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叶白汀:“霸占他人功劳为己用,不贪婪?发妻新死,不见悲伤,反而数落责怪——‘不是她没准郡主这边的关系我早攀上了’,不冷漠?明知纳妾娶小会被拈酸吃醋的妻子用手段,药死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仍然不改,不无情?巴巴想着云安郡主的人脉网,不知平时为此做了多少努力,这时却矛头一摆,指人家是凶手,不是无义?整个说话过程他只有一个目的,把自己捞出来,错全是别人的,不管死的活的,只要能想到疑点,全往别人身上倒,全然不顾往日情分,这样的男人,知道什么叫担当?”
还假惺惺的推说自己爱之深,责之切,呸!
叶白汀齿间发冷:“此人是不是凶手,暂时还不知道,但他推脱自己的心态,估计无人出其右。”
“不想沾一点关系,利益至上,”仇疑青沉吟,“若他是凶手,这二人的死一定于他有很大的收益。”
申姜挠了挠头:“收益?他不是都靠媳妇跑官升迁人际交往么?庄氏死了,难道不是损失?”
叶白汀唇角微抬:“所以得是,更大的收益才行啊。”
他看向申姜:“下一个,请云安郡主吧。”
申姜其实有点想问问,娇少爷刚刚让问的那些问题怎么回事,可指挥使等着呢……没办法,先问完再说吧。
“请云安郡主——”
第40章 花柳
把云安郡主叫上来,问题问的也很直接——
“郡马得了花柳病的事,郡主知道么?”
云安郡主顿了下,垂下眼帘,掩住内里厌恶:“应该很多人都知道吧?大家只是碍于情面没说破,他以为私底下偷偷看病就能瞒过去?大夫是不会随便往外说,可看那病的是什么大夫?他不说别人就猜不到?市井街坊里说书的都有新段子了,他是不敢去青楼,要是敢去,也一定不会有姑娘接他的客。”
“青楼?”
“这个……”云安郡主帕子按了按唇角,“是宣平侯,前几天亲自提点过我。”
“你和郡马感情不太好?”
“好不好,都凑合到了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
“听闻你和郡马长期分居——别看我,”申姜把锅甩到上一个嫌疑人身上,“我不知道,是徐良行刚刚说的。”
云安郡主:“他是不是怀疑我是凶手?”
申姜:“所以你和郡马不宿在一起,有这种需求的话……”
“我说过了,我和郡马既然已经凑合到了现在,我没理由杀他,庄氏也是,谁在这世上没一两个讨厌的人,难道都要杀了?我若真想动手早动了,能容她到现在?”
“若这二人有染呢?”
“申百户觉得,沈华容想同我合离?”云安郡主冷笑,“他要真有这等心气,何必跟我耗到现在?同我说一声,我随时可放他离去。”
叶白汀顿时明白了,这对夫妻关系之所以能存续到现在,就是这个微妙的平衡,沈华容不放云安郡主走,自己也不乱来,宁愿憋着,对着外面的人流口水,也要为现有的荣华富贵生生忍住,他作为男人没有过错,郡主怎么好意思提合离?只要她敢,他就去闹……男权社会,外人会支持谁,显而易见了。
“郡马平时有什么特殊爱好?不好意思往外提的那种。”
云安郡主想了想:“看话本算不算?就那种有图的……干脆全是图的。”
这话说的很隐晦了,指的是春宫图,小黄文。
申姜清咳两声:“郡主觉得,有没有可能……有谁看不惯郡主境遇,替郡主动手?”
云安郡主顿时警觉,手中帕子一紧:“你说的是谁?”
申姜看着叶白汀写的字:“看来郡主很明白。”
云安郡主低了眉,咬住下唇:“我家的事同旁人没关系,锦衣卫若要定罪,还请拿出证据!”
申姜:“最后一个问题,郡马和庄氏遭遇意外的这两个晚上,郡主在何处,可有人证?”
云安郡主:“在家,只有贴身侍女为证,不过在你们眼里,大概也不算有力证据。”
看纸上没有新的问题了,申姜抬手:“郡主莫恼,锦衣卫按规矩办案,诸多问题也是不得已,若有新的消息,自会回报郡主,郡主请回——”
云安郡主朝仇疑青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乐雅,就发了火——
“你们怎么回事,竟然请了他过来!为何要请他,他同这个案子根本没有关系!”
申姜还没说话,乐雅本人先笑了,他微微侧首,声音温润:“郡主放心,只是破案需要的例行询问,没事的。”
他个子高,偏瘦,腰背挺直,额阔鼻高,眉目如星,整个人的气质很符合他的名字,俊雅如玉,将近而立之年,气质里没一点油腻,很干净,笑起来很舒展,让人看了就如沐春风。
云安郡主咬了唇:“你……”
乐雅:“我是聪明人,自不会做傻事。”
云安郡主冷笑一声,狠狠推开他,往前走:“你想死就尽管死,关我什么事?”
乐雅目送郡主身影离开,走到堂前,向仇疑青几人拱手行礼:“抱歉,刚才失礼了。”
这下不用娇少爷写,申姜都会问了:“你喜欢郡主?”
乐雅:“喜欢。”
没人能想到,他竟然回答的这么干脆,敢回答的这么干脆。
申姜:“破坏别人夫妻感情可是不好。”
乐雅:“所以我从未上前。”
“那你如今在做什么?”
