从天际云层温暖射出,两两相撞,给思过崖添上鲜明色彩。
青年墨发站在思悔崖入口。
他一头墨发随意用发带半束,着一身嚣张的红色,红色繁复,衬得他五官格外艳丽,皆是世家特有的矜贵。
青年身后还跟着个靛青色圆领袍子的胖子。
胖子正是魏延,一上到思悔崖,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当即横了众人一眼,躬身从江怀玉身后退到人群中。意识到青年是谁,众人回过神,眼中惊艳瞬间就被厌恶取而代之。
江怀玉头一次感受到这么多恶意的目光,稍稍定了下神,江怀玉径直走向惩戒台。
“不麻烦宗主大师兄动手,师弟来了。”
越沉水收敛好眼中浮现的光芒,皱起眉,上下打量江怀玉一番。
江怀玉顺着他的视线,也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平常,原主都是穿白色,因为林湛也穿白色。林湛生得清雅,一身白衣,更显得清润温和,平和近人。
原主模仿林湛也穿白色,俗话说得好,要想靠近一个人,就先与对方兴趣爱好相同。
于是,原主也整日穿白色,就差没把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俩天生一对一句话整个横幅挂脑门上。
江怀玉本就打算远离主角受“林湛”,自然不会穿白色。昨晚打开衣柜一看,满眼白,活像吊丧。翻来覆去,没找到一件其他色,心一横,倒红墨水染了个红色……
江怀玉不着痕迹地捻了捻衣角,挑眉道:“今天日子特殊,所以穿了这个色,主要是喜庆。”
越沉水:“……”
众人:“……”
“又在搞什么花招?莫不是以为林尊者在场,想吸引林尊者注意。”李殊惊愕,下意识用左手手指快速敲打右手手背,扭头朝站在不远处的谢眠看去。
“你师尊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么多年,也不见林尊者多看他一眼。”
李殊是宗主越沉水的三弟子,属于玄魏宗顶尖弟子,最看不惯的就是江怀玉这种人。
他不像他师尊,不喜欢一个人,还要藏在心里,表面维持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特别是在知道谢眠和巡夜弟子因江怀玉受伤后,厌恶更甚,达到极点,更看不惯。
谢眠身为江怀玉小徒弟,师尊受罚,即使自己重伤,也不能像其他受了伤的巡夜弟子一样,漠不关心在一边养伤,而要来到思过崖上。
他站在人群里,遥遥看着江怀玉。
天际阳光斜射,穿过稀疏树干,在他脸上打下条光,少年特有的柔和和利剑出鞘般的锋利在光影分割间,淋漓尽致。
“师尊只是太喜欢林尊者了。”谢眠轻笑。
“你这人真是的。”李殊停止敲打自己手背,恨其不争,“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天真善良,迟早要被江怀玉分尸。”
谢眠语气无奈,“李师兄。”
“你可别忘了江怀玉是怎么对你的,要不是林尊者时常帮衬一二,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长点心眼吧你。”
“帮衬?”谢眠笑容淡了些,隔着接踵摩肩的人群,谢眠看向魏延。
魏延正时不时伸手去探腰间挂着的乾坤袋,金色乾坤袋里装着的正是魏延从谢眠手里夺过的乾坤袋。
收回目光,谢眠指尖漫不经心划过腰间银白色宫铃,微微侧头,冷淡道:“帮衬就免了吧,我不需要。”
周围人声嘈杂,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轻的叫人听不清。
李殊啊了声,探头过去,“你说什么?声音大点。”
“我是说,林尊者……”谢眠笑着抬眸看向江怀玉,缓缓道,“真是个好人。”
李殊嗤之以鼻:“那可不是,林尊者霁月清风,岂是江怀玉可比的。”
完全不能比的江怀玉似有所感,抬头朝谢眠站的地方看来,不过人头攒动,江怀玉并没有看到谢眠。
“江怀玉,你可知错?”越沉水站起身,沉声问道。
惩戒台上地表开始破裂,随着越沉水的话,江怀玉被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在地上。
膝盖传来密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痛,江怀玉痛得闷哼出声,冷汗直冒。
他抬头朝前看,只见前方出现块石碑,石碑将越沉水等人全部挡住,上面镌刻着红色字。红色字跟鬼画桃符没什么区别,弯弯曲曲,托没有原主记忆的福,江怀玉一个都不认识。
不止字不认识,今早来惩戒台,江怀玉因没有原主记忆,不认路,从长明殿出来就迷路了。
最后逮着鬼鬼祟祟在一旁偷懒的魏延,才顺利来到思悔崖。
要是自己穿成的是主角,按照穿书惯例,肯定会获得原主的记忆,像以上这种事发生,根本不可能发生。
越沉水冷声道:“玄魏宗宗规于此,江怀玉你给本宗主念一遍。”
江怀玉:“……”
