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334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爽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第244章 敢挖我墙角?

  “我该叫你江大人,还是三皇子心腹,代号赤蜂?”

  叶白汀的话,让房间再次安静。

  现场没有一个人能料到这种走向,命案不是已经破了,事实不是已经清楚了,该要结案签押,堂上人该关的关,该走的走,怎么突然又翻起一出更吓人的?

  姚娘子阴戾的笑直接僵住,心底翻起惊涛骇浪,万万没想到,锦衣卫还有东西,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藏着东西没说!他们知道三皇子存在,也知道……

  东西两个厂公也是今日第一次,面部出现过大的情绪浮动,甚至互相看了一眼,心底转的飞快。

  三皇子……组织……心腹……这些东西在外面讳莫如深,只有像他们这样消息特别灵通,特别关注此类事件的,才窥得一二边缘,可再猜也不敢往里迈,谁知道水有多深?没想到北镇抚司这么能干,竟然已经触及对方核心……

  堂上锦衣卫倒是很淡定,申姜一派严肃,甚至还有点骄傲,就整点活儿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少爷脑子里有多少惊喜,肚子里有多少弯弯绕,你们到现在都没个准备?不是我说,你们不行啊。

  座上指挥使安定若素,甚至端起茶盏,饮了两口,神态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似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今次堂上问话,本该如此。

  江汲洪却不能再没反应了:“锦衣卫这话,本官不敢苟同,什么是三皇子,又何为赤蜂?”

  “你也想说,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吧?”

  叶白汀盯着他:“那江大人敢不敢同我分析一下,姚娘子敢咬出魏士礼,是经她经验判断,这样损失最小,魏士礼只是组织里的小人物,舍小保大,紧要关头,把他推出去不亏,可魏士礼呢,又为什么敢反击,对姚娘子态度这般不敬?”

  “乌香贩卖,官位买卖,姚娘子几乎把持着整个前期操作流程,地位可见一斑,魏士礼只是负责‘惩罚清除’那些不听话的人,算是个另类的‘清道夫’,他有什么权利,或者有什么地位,敢同姚娘子叫板?他的位置比姚娘子高?我看不尽然,若他野心能力地位皆在姚娘子之上,那他负责的工作,绝不会只有这一点。”

  江汲洪眼皮微撩:“你也说了,是‘他们组织’的事,同本官何干?本官为何会知晓?”

  “因他不但是组织的人,还是你的人啊。”

  叶白汀冷冷一笑:“魏士礼可以把自己说的很有能耐,事实却不可能如此,吏部机构繁杂,公务庞大,每天要忙的事那么多,需要处理的条陈那么多,御前答奏,轻重缓急,哪样不需要真本事?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操作‘官位买卖’,当你是死的?你掌管吏部这么多年,城府极深,目光锐利,会允许手下发生这种事?这吏部到底是你在管,你是尚书大人,还是你是个没用的傀儡,别人早把你架空了?魏士礼说他能压过你,掌控整个吏部,我怎么瞧着那么不像呢?”

  厂公富力行在心里给少爷竖了个大拇指。

  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但凡是个久居上位,有心气的官,谁会愿意被架空,承认自己成了傀儡,干不过年轻人?江汲洪要是敢说没错,他就是个棒槌,整个吏部早就被魏士礼给占了窝,他什么都管不了,只能听年轻人小白脸魏士礼的,就算今天能走出这个门,日后在外面如何抬头?别说吏部尚书他可能做不了了,别处恐怕也混不下去!

  江汲洪的确很不愉快,也的确反对了叶白汀的话:“本官才是吏部尚书,魏士礼再聪明狡诈,也越不过本官去!”

  “所以魏士礼做的这些事,是经你首肯了?”

  江汲洪眯了眼:“本官只是感觉到他有些许小动作,却不知他胆子这么大,本想着年轻人需要历练,水至清则无鱼,且先放他一马,岂知……这一回,的确是本官大意,出了一二差错。”

  “一二差错?”叶白汀指尖拂过那厚厚一打官位买卖的证据,“江大人管这些,叫一二差错?”

