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无百日红
孙墨尧叹气，“皇上，眼下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诏书。”孙慕辰打断他的话，“在书房。”
孙墨尧点了点头，“我去取。”
孙慕辰闭上眼，不说话了。
要不是看到皇上胸口还微微有些起伏，孙墨尧真的以为皇上已经在他的面前驾鹤西去了。
从寝宫出来，孙墨尧朝沈熙看了一眼，随后轻轻点头，就转身去了书房。
沈熙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歪着脑袋轻声对卢居风说，“皇上写诏书了？”
卢居风一愣，“这么说，大概写了……但是我没有看到……”
沈熙点点头，“王爷应该去拿了……”
卢居风看着天色，黑漆漆的天空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那颗帝王之星是躲藏了起来，还是渐渐陨落？他不知道，但是，似乎这变成了大势所趋，跪在这里的所有人心里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要不了多久。
那个他们心中一直所想的画面就会发生。
子时三刻一过，老宫人出来说，皇上驾崩了。
王爷站了起来，将拿到手的诏书，当着皇后、太子，还有文武百官的面前宣读出来。
太子继位，然因为他年轻稚嫩，尚且不能独自处理大事，便指派丞相在旁辅佐，将舜国江山比之从前更为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而王爷本是皇室后代，自然也要为舜国江山出力。希望太子今后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多多向王爷请教，学会早日处理国家大事，好好打理朝政。
孙墨尧拿到手的时候诏书就封着，他也没有看到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现在看到诏书的内容，他心里不免有些惊讶。还以为皇上在诏书中，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来辅佐太子，或者给他按个什么头衔，要他安分守己，让他乖乖辅佐皇上。
但没想到事实上皇上却写的十分委婉，也只是让太子多找王爷来请教，便是没有再多的话。
沈熙听完诏书，不免在心中为王爷松了口气。
皇上没有把他对王爷的厌恶延续到太子的身上，也没有利用太子去做他以前做过的事情，还希望太子能多向王爷指教？这真是不太像是皇上说出来的话。
细细斟酌了一番，现在皇上既然都已经离世，而太子也没有能力来左右王爷将来的生活。
现在的王爷，该是真正的自由了。
然皇上驾崩大事一桩，沈熙其他的想法什么也没提，现在王爷便要把后事给料理完。
看着现在的太子，孙墨尧突然想到了当年的皇上，可惜物是人非，他像是看到了一个轮回，自己站在旁边，看着一位太子成为皇上，又看着小太子的诞生，接着再来一次。
可能看到了如此生离死别，这才对身边的人特别重视。
这几天不管王爷去做什么，都要带上沈熙，不让他做事，只要在目光中能看到他，就能让自己安心下来。
孙墨尧说，“以前我那皇兄在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自由，现在看到他不在，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就觉得人生就这么短暂，一直盼着有一天他能放下我，现在心愿达成了，可我却一点都不开心，我不想他用这种方式与我彻底结束关联，只是很可惜，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实在很遗憾。”
沈熙知道这是王爷内心中的想法，也只会在他一个人面前这么说。
沈熙靠在他的身上，轻声说：“不用想那么多，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要去做，就一定能改变的。既然曾经努力过，也不曾后悔，那就足够了。”
孙墨尧抱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可心里却想，至少我还有你。还有沈熙在他的身边，孙墨尧什么都满足了。