江怀玉沉默片刻,冷哼,“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不必把宗规拿出来压我。敢作敢当,对于惩罚我不会有任何不满或诘问,要罚赶紧罚,我还等着回殿睡觉。”
事到临头,江怀玉还如此嚣张,在场之人都被气笑了。
听江怀玉这么说,执行九十九鞭的尊者瞬间站起身,请示越沉水后,甩出刑鞭径直走到惩戒台上,神色冰凉,薄薄几个字从唇间挤出。
“江尊者,得罪了。”
石碑倏然炸开,化作光芒消失在空中。与此同时,刑鞭惯到背上,鲜血透湿衣服,血啪嗒啪嗒顺着撕裂的红衣往下滴。
江怀玉咬住下唇,先前跟凶兽缠斗时受的内伤还没好,只是外伤用灵药敷着,表面好了。
疼痛过后,火辣辣的痒从鞭伤处蔓延开,针脚一样往里往内。
江怀玉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怕自己吐出来,江怀玉更加用力咬紧唇,数着落到背上的鞭数,转移注意力。
一下。
二下。
……
六十六下。
数到六十六下时,江怀玉有些撑不住,脸色苍白,手紧紧握着,指尖陷入肉里,掌心印出血色月牙。他背后血肉模糊,衣衫全浸在血液里。
思悔崖此刻,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江怀玉,眼中情绪复杂。
要说这江怀玉,无耻是无耻,但敢做敢当,硬生生扛刑,着实让人佩服……
但凡他把这扛刑的硬气分一半在感情上,不死皮赖脸纠缠林尊者,也不至于人人厌恶,落个这么狼狈的下场。
修仙界十二境,有哪个尊者像他这样?个个风光,声名远扬。
第七章
罚到第七十鞭,江怀玉有些昏,眼前都被冷汗蒙住,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谢眠的声音。
“弟子谢眠,恳请宗主减去剩下二十九鞭。”
全场喧哗起来,不敢置信看着半跪在惩戒台上的少年。越沉水示意实施惩戒尊者停手,皱起眉,“你说什么?”
江怀玉忍着痛,费力抬起头,透过水雾,看向谢眠。
谢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惩戒台上,他低垂着眼,咬字清晰。“按照宗规,残害弟子,当受二十九鞭。但弟子并不认为师尊有残害过弟子,他只是一时糊涂,不该受此二十九鞭。”
说完这句话,谢眠侧头朝江怀玉看来,用心念传音,轻轻道:“师尊昨晚的意思,弟子明白,师尊放心。”
江怀玉:“……”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
江怀玉忽然想起昨晚把乾坤袋甩给谢眠后,谢眠平静的表情。谢眠这时认为自己拿乾坤袋收买自己,好免除二十九鞭?
确实,若是受害者不追究,不认为是残害,残害弟子这一条罪名便不成立。
成立的罪名只有两条,一条是私闯禁地,另一条是放跑凶兽,致使夜巡弟子受伤。
“该死的江怀玉。”李殊刚才没拦住谢眠,见状,拉着一张脸,抬手一拳垂在树干上,需要两个成年人环抱才能圈住的大树剧烈颤抖,树叶直落,“肯定是又威胁……”
话语未落,只见江怀玉拽过谢眠衣领。
江怀玉从未受过苦,手指手背线条流畅,修长白净,拽着谢眠衣领时,黑白相衬,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一时有些刺眼。
手指微弓,线条流畅的指节抵住少年喉结,江怀玉恶声恶气,“废话少说,给本尊滚下去。”
话说到一半,江怀玉就感觉好不容易压着的血腥味又冲上口鼻,刻意忽视腥的要命的血腥味,江怀玉一口气说完。
抵在喉结处的触感太过明显,谢眠喉结上下轻轻滚动了声,盯着江怀玉看。
他眸子漆黑,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江怀玉被他盯得浑身不适。
好一会,谢眠才轻轻点了点。
江怀玉松开拽着谢眠的手,让谢眠退下惩戒台,接着受罚。
“继续。残害弟子有错;私闯禁地有错;放跑凶兽致使人受伤有错,我都认。”
万籁俱寂,众人错愕的看着江怀玉,耳边只回响着猎猎作响的鞭打声。
“江怀玉……他……”
“这人真的是江怀玉?不可能吧。”
受完罚,江怀玉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湿漉漉,滴答着血,血将惩戒台染红一大片。
他极其克制的喘息,浑身灵力紊乱。
片刻,江怀玉抬起头,撑地站起。一身红衣因血液更红,红的有点惊心,像是倒扣入血池中一般。
眼前浮现江怀玉刚拜入玄魏宗时,小小一团,仰头怯怯叫着大师兄。
越沉水下意识抬脚要走下审判处,去扶江怀玉,但随即,顿住,垂眸,神色冷淡,不去看江怀玉。
魏延早早在下等着惩罚接受,一见结束,撞开正要上前去扶江怀玉的谢眠,一个箭步冲上惩戒台,扶住江怀玉。
“尊者,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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