  江汲洪:……

  “江大人也不只是大意吧?你方才说了,吏部还是你的吏部,魏士礼仍然归你管,听你话,可他敢咬姚娘子,为什么?谁给他的胆气?是不是……也是江大人你?”

  江汲洪:“本官只管吏部,管不了其它事。”

  叶白汀目光锋锐:“江大人莫谦虚,你和姚娘子同为三皇子手下,同替他做事,姚娘子地位本就不低,江大人你就更了不得了,连姚娘子,都要听你调派,是也不是?”

  “姚娘子负责前期筛选,乌香和升官链条的铺开,但姚娘子这个人,其实是你筛选提拔出来的,对么?你不仅培养了姚娘子,还为三皇子搜寻其他各种各样的人才,甚至亲自带在身边栽培,是也不是!”

  江汲洪眯了眼,眸底有被惹怒的恶戾。

  叶白汀更知自己说对了,视线滑过厅中的年轻人:“姚娘子早已独当一面,无需你时时盯着,你只需在她犯错或困难的时候,照看一二便可,你现在着力栽培的,则是这两个年轻人——魏士礼,方之助。”

  魏士礼因刚刚被揪着认罪的事,情绪一直在爆发点,这时根本绷不住,看向叶白汀的眼神有些骇然。

  方之助就很淡定了,眼神没动,手脚没动,和之前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站立姿势坦然的很。

  叶白汀继续:“这两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的魄力,办事能力都很强,分别有不同特长,比如魏士礼相貌出众,心有思量,遇事果断,方之助只要不和魏士礼比,相貌亦算清隽,体贴讨巧,会说话,行事如沐春风,让人很舒服,只要他想,基本没有他做不到,完不成的事……”

  “他二人只相差两岁,算是同期进的吏部,本该私下有来往,有一定交情,但他们的行为轨迹和官场上所有年轻人都不一样,他们二人竞争很激烈,甚至交恶——这种生态,是江大人故意引导的吧?你希望他们竞争,你在给他们施加压力,你希望他们快速成长,要比一般的年轻人强,甚至强很多。”

  “我大胆猜测一下,你是不是在为三皇子选替身?”

  江汲洪眼神一震,不过仅仅片刻,就恢复了。

  但叶白汀是谁,从刚才起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表情了,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一瞬间的变化?

  “毕竟三皇子干这种‘大事’,太危险,还露了那么多马脚出来,一旦真身出现,必会被锦衣卫立刻追捕,万一落网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事业,撂挑子么?当然不行,最好得在前面放些烟雾弹,替身,可不得准备几个?”

  叶白汀慢条斯理:“既然是给三皇子做替身,那年龄就得相仿,得是个年轻人,还不能太丑,气质最好也得往矜贵了靠,要密谋造反的人,胆子怎么可以小?你既然开始培养了,不但得点拨做事方法,套路,还得喂大他们的胆子……所以魏士礼才敢和姚娘子杠,是么?”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这份难以压制的傲气,他心气高,瞧不上姚娘子,虽然现在只在做类似‘清道夫’的事,在组织里地位远远比不上姚娘子,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事,他认为姚娘子只赢在时间,进组织比较早,或者赢在女人身份,有很多他没有的便利,但也仅止如此,他认为自己很快能赶超她,可姚娘子脾气也很硬,手腕很辣,二人之间便有了些龃龉……”

  “姚娘子敢咬他出来,是深思熟虑下的决定,魏士礼敢咬回去,则是因为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一个女人也敢咬他,放弃他?她也配?可他咬回去后,才觉失策,这件事不能再扩大……”

  叶白汀转向魏士礼:“你为什么态度突然平静,配合招供,应该不是被我逼的,被申千户拿出来的证据压的,更多的原因,是想事情到此为止,对么?你未必愿意听姚娘子的话,为她付出,却愿意为别人付出,保护别人,因为这个人是你的恩师,是你的领路人,知道你所有秘密,也会想办法捞你,想办法护你,为你扫清后路,是么?”

  魏士礼看了眼江汲洪,紧紧抿了嘴,不说话。

  叶白汀看向江汲洪,目光凛凛,有光微耀:“而你江大人,三皇子心腹,代号赤蜂,所行所为,皆是为了三皇子,包括养的这些蛊,我猜的可对?”