忙碌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迎接到了太子登基之时。
太子今年刚十岁，即便打理朝政已经有两年，但终究稚气未脱，穿上龙袍的那股子小大人样，却还是掩盖不住他心中那股子心虚没底气。
这回上朝，跟两年多前的那一次不一样，尽管那个时候还更为年少。
这次他的背后再也没有皇上给他撑腰，而面对着整个朝廷，他总是有些胆怯。
王爷不担心别的，唯独倒是担心小太子……现在是小皇帝。
小皇帝别的都好，曾经给他授课的时候，便觉得小皇帝心智早慧，很多问题一点就通，之前也是卢居风教的好，现在又有他来辅佐，那必定会成为他们孙家历朝历代中最聪明的一个皇帝。
至少比他的父亲，比之之前好几位皇帝都要英明。
可小皇帝到底还太年少，还是比其他孩子都要喜欢粘人，现在就连尤峰和魏子竣都不如他这般，少了长辈在身旁会让他感受到无所适从，会开始慌张。
孙墨尧考虑了一下午，便跑来对沈熙说，“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丞相留在京城，子渊，那个啊……你不要生气。”
沈熙被他这句话说得一脸莫名，“我生什么气？”
孙墨尧连忙说，“哎呀，那个……原本想着要不要回凉州，回凤翔府，就咱俩一起过日子。”
“你能放心地回去？”沈熙问他。
孙墨尧一脸认真地摇头，“不能。”
沈熙笑了，“那不就是了？况且我也没说过一定要回凉州吧？”
“唔……”孙墨尧想了想，还想还真没说？
“王爷，你说过只要同我在一起，那么你就满足了。”沈熙笑道，“那对我来说，何尝不是同王爷你在一起，我就满足了呢？”
孙墨尧渐渐露出了笑容来。
沈熙又说，“你会担心太子，那我还要你跟着我离开京城，让你一路上如此不安心，你觉得我见你如此，也能安心？”
孙墨尧觉得自己再也听不下去，他连忙把沈熙抱在怀中，说：“子渊！你对我太好了！我、我真是爱你！”
“含蓄一些……”沈熙笑话他，“明日你上早朝吗？”
孙墨尧叹气，“我倒是不想，但前日早朝，听闻皇上与符少卿闹了个不欢而散，符少卿敢在朝堂上与皇上要求提拔他们符家人，背后也有中书省那帮人怂恿。所以丞相来找我，希望我上朝，可我这回去了，皇上定然希望我下回再去。”
本就不希望皇上依赖自己，难道还真让小皇帝天天来请教于他？
沈熙想了想，“明日我陪王爷一起在偏殿候着？若是有何万一……”
孙墨尧低头看着他，“你随我一起去？会不会无聊？”
“和王爷在一起又有何无聊？”
“嘿嘿……”
（����下午发最后一章����）
第281章 江山【全文完】
翌日一早，王爷带着沈熙直接进了偏殿。
在殿外等候的朝臣们不少人倒是知道这件事，却谁都没放在心上。
他们眼下要面对的是小皇帝，又不是王爷，况且王爷平日里从来不管事，他能懂什么？
入了朝堂，小皇帝今日依旧端坐在前，可却不如从前那般坦然。
坐在偏殿里的王爷当然看不到小皇帝此刻的表情，他坐在靠近偏门的位置，安静地听着小皇帝说话。
他闭着眼睛，右手手指轻轻地在桌上弹了两下，他听得出来，小皇帝是在没什么底气。
等朝臣一一将事情禀告完，便立马有一个声音洪亮的男人说道，“启禀皇上！不知昨日微臣上奏的事情，可有结论了？！”
“这……”小皇帝的声音越发稚嫩，“卿的提议，我认为，还是不够好……”
“皇上，都说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微臣都举了，为何皇上还说不好！”
便是这语气，就连沈熙听了心里都有些不舒坦，一旁的王爷更是紧紧皱着眉头。
果然如丞相所说，先皇一旦驾崩，小皇帝没了靠山，这些朝臣就成了张牙舞爪的老虎，恨不得把皇帝给剥干净了。
大殿中，丞相正在为皇上说话，却是被几名朝臣愣是说成了盲目地为皇上开脱，那语气实在叫人不能接受。
坐在那里的沈熙叹了口气，这些朝臣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要是先皇在。他们怎么可能敢这么对小皇帝说话？
正在此时，王爷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冲到了大殿之上，沈熙见状，赶紧跟了过去。
