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拒绝加班 第49章

作者:岫青晓白 标签: 仙侠修真 强强 穿越重生

  茶室寂静,滴血的声音沉闷。

  谢龄脸色登时黑了下去,启唇到一半又抿紧,想说萧峋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能蹙着眉把书往桌上一丢,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止血的药,大步流星走向萧峋。

  雾蓝色的袖摆在半空中起落,拉出的弧度近乎一片半月。

  任谁都能看出谢龄在生气。萧峋却弯起眼笑了一笑,似如愿以偿般。等人来到面前,萧峋低低喊了声“师父”,不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上半身往前一倾,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

  谢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下意识要把人拍出去,手抬到一半,却瞥见萧峋的肩膀甚有几分单薄瘦削。

  他的手落回原处,终究没把萧峋推开。

  “怪疼的。”萧峋轻轻哼了两声,说道。

  “自讨苦吃。”谢龄斥责一句,就着这样的姿势,拎走萧峋捂在腹部的爪子,解开他的衣衫,查看伤口。

  伤得很深,皮开肉绽,若谢风掠出剑时再多加几分力,萧峋就要被刺个对穿。谢龄都不忍看,却不能不看。

  “我这不是想——给自己讨个面子嘛。”萧峋拉长语调说着,眉眼低敛,目光随谢龄手的移动而移动。

  他腰腹上全是血,谢龄素白的指尖沾染上,像细腻洁白的玉石带上了一缕殷红。

  这人的手真好看,萧峋心想道。

  年纪轻轻,胜负心却这样重。谢龄心中亦有想法,恨不得敲萧峋一脑袋,可事已至此,只怕敲了会更傻,思来想去,先塞了颗止血的药丸到他嘴里,再将一张疗愈符贴到他伤口上。

  谢龄下手很不客气,萧峋伤得又重,立刻就见这人弓起了背,侧脸汗如雨下。

  “哎,师父轻点儿!”萧峋嚎了一声。

  谢龄没说话,抽了第二张符纸出来。这回是止疼的符。

  萧峋的叫痛声止住了,仰起头靠在墙上,微微喘气。但他仍旧不肯好好坐下来,谢龄只能站着为他包扎。

  用了符纸,药膏药粉暂时不必上,只需将伤口保护起来便是。谢龄拿出纱布,一圈一圈缠在萧峋腰间,估摸着厚度够了,以指尖作刃裁断,打了一个简单的结。

  “好了。”谢龄道。

  谢龄这话一出口,萧峋又把脑袋埋到他肩上。萧峋鼻翼翕动,嗅了嗅谢龄衣上沾染的清檀幽香,心念忽起,往这人颈窝里蹭了几下,一头银毛乱扫。

  谢龄被他闹得有些痒,而他这会儿也是一手血了,想把这人拍开,又嫌弃手脏。萧峋应是察觉到这点,停下动作,往谢龄和自己身上分别丢了个洁净术。谢龄二话不说伸出两根指头,将萧峋衣领一捏、往外提溜开,再一振衣袖,走去桌案旁,坐回竹席上。

  谢龄端碗喝茶。

  萧峋的目光不由自主去寻他,笑了笑,慢条斯理系好衣带,走到他身侧,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和位置坐下。

  “谢谢师父。”萧峋轻声说道。

  谢龄乜他一眼,放下茶碗,把剩余的纱布收进芥子空间,语气淡中偏咸:“方才不见你这般客气。”

  “我就是稍微客气客气。”萧峋语速慢吞吞。

  桌案上的点心依然是萧峋走时的模样,看得出谢龄没动过。

  萧峋寻思着难道是味道出了错,把素日里谢龄喜爱的绿豆糕拿到身前,忽听谢龄道:“自己去一趟合道堂。”

  合道堂是宗门的医务室,说完,从萧峋面前的点心碟里捞走了一块绿豆糕。

  萧峋视线顺着这块绿豆糕落到谢龄脸上,连连摇头,百般不愿:“去那走一遭,岂非所有人都知道我受这般重的伤了。”

  继而弯眼露出一个笑容,向谢龄保证:“师父放心,我明日便会好上许多。”

  谢龄吃着绿豆糕,又喝一口茶,没应这话。左右受伤的人不是他。

  萧峋亦捏起一块绿豆糕吃下,然后把碟子推回先前的位置,往后躺倒。

  长窗之外有清池,天花板的纹理间映出水光。萧峋盯着那弧光芒,说:“师父,我又想睡觉了。”

  谢龄言简意赅:“睡。”

  可说要睡觉的人却不闭眼,眸光幽幽一转,看定谢龄侧脸,说道:“师父可是要在这里把揽月组和逐日组的比试一并看完?”

