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339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爽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叶白汀心下了然,又道:“在这个秘密集会里,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发泄平日压在心中的积怨,对父母,对儿女,对世道,对身边人,对所有的一切……任何不满,都可以骂出来,大骂特骂……我猜,你为了这个集会方便,让大家没有负担,你还会要求所有人蒙面,或戴面具,对么?”

  三皇子还没说话,姚娘子已经蹙了眉:“因何他会知道这些?主子跟他讲了?”

  “姚三!”

  江汲洪适时制止,但已经晚了。

  叶白汀微笑:“看来,我又猜对了。”

  不过是洗脑手段,在他来的时代,他看到的不要太多,很多非法组织都会想各种各样的方式操控底下人,花样各异,但归根结底,都是利用群体特性。

  人一旦投身到群体中,就会一定程度的,为了获得认同,抛弃是非对错的思考,当蒙上自己的脸,挡上自己的名字,这种去姓名化,会让人更加没有负担,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不被任何道德拘束,说第一句话时可能还没什么特殊,甚至需要被鼓励,可随着话越说越多,极端情绪会随之放大,变得狂热,偏执,盲从,会觉得自己是对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所有人都该这样,只是别人不敢说,你有勇气罢了……

  在这种集体里,数量即是正义,那个被提出来的理念,高高在上的梦想,已经不再是你的想法,它会反过来奴役你,你会很难抑制一些诱惑,你会被引导,被训诫,所有的规矩,文明,只有创造这个‘世界’的贵族阶层才能制造,如果他在你耳边反复不停的提起一个主张,那这件事就会变成你唯一的追求,深信不疑。

  “你为他们定制‘信仰’,你催化他们的偏执,训诫他们的服从,他们不再是有个性的人,而是你的信徒。你要的不是跟随你的伙伴,支撑你的力量,你要的只是没有脑子的盲从,他们不需要有想法,不需要有生活,只要听你的话就行了。”

  叶白汀盯着三皇子,眸底似有火在烧:“你不卖乌香给平民,并非你心生怜悯,只是因为他们银钱不丰,不够你吸血;你买卖官位自也不是好心,什么现在分辨好了,日后知人善用,你只是想引诱这些人堕落,为自己的黑暗势力添砖加瓦;包括今日这一出,这两船人,也不必谈什么悲悯不悲悯,可怜不可怜,你心中并没有困惑和同情,你想要的,只是力量的绝对压制,你想让所有人恐惧,所有人屈服,你想要的,只是统治。”

  “你认为世人皆恶,人心无善,你今夜根本没想着让我选,就是想制造凶险,拉着这些人去死,延长整个恐惧过程,让幸存者去恨,去痛,顺便恶心北镇抚司——这不是选择,是挑拨,你仍然在玩弄人心!”

  身处险境的人当然会希冀奇迹的发生,英雄的出现,如果发现等不来,最多只是失望,可人命一个一个消失,恐惧过程一点一点拉长,再有人故意挑拨,他们会不会恨官府不来,明明可以救,为什么不来,百姓就是蝼蚁,随便可以牺牲么?甚至到了最后,官府来的晚了,没有救下那么多人,也会被诟病,被有心人士引导……

  天子积攒下的人心,北镇抚司历来的努力,所有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我果然没看错,你懂我……世间你最懂我,你就该是我的人!”

  三皇子看着叶白汀,眼神更加狂热:“你既然都明白,都知晓,为什么偏要在仇疑青身边,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眼下看似繁花盛景,处处春风,可你一旦有一点缺点,就会被放大,就会被憎恨,这些你救过的人,你怜悯过的人,都不会心疼你!世间没一个好人,没有!亲人可买卖,情人可背叛,未来可交易,你为何儿女情长,为这些凡俗所困,不若跟了我,我们一起,创盛世基业,共享山河!”