孙墨尧大怒，站在皇帝面前，连行礼都忘了，“你们这一个个当官的，今日头戴着乌纱帽就是为了给皇上分忧，给天下百姓谋福祉，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逼问皇帝能不能提拔你的小侄子？！这是你该干的事吗？！”
孙墨尧指着那符少卿，众人连忙让开，免得被王爷指向了自己。
那符少卿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我那侄儿……”
“你那侄儿怎了？！”孙墨尧怒道，“方才丞相说了，又不是没人当这个官，也不是没人去做事儿，你非要多加一个人进来，提拔？是想提拔？还是想多分一些月俸？！”
符少卿抿着嘴，他左右看了看，想来平日里同他称兄道弟的那些官员们现在突然一个个都变成了哑巴似得，连平日里说支持他的人都没了声音。
这才发现他原来是被利用，顿时闭上嘴不再说话。
孙墨尧四处看了看，便说：“还有谁想要假公济私提拔自己人？倘若你们举荐的人清廉公正，皇上和丞相再怎么针对你们，都不可能找到那么多理由来反对你们，你们自己先好好想想，做的事情干不干净！”
说罢，孙墨尧转身对小皇帝拱了拱手，“皇上，恕本王方才性子太急，一时口快而言，还未曾给皇上行礼，实在抱歉。”
小皇帝一看到孙墨尧，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什么行礼不行礼的都是小事，现在皇叔一上来，便把他刚才怎么说都不理会自己的朝臣给压了下去，顿时喜上眉梢。
而其他朝臣一看，原本以为王爷在京城只是装样子的，不管正事，谁晓得居然是小皇帝请来的救兵。
如此一来，他们顿时无话可说，更是不敢把这些带着私心的提议拿出来说，来顶撞王爷。
退朝之后，小皇帝更是拽着王爷，要他以后每回上朝都要来。
沈熙看了一眼孙墨尧，之前还说自己不上朝，现在还是忍不住，到底还是不想看到自己孙家的人被外人欺负去了。
但孙墨尧却摇了摇头，轻声对他说，“不行，你才是皇帝，我能来帮你一次，不能次次都来帮你。”
小皇帝一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沮丧的表情出来，有些难过，但憋着没有哭，他说：“可他们现在都听皇叔的，要是皇叔不在，侄儿要怎么办？”
他走上来对小皇帝拱手，道：“皇上，现在王爷就住在行宫，又没有离开京城，王爷怎么会不在呢？而且，如今王爷出现过一次，他们知道错了，就不会再犯了，要是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那皇上再来请王爷不迟。”
小皇帝看着沈熙，心觉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便拽着孙墨尧说，“王爷，你可别离开我啊！”
孙墨尧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得说，“你终究是皇上，我是王爷，只要皇上需要，本王自然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小皇帝顿时放下了心来。
就此往后，那些朝臣们忌惮着宫外的王爷，不敢再如此对皇上吆五喝六。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铤而走险，甚至来找王爷拉关系，可他们连王爷的面都还没见到，全都被沈熙给挡了回去，回头沈熙还一纸参到了小皇帝的面前，将他们全都打成了结党营私，统统被魏子绍给抓了起来。
王爷就像是一处定海神针，只要他在京城，那些朝臣便不再敢对小皇帝如此这般无理，就连丞相都能松一口气。
沈熙后来想了想，以前先皇忌惮王爷，生怕他抢了自家的皇位。
可现在，整个朝廷的朝臣都得看王爷的脸色，这万人之上的小皇帝更是依赖王爷，连手上管着皇城禁军和城外东区兵营大权的魏子绍都对王爷敬畏不已，更别说自从之前朝堂上那件事之后，丞相彻底与王爷站在了一条线上，若有什么事，丞相甚至还先来找王爷商量。
这个局面，要是此前让先皇遇见到，不知他是否还能在诏书上写下这么轻而易举的几句话。
不过还好，先皇已经不在，而王爷并无狼子野心。
他倒是养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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