  谢龄:“嗯。”

  “我同师父一起看,可以吗?”萧峋又道,还给出了正当充分的理由,“毕竟是一同去东华宴的人,我想提前认个脸。”

  谢龄:“……”

  谢龄把先前丢到桌上的书拿起来翻开:“知了都没你聒噪。”

  萧峋:“那我不说话了。”

  萧峋说得不情不愿,话语带着点儿委屈,但说到做到。

  茶室里变得安静。风时起时落,吹得长窗外浅池清波微漾。过了好一阵,谢龄偏转目光,看见这人用披风把自己脑袋给盖了起来。

  他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睡姿大大咧咧,比清醒时更放松。可放着放着,忽然就松过了头,谢龄眼见着这家伙往左一翻,压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立马往反方向挪。

  傻乎乎的。

  也不知道经受了多少苦难,才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作为筹码,去交换所想所图。

  谢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走到萧峋左侧,添置上一个软枕,让他下一次不慎压到自己伤口时有个缓冲。

  然后坐回去,把萧峋蒙脸上的披风揭开,解除他的噤言屏障。顺道还打量这人一圈,竟发现,这家伙好像长高了。

第51章

  萧峋睡得很沉,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醒来。日色倾满山野,窗外池塘里的水光打木质天花板上流淌过,闪烁而耀眼。

  时值正午。萧峋有点儿饿, 可又犯起懒,就想这般躺着,不乐意动弹。他眨了下眼,抬高手臂,遮在眼前。

  “你该吃饭了。”伴随着翻书的声响,谢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低低冷冷的嗓音,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清泠和悦耳。萧峋觉得仿佛一道泉流过心间,腻在四肢百骸里的倦意都消失不见。他拿开手臂、脑袋歪向谢龄。

  这人盘坐竹席间,雾蓝色的衣摆垂坠到地上, 跌出柔韧的弧度。萧峋的目光自衣角而起,慢慢上升, 掠过那劲瘦的腰身,落在他侧脸和唇角间。

  谢龄唇色很淡,却有微光莹润,萧峋注视半晌,问:“师父和我一起去?”边说边坐起身。他发现身侧多了个软枕, 看了又看, 眸光一转, 伸手捞过来, 抱在身前。

  “不去。”谢龄拒绝得干脆。恰好书翻到最后一页,他几下看完,合起、收进芥子空间, 从席间起身。

  这人显然是要出去, 萧峋目光随着他移动, 问:“那师父你去哪?”

  谢龄道:“你受了伤,谢风掠也受了伤,我自然得去看看。”

  萧峋表情可见地拉下来。

  “却也不曾见得他主动来看我。”萧峋轻声嘀咕,把抱在怀中的软枕塞进衣袖,站起来看向谢龄:“风掠师弟应当回鹤峰了,既然如此,我也同师父回去吧。”

  却是听得谢龄道:“你留在这里。”

  “为何?”萧峋一愣,旋即拧紧眉头,满脸不愿。

  谢龄挑了下眉,说道:“替我将其余几个要去东华宴的人见一见。”

  这是宗主让他来契玄峰的目的之一。谢龄向来不喜□□,答应得不情不愿,眼下正好萧峋在,不由自主使出了推卸大法。

  东华宴具体“宴”什么、怎么“宴”,谢龄不清楚,但凡是宴会,都逃不过两大要素:比较炫耀,人脉结交。

  谢龄给自己的定位是代表人间道宗门的吉祥物,不打不杀不惹事,所以这类人际交往的事,还是交给徒弟去做为好,再说了,对他今后的发展也更有帮助。

  “哦……好。”萧峋点点头应下,并无不愿,可转而提出:“这和我回一趟鹤峰并不冲突,揽月组和逐日组的比试在下午和晚上。”

  “……”

  谢龄甚是不赞同地看了萧峋一眼,目光重点落在他伤口的位置。这样跑来跑去,是嫌自己伤得还不够重?