  叶白汀却怜悯的看着他:“三皇子可知道,玩弄人心,是会被反噬的?你这般自信,以为底下这些人经你调教,忠心耿耿,都在保护你?实则他们保护的,只是这个组织的存在,是让他们痴迷执着的这个集会,最高首领是不是你都没关系,一旦你深陷危机,无可挽回,他们会自断臂膀,另生新王……”

  “连怎么挑衅触怒我都知道,”三皇子舌尖舔过唇角,“小阿汀,你可让我越来越放不开手了。”

  他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白汀也知道。

  这个人很聪明,极度自恋,极度自信,除却自己的组织,还有东西这两船人,所有的挑拨都来的恰到好处,先把团结一致的分化,再挑起情绪对立,让他们自己乱,最好决裂,这时候自己再插手……这是统治阶层最擅长的事。

  史书上有多少回类似,新王总会如此,先分化,再镇压,随着时势左右调停,平衡,此消彼长,自己的位置越来越稳……有人给这个方法起了个名字,叫帝王心术。

  “你说的对,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小看环境的侵染力量,人性,的确经不起试探,可人性,也可以相信。”

  叶白汀站在船头,随夜风拂过,鼓起他的衣袍,撩起他的发丝。

  “信任本身,就是一股力量,它会赋予人们勇气,向上的动力,所有守护和珍惜,所有付出和努力,都不会是无用功,你可能看不到,但终有一日,它们会在未来回馈你。”

  “你觉得世间人心皆恶,经不起半点诱惑和拷问,我却觉得世间人心温暖,没有纯粹的恶,身处黑暗,我们最想看到的,仍然是一抹明亮天光,我们追求的,永远是人性美好的瞬间——如若不信,你且看!”

  “你睁大眼睛,看看外面正发生着什么!”

第248章 怎么办,我更喜欢你了

  北镇抚司。

  冷冽月光掠过瓦片,脊兽挺拔眺望远方,威严凛凛,往下是点滴血色,刀光剑影过后的划痕,血腥气息之下,掩不住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报——”

  来人是个小兵,十六岁,还是个少年,心性没那么稳,颤抖着手行礼:“申千户!人跑了,江汲洪和姚娘子,全部被劫走了!怎么办!”

  “怎么办?”

  申姜咬着纱布,另一头拿在右手上,给自己包扎受伤的左小臂,拎着的绣春刀尖上还滴着血,眉目前所未有的凶悍:“当然是追了!”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脑子没那么聪明,去年秋天才开始被少爷带在身边调教,一路从总旗升到千户,他知道自己这小一年进步了很多,也知道不足更多,他没有指挥使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学不会少爷的聪明伶俐同,一眼看透人心,危急局面突然盖脸而来,他真想不清路子,看不到全局,拿不准从哪个方向下手才最精准。

  别说少爷了,那个穿着竹枝楼跑堂衣服,过来送假信的人都没逮住呢!

  但是,有人胆大包天,到北镇抚司来劫人了……冲的还不是诏狱里,罪大恶极的那帮人,而是在诏狱之外偏牢,押着交待事情的江汲洪和姚娘子!

  这是什么意思,还用多想?

  眼前两件事,一,少爷被人威胁,调开了;二,黑衣人丧心病狂的过来劫人,这两件事要是没关系,他把头摘下来给对方当球体!

  没跑了,就是那混蛋三皇子!甭管对方有多少道心思,最终冲着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让锦衣卫好!

  指挥使睡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没醒,没办法,他得扛事,找不准方向,找不到少爷,没关系,这不打瞌睡碰上枕头,人家送上门来了?让这伙人带路啊!

  少爷离开之前,安排的不可谓不严密,还有指挥使布下的各种应急预案,条条样样都想到了,势必要把北镇抚司打造得铁桶一般,叫人有来无出,他们只要按部就班,照做就完事,甭管是谁,都别想带走北镇抚司一个人,可这些罪犯,江汲洪姚娘子之类,哪里有少爷重要?

  一百个他们,都不及少爷性命金贵!

  开个口子,放人犯被劫走就劫走,诏狱不还有一个魏士礼?够用了,‘丢了’这两个,悄悄跟踪上去,找到方向,把少爷救回来才是正事!