  这才是本案及至现在,他推测到,收获到的所有东西!

  房间陷入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有可能是在组织语言,思考怎么说才合适。

  叶白汀却并未等待很久,转向方之助:“你不是不谨慎的性格,将帕子落在三楼房间,可是想隐晦的指引锦衣卫注意这里?你想暴露这件事,是对魏士礼不满,还是觉得自己被低估了?你认为升上侍郎位置的人,本该是你?”

  方之助比汲洪坦诚多了:“此事我不否认,却有故意行为,你说的不错,我不喜欢魏士礼,很不喜欢。”

  叶白汀:“他对官位买卖交易一事,你知道多少,参与了多少?”

  “不多,”方之助摇了摇头,“毕竟身在同一官署,公务有所交叉,他做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但你也看到了,升官的是他,不是我,上官对我还在考察阶段,同僚并没有很友好,我需处处提防,不接触太多秘密倒罢,但凡想要接触,别人都会立刻阻止的,你方才所言的这些‘内情’,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原来,江大人是在培养我?又是谨慎试探,又是讳莫如深,我还以为你在打压我呢。”

  江汲洪冷哼:“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这点耐心都没有,日后怎么成大事?”

  方之助垂眸,笑了笑,唇角皆是讽刺:“还以为处处体贴,事事周到,努力争上游,总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却原来,我也只是别人网里的工具啊。”

  叶白汀有所感,看向江汲洪:“江大人想说了?”

  江汲洪理都没理他,似乎对他非常不满,身上气势变化,不再是先前隐忍与少言,变的锋戾,变的强悍,目光掠过厅堂,最终落在仇疑青身上,隐有血杀之气:“指挥使确定,这些事要我在这里说?”

  这是认了!

  但光看到他脸上冷笑,叶白汀就确定,这老狐狸不一定会配合,想要从他嘴里掏出东西,且有的磨。

  仇疑青不可能怕,表情比对方还要稳:“自要换个地方。”

  江汲洪目光阴阴:“我不去诏狱。”

  仇疑青冷笑:“你倒是想。”

  “美的你!”申姜直接带着镣铐过来了,“你以为诏狱是谁想去就能去得了了?你得先把东西交代完,配合锦衣卫指认签押,定了罪才能移送呢!”

  当他们北镇抚司是那种办事随便的地方么,什么都随心所欲的乱来!

  江汲洪涉及的东西太多,三皇子心腹,但凡交代出一点,都可能是轩然大波,他可能会说谎,北镇抚司却不能不重视,过程中可能会牵扯到指认组织里的人,或者指认什么地址,需要召他人到北镇抚司来对质配合,关到诏狱深处并不方便,北镇抚司对于各类情况都有预案,江汲洪这种,有专门关押的地方。

  至于魏士礼,杀人行凶罪名属实,证据列堂,物证人证口供无一不缺,肯定是直接押往诏狱的,稍后有任何案件相关细节补充,他也需随时接受提调。

  “那我呢?”

  方之助看着仇疑青干脆利落的安排了吏部二人,微微蹙了眉:“也要留在这里,关起来么?倒也不是不可以,总归耽误几天公务,还是会放我回去。”

  仇疑青眉骨清肃:“北镇抚司不无故押人。”

  这桩命案里,包括牵扯出来的乌香链条,官位买卖,方之助都若即若离,的确有嫌疑,可锦衣卫也的确没有找到有关他的任何证据,他非杀人凶手,只是脑子灵透,对一些事猜测明晰,有意引导,他也并未真正参与乌香买卖和官位买卖,所有找到的证据链,包括诸多细节,都未有他的痕迹,就算那些过过他手的文书流程,也大都是在江汲洪授意下,魏士礼要求算计中做的。

  正如他所言,他的确知道点东西,却并未触及真正核心,好像真就是在三皇子组织考察阶段内,很多秘密并没有向他开放。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犯了罪,北镇抚司当然没理由扣押,稍后请他至偏厅,就自己知道的事,对本案细节做些补充,就可以离开了,只是短时间内不得离开京城,锦衣卫有任何后续问题,都会提调问话。

  方之助懂了,拱了拱手:“若指挥使对在下官不放心,尽可派人监视,有任何问题,下官都会配合。”

  叶白汀心说短时间内当然要重点关注,三皇子组织不可小觑,他总觉得方之助的存在有些微妙,可能藏着什么东西没说,稍后会引来更多波澜也不一定。

  接下来就是两位厂公了。

  案子已问完,仇疑青和申姜的活儿却没完,接下来有一大堆要忙的事,叶白汀便站起来:“我送两位厂公?”