  “左右去时来峰吃饭也需要挪动。”萧峋慢慢吞吞说道。

  谢龄的打算是让契玄峰的人帮忙为萧峋带一份过来。萧峋见他眉梢微动,又说:“我和契玄峰上的同修都不认识,怎好意思劳烦他们?”

  萧峋把谢龄想说的、能说的话都反驳了。谢龄无话可说,振振衣袖,由他去了。他轻哼一声,跟在谢龄身后离开茶室。

  云龟在道殿附近。谢龄见到它时,这家伙正在薅矮生植物上结出的果子。

  那果子很小,而它体型太大,摘得甚是幸苦。萧峋被逗得乐出声,出手帮了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云龟后背上。它背壳宽大厚实,谢龄坐在稍靠前的位置,萧峋在后。萧峋理了理衣摆,目光自谢龄而起,往四下环顾一圈,又落回谢龄身上,好奇问:“师父为什么总是同这云龟一道出门?”

  这话有点儿戳到谢龄痛处,他硬邦邦回答道:“没有为什么。”

  萧峋:“哦。”

  云龟挪动四足、步入风中。它飞得慢悠悠,仿若闲庭散步。萧峋右手托住下颌,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家伙一遍,左手从背壳暗纹上轻轻拂过,忽而感慨说:“它也挺好的。”能带两个人。

  谢龄用余光瞥了这人一眼,对这话不以为意。他难道会看不出来,萧峋更喜欢峰上那云鹤多一些?

  大约过了一刻钟,云龟载着两人回到鹤峰。萧峋依着先前所说,同谢龄一道去看望谢风掠。

  谢风掠在自己的居所中。他受的是内伤,经过几轮调息,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话几乎是萧峋在说,先一番赔礼道歉,再嘘寒问暖,神情真挚诚恳。

  谢龄给了谢风掠一些伤药。这之后,萧峋去时来峰吃午饭,回契玄峰办谢龄交代的事;谢龄则去了黑暗道——他今日走得太早,还未完成“日常任务”。

  锻体、练掌、练剑,这一串事情做完,时辰不早。

  夕阳将山野灼烧成瑰丽绚烂的绯色,风送来山外的声音,点石会落下帷幕,可许多人还意犹未尽。谢龄听着他们或争论或谈论,慢条斯理回到道殿。

  殿内甚是清静,谢龄没去开窗,亦未点灯,就这样坐在了主榻上,学着萧峋泡茶的样子,在矮桌上摆出一些器具,开始烧水煮茶。

  谢龄是要将水烧至沸腾的,泡的又是绿茶,便苦了些。他不喜这味道,抿了一口,嫌弃地将茶碗搁去一边。

  过了一阵,谢龄察觉到萧峋回到了鹤峰。

  这人剑御得风风火火,从峰外行至道殿,仅须臾时分,尔后哗的一声推开门,拉长语调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如火的夕晖在这一刹那铺满地。少年人高束起的银发被染成橘红色,在暮风里甩动摇晃。漆黑的眼睛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边走向谢龄边说:“另外七个要去东华宴的人,他们分别是契玄峰温岚、挂月峰伍辰、岚峰……我把他们一同请到时来峰上吃了个饭,已经互相认识了。大家都不错,很好相处。”

  萧峋大步流星来到主榻前,端起桌上的茶便喝,“但他们之中有人口味好奇怪,吃一种臭得要命的汤粉,我好奇也点了一份,被辣到不行!”

  螺蛳粉么……谢龄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见萧峋一口喝光一碗茶,委实口渴得紧,便没出口责怪他用了自己茶碗。

  不过萧峋的神速进展大为出乎谢龄意料。谢龄以为萧峋会严格执行他的那句话,和这些人“见一见”就走。

  是不是该把你“薛定谔的咸鱼”代号换成“鹤峰交际花”了,谢龄既是感慨又是吐槽,对萧峋点点头道:“不错。”

  “师父过奖了。”萧峋笑得甚有几分谦虚。

  谢龄不和萧峋虚伪,观察了一下这人伤口所在位置,但隔着衣衫,无法看出情况,便问,“伤势如何了?”

  “我感觉它在愈合了,师父不必担忧。”萧峋摆摆手,“毕竟我的体质,多多少少比别人特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