“你也说了,破坏别人夫妻感情才是不好,他们夫妻早已没了感情,不过名存实亡,我也从未引诱逼迫,和郡主清清白白,要不是沈华容死了,我连‘心悦’二字都不会说,”乐雅嗤笑一声,“我这份情不自禁,或许令人不耻,但,我不悔。”
叶白汀注意到他说起‘沈华容’三个字时重音尤其重,便提笔写——
申姜:“你恨沈华容?”
乐雅:“恨不得杀了他。”
“有计划?”
“还真有,杀猪刀我都买好了,只是犹豫动了手之后怎么办,郡主没了丈夫,又没人在一边照顾,以后可如何是好?结果沈华容就死了,你们若抓住凶手,还请告知于我,我必要好生谢上一谢!”
“知道庄氏么?”
“知道。”
“可曾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没有。”
“据查,庄氏和沈华容都得了花柳——”
乐雅笑了:“你怀疑我杀了他们?”不等申姜又问,他又道,“不瞒几位,也是巧了,这二位死的这两个晚上我都没办法提供行踪,亦无人作证,但贵处非要疑我,还请拿出证据。”
申姜:“你这么狂,不怕我们为难郡主?”
乐雅一怔,视线看向仇疑青:“听闻指挥使手段虽辣,但黑白分明,铁面无私,应该不会无故迁怒,为难郡主吧?”
仇疑青表情丁点没变,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乐雅垂了眸:“若……是我杀的,我认了,是不是郡主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仇疑青指节敲了敲桌面:“你可以退下了。”
申姜看着人走出去,有点不理解:“这个乐师是不是狂了点?难道宫里伺候的都这样?还是乐师都这样?”
叶白汀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申百户再叫一个人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下面这个也是乐师,只不过不是在宫中奉职,而是在市井花楼,妙音坊乐师,史密。
能做乐师的人长得都不差,比如乐雅,除了相貌,他身上更亮眼的是气质,是常年沉浸在乐声里,身上自然流淌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优雅,让他看起来丰富迷人,有一种特殊的故事感,或许神秘,或许激昂,或许矛盾忧郁,不管好还是坏,他是纯粹的,有一以贯之的执着和追求,跟这些比起来,年纪反而不那么重要。
比起宫中乐师乐雅的张扬,市井勾栏做活的史密就低调多了,他很谦逊,有股特别的忧郁气质,礼行的一板一眼,头不抬,手侧束,看起来有些拘谨,若不是相貌过于清秀,站恣过于优雅,连发束的都比旁人精致,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乐师。
申姜:“沈华容和庄氏死了,你可知道?”
史密垂着眸:“知道。”
申姜就眯了眼:“郡马死你知道正常,他是你们坊里的熟客,庄氏出事为何你也会知道?她可是内宅妇人,与你不相干。”
史密:“庄夫人虽是内宅妇人,小人却认得她。”
“如何认得?”
“徐大人是坊中常客,庄夫人心眼有点小,我们坊不是青楼,不做皮肉生意,只是给客人弹琴唱曲,夜深必散馆,可纵如此,庄夫人还是很介意,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带着人找过去……是以认识。”
申姜有些好奇:“找过去……砸场子?”
史密:“也不算,但当时在的姑娘难免受些委屈。”
申姜清咳两声,继续:“这个案子可是挺大,接连死了两个人,都同你们妙音坊相关——你就不害怕?”
“这个……”史密顿了顿,“不知大人可曾去过妙音坊?”
申姜瞪眼:“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准牵东扯西!”
这就是没去过了。
史密垂眼:“大人性洁德高,脚不踏贱地,可世间之人如大人者几何?我坊在京城算有些名气,客人众多,小人大言不惭的说一句,除却老幼,京城有一半的男人都是我们的客人,后宅夫人但凡关心些丈夫儿子,也会时不时叫人来打听……要说担心生意是有的,害怕,从何谈起?”
申姜一噎,看到娇少爷新写在纸上的字,愣了一下,又是他完全没想过的方向——
“郡马是你们坊的熟客,徐良行也是,那他们两个,熟不熟?”
史密怔了一下:“这个……不好说。”
这就有东西了!申姜有点兴奋:“怎么个不好说?”
史密:“听坊里的老人说,他们两个之前关系好像不错,现在两家也没绝了来往,可到了我们那里,不说装作不认识吧,最多也就是撞对脸了,互相点个头,过了就谁都不看谁,从来不不打招呼,若是不巧点了同一个姑娘,也从不会争抢口角,后点的那个马上就会换人……贵人们气氛不协,看不透,伺候起来就费力气了,我们那里的姑娘有时也很烦恼。”
申姜看了纸,又问:“他们从不坐一起?”
“自小人来坊,从未见过。”
“一件一起做的事都没有?新鲜不新鲜的,都可以。”
史密就顿了顿,没说话。
申姜眯眼:“讲!”
“小人不敢胡乱编排,是听说过一件事……”史密指尖捻了捻,似有些犹豫,终是被申姜逼的不行,缓缓说了,“倒不是我们坊,是隔壁的花楼,有个头牌姑娘叫红媚的玩花活,将那素帕在下……在身上蹭了……赠出去,因这姑娘生的妩媚妖娆,价格很高,平时难得一见,这素帕就引得客人们争抢,听说郡马和徐大人都得了。”
“素帕?都得了?”
“都是小人听来的,做不得数……”史密犹豫了下,又道,“后来那姑娘就消失了,有十来天了吧,不知赎身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楼里妈妈说她得了急病死了,小人未知实情,不敢胡言,若是于本案有用,且请大人亲去详查。”
这个信息可从没听说过!
申姜追着继续问:“郡马和徐良行相看两相厌,岂不是有仇?真的没打起来过?还是你没看着,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