  “不用不用,少爷留步,留步——”

  “路咱家都识得,自己溜达着就出去了——”

  富力行和班和安脸上带着和善笑容,客气的不得了。

  二人视线悄悄掠过后面的仇疑青,看看眼前的叶白汀,再一次深深了悟,北镇抚司不能惹。指挥使固然厉害,远能戍边安邦,近能破案缉凶,少爷也很厉害了,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瘦的跟普通少年郎没什么区别,可清澈眸底映的是人心善恶,腹内回转的是迎凶对峙之计,还有一手鬼斧神工的剖尸绝技,有什么事他看不透,破不开,平不了?

  哪怕这两个人没什么特殊关系,抱不到指挥使的大腿,抱到少爷也够本了!

  瞧着四外已经忙碌起来,锦衣卫们跑前跑后,没人关注这边,富力行悄悄拉了叶白汀,低声说话:“少爷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路?”

  叶白汀眨了眨眼,没听懂:“以后?”

  富力行笑的热情极了,视线滑过他腕间的小金镯:“您看您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带着这小铃铛,去哪里都不方便不是?不管您以后想在哪,想干什么,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东厂背后站着宫里娘娘呢,咱家那主子,您知道的,厉害,有手腕,若是她想护一个人,万万没有护不住的,这多年过去,也当得起财大气粗几个字,这每日珍玩,山珍海味……少爷您考虑考虑?”

  班和安就笑了,还是相当有嘲讽意义的那种冷笑:“少爷聪慧,富厂公这话就别拿出来唬人了吧?这皇城里,娘娘们不停争宠,往上爬,图的是什么?当真是皇上的宠爱?色衰爱弛,有些东西留不住的,真正稳的,唯有位份,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上头变了天,后宫娘娘们哪怕为了避嫌,也得往外走,谁能自始至终坐在宫里头?”

  当然是太皇,太皇太后这样的人物了!

  他意味深长的说完,点透,冲叶白汀拱了拱手:“长乐宫早已日暮西山,咱家觉得,还是别凑这个热闹的好,少爷不若考虑考虑我西厂,有正经破案之责,活儿还轻省,您要闲了,有的是事随您办,您要累了,莫说珍玩海味,这往后的好日子,长长久久呢……听说你父亲的案子,到现在还没个准,太皇太后在位多年,对很多老人也熟,定能帮得上忙……”

  富力行就不干了:“你懂个屁,我长乐宫怎么就日暮西山了,你当先帝下的旨是什么了?”

  班和安:“时时把先帝挂在嘴边,你长乐宫又把当今天子放在何处?”

  “少爷你别听他的,跟着咱家,绝对差不了!”

  “少爷才是千万别听他的,当心一步错,步步错,不若跟着咱家走!”

  二人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大了,自然会引来别人……

  “两位厂公在跟本使的仵作说什么,大声些,也让本使听听? ”仇疑青过来了。

  二人就跟突然被卡了脖子的鸡似的,瞬间消声,比着快的往后撤。

  “没什么没什么,北镇抚司忙,咱家便不做打扰,就此告辞,告辞——”

  “不必相送,少爷且好生保重身体,有事尽管使人支会,不知上回那两箱烟花用的怎么样,可喜欢?不喜欢的话,随时同咱家说……”

  “两位走好。”

  叶白汀微笑将人送走,才发现仇疑青脸色有点不对,似乎太黑了点?

  仇疑青何止是脸黑,声音都沉了:“他们竟然敢肖想你。”

  叶白汀:……

  “我不会跟他们走。”

  仇疑青面色不愉,盯着对方早就消失了的背影:“他们竟然敢挖我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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