  少爷回来了,这些人又算个蛋!而且人也不一定丢么……他们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救少爷回来的时候,就不能顺便把人给逮了?逮不住,少爷那脑子,顶整个北镇抚司了,回来仔细一思量,认真一分析,再加上他们走访排查,想抓谁抓不到!

  不过是叫这两个人轻松一会儿罢了!

  申姜给自己包扎好伤口,手里绣春刀一挥:“都跟老子走!”

  “可就这么放人走了,回头千户你……”

  “怕个蛋!今夜之事,老子一人承担,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我威胁,不得不跟着干的,日后被责疏漏,打板子撤职,都算我一人头上!”

  申姜手往前一挥:“都给老子冲!少爷要是找不回来,你们一个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今天晚上的事实在憋屈,别说丢了千户百户,他就是回去当小旗,也绝不让少爷叫人这么给欺负了!

  “是!”

  “潜行追踪路数熟的,给老子往前去,新兵蛋子,给老子留在司里,谁也不准脑子一热往外蹦,少爷先前安排好,保护指挥使的,都给我多长几个心眼守着,今天晚上,指挥使要是出了事,少爷要是寻不回来,一个个的都别活了,指挥使和少爷曾以性命守护我等,我等舍了这条命又何妨!”

  “是!”

  锦衣卫们准备就绪,蓄势待发,很快从北镇抚司冲出来,借着夜色掩映,小尾巴一样,死死咬住前方‘被劫走人犯’的踪迹,一点点追逐,一点点扩散……很快,看到了水面上的几艘船。

  大船之上,形势也是相当严峻了。

  经由弓弩对着,被扯出来分成两帮,激情对骂,又强行压制后,有些人精神已经相当疲惫,也有些人,心里开始转着其它想法。

  船上百姓是真的多,黑衣人经由弓弩才能控制,人数差了很多,也没有办法全然压制,盯住所有人,在外围的自然看的紧些,在包围圈最里边的就有些疏忽了,这些百姓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偶尔一个眼色交流,窃窃私语……却是可以做到的。

  这些黑衣人大半夜的,逮了这么多人来,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吓唬了这么半天,却只用弓弩对着他们,没有其它动作,为什么?像不像是……在等待什么指令,未有指令之前,不敢随意动手伤人?

  只要刚刚耳朵没聋,没吓得失去理智,所有人都能听到空中划过的响箭,一些视野角度比较好的,能看到擦过天边的灿烂烟火,虽然很小,但夜色暗暗,不要太明显。

  每次这种声音过后,船上黑衣人都会立刻行动,天边彩光颜色不一样,黑衣人的举动也不一样……

  遂是不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要取决于稍远处别人的行动?偶尔要打要杀要乱,偶尔又安静很久……是不是就意味着,远处的人也在考虑,也在商量,或者谈判?

  那只要谈判的这个人给力,局面也不是不能解!

  而且黑衣人到现在,都没有对现场任何一个人下手,是不是远处谈判的人里,对这一点很重视,不能允许?

  聪明人心思转开,各自思量小主意,三楼角落的叶白芍自也不甘落后,想到的比这多多了。

  比如大家都是被抓来的,为什么别人都在厅堂,就她单绑在三楼偏角?她因何特殊?肯定不是因为家里那死鬼男人,那男人要是惹了事,阵仗可比这大多了,她也不会这么舒服,而且对方只是绑着她,并没有跟她说话,没半点交流的意思,很明显,她就是个用来威胁别人的工具人,对方的目标在别处,不在她身上。

  她对谁这么重要?

  除了丈夫儿子,就是弟弟了。

  丈夫概率很小,出事不是这路数,儿子还熊,没长大,只能是弟弟了,弟弟……北镇抚司……

  天边的响箭,绽开的花火,别人能看到,她自也看的到,别人能猜到,她自也能分析,她叶白芍活这么大,靠的可不是傻白甜。

  既然她这个人质很重要,别人不敢伤害,那有些事,不如她来开始做,比百姓们安全多了……

  “喂,那边那个黑衣服,你过来。”

  黑衣人不满:“乱喊什么,给我安静,否则杀了你!”

  事情到了现在,叶白芍怎么可能还怕这个,微微一笑,慢条斯理:“你们只知把我绑来,可知我每夜此时,都要服药?现在不给我水,不给我松绑,让我把药吃了,我当场毙命在此,你家主子,还有跟人谈判的筹码么?”

  黑衣人一怔:“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话我是说了,”夜白芍视线缓缓滑过左右所有黑衣人,“一会儿事成不了,你家主子怒了,知道找谁发落。”

  黑衣人面面相觑,没谁立刻响应叶白芍的话,但也没办法全不在意,盯她盯的更紧。

  慢慢的,就发现不对劲,这女人怎么突然没精神了,眼睛慢慢闭上,额角渗出细汗,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不对,唇色也淡了,好像真的要死过去了!

  黑衣人不敢再怠慢,赶紧去取了水过来,松开叶白芍腕间绳子,要喂给她喝:“药呢,你的药在哪里!”

  “小子,跟你姑奶奶,敢这么说话呢!”

  叶白芍突然撤后,手摁住他的头,重重往桌子上一砸——

  “想吃姑奶奶的药?好啊——”

  她手腕一翻,还真翻出一手药粉,冲着赶过来的所有黑衣人,挥手就撒了出去!

  “嗷——”

  黑衣人立刻惨叫出声,不知是死了还是瞎了,还是没看清撞到彼此,摔倒在地上,发出好大声响。

  叶白芍跑的那叫一个快,身形那叫一个灵敏,直接把所有黑衣人调动起来,身后跟了一长串,都想来抓住她——活捉。

  手中那么大一把弩箭,就是没有人敢放,没有人敢要她的命!

  叶白芍更嚣张,很快穿过三楼厅堂,下到了二楼,嘴里还不停,跟逗猴孙似的……闹出这么大动静,船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这女人这么嚣张,都没有人敢要她命,所以这些弩箭……岂不是都是摆设?那还怕什么,干啊!

  几乎是瞬间,楼上楼下所有百姓全部响应起来:“干他娘的!怕个蛋!往外冲!”

  “自家婆娘还是护好了,老人家往里走走,不就是几个黑色的屎壳郎,怕个毛,纵使今夜死了,老子也是一条好汉!”

  “方才对不住了,一时胆小,被这群孙子们吓住了,但老子可不是怂蛋,你们瞧着,老子这就赎罪!”

  有人一身胆气,硬扛着往前冲,后面的老人女人也没闲着,一边拉着孩子往暗里躲,一边小声提醒彼此:“这是在水上,落水恐免不了,善水性的注意点,咱们这个时候,可别管什么名节不名节了,人命为大,不过也得注意自己体力,别救了人,反倒舍了自己……”

  “一般这种大船,为防意外,都备有急救小舟的,咱们可以顺便找找在哪里……”

  “这么多人,就怕几只小舟也放不下,咱们再找找看有没有木板什么的,可以飘在水面上……也不需要扛多久,咱们这事发生在晚上,外头响应慢,没办法,但肯定会有人来,只要能坚持住……”

  从叶白芍动开始,整条船上的气氛开始不一样,慢慢扭转,人们慢慢有了勇气,从一,到众,胆子大的,有功夫的,还有一些看起来穿的像百姓,实则气质很不一般的,全顶在最前面,气势弱的,有老有幼,全在内里,黑衣人敢用弓弩便罢,若不敢,今夜他们便能翻天!

  东边大船如此,西边略小的船也如此,不知官员那边风向如何改变,谁先动的,总之,也乱起来了,黑衣人左支右绌,因为有顾忌,反而没办法抵挡了!

  若是最初,你敢放弩箭便罢,过了那个时机,等所有人扑上前,你想放也没办法放了,谁都知道这是致命玩意,大家扑过来第一个夺的毁的,就是这东西!

  “怎么回事!”

  三皇子发现不对,拿了望远镜打望,只一眼,脸色就铁青:“你们一群人,连点百姓都制不住?简直丢我的脸!给我加派人手过去,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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