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第21章

作者:不夜情 标签: 穿越重生

  我解包袱的手一顿,不耐道:“是是是,我和他出去散心,行了吗?没遇到邪魔,没耽误正事,劳您关心了。”

  叶疏墨玉般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忽道:“你若对他无意,便不应该再跟他出去。”

  我如听天方奇谭,抬头道:“什么?”

  叶疏淡淡道:“他在追求你,你看不出么。”

  我好似被惊雷劈中,倏然跳起,只想找一句最激烈的话来反驳他,喉咙却哑了火,吐不出一个字。

  叶疏目光落在我身上,口吻比他白衣上的月光更清冷:“就算你对他有意,也是不成的。他是凡人,寿限太短,与你不能久长。你该从此远离他,免生忧惧。”

  我一听凡人二字,好似被点着一般,厉声道:“凡人怎么了?凡人爱仙人有什么过错?你觉得你高高在上,凡人对你生出一丝肖想,也该千刀万剐是吗?我偏要与凡人在一起!我不要天长地久,就是一夕之欢也是好的!”

  我激动之下,全身灵息无法自控,不住向外逸散。陡然之间,只听一声凄厉啸鸣,从我行囊中传出。

  我满腔怒火悉数化为惊疑,抢上看时,只见诛邪正不断震颤长鸣,剑上的咒文竟已赤红如血!

第二十九章 只怕你嫌腻了

  叶疏反应极快,玉白身影一纵一点,已落到我身前,沉声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我见诛邪红芒闪烁,震动不休,也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潜伏在附近,骇得差点咬了舌头:“就只去了、城西……是了,有一条暗河,说是主城平时蓄水的,过几天就要开闸放……”

  叶疏重复道:“城西?暗河?”忽然加重了语调:“——瞭望台下?”

  我半张着口,点了点头。只见叶疏目光一沉,道:“军医告诉我,先前患病的士兵,皆参与过城西瞭望台修筑工事。只怕那河水之中……”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传讯烟花的炸裂巨响,从主城城楼上传来。

  一个苍老沉痛的声音长声道:“云州失守——!”

  我与叶疏赶往指挥营所时,刘参将正与几名副将、守备在沙盘前高声争执,神色极为激动。一名副将见我们进门,忙道:“两位仙君来得正好,快劝劝将军罢。他非说云州是妖法所破,要仙君请出符水来,与我城三千六百名将士洒在身上,赶去云州驰援呢!”

  刘参将两眼通红,高声道:“如何不是妖法?比象国那群恶贼,不知使了什么毒咒,使得偌大一座云州城,人人身患怪病!老史平日那么强悍一个人,领兵上马时竟要靠人搀扶。恶贼杀了他还不算,还将他五脏六腑活生生从肚腹里挖出,放入口中吃了!可怜他一世英雄,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忽见我手中诛邪通体赤红,符文几乎滴出血来,一时急发了性,伸手便来抢夺:“仙君,你今日将这宝剑借我,我定亲手斩下那摩儿狗头,为老史和云州一千四百弟兄报仇!”

  我在青霄门多年,所见的皆是得道高人,连山下老农都比别处温文有礼,何曾见过如此疯虎般的势头?只叫得一声“不好”,宝剑已然脱手。我骇出一身冷汗,忙抢上时,却只夺回一把剑鞘。惊急之下,也不顾那剑锋雪亮,便上前死死握在手中,用力往回一扯。只觉手掌一阵疼痛,登时血流如注。

  刹那间,诛邪放射出千万道璀璨红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乌云涌动,月隐无光,天地间一片肃杀,无数惨叫号啕声遥遥传来,好似无间地狱大门洞开,万千鬼魂交叠蠕动,几欲爬出!

  我勉力将眼睁开一线,但见天昏地暗中,一道高大身影破空而来,黑色袍袖只微微一动,已将诛邪收在掌中。霎时云破月出,银辉遍洒大地,凄喊哭叫俱已止歇,四周一片安宁清明。

  我又喜又无端委屈,叫了声“大师兄”,便情不自禁向他身边倚靠过去。

  萧越还剑入鞘,向刘参将拱手道:“好教将军得知,那云州是有些古怪。我门中弟子出阵对敌,遭阴煞侵蚀,以致灵枢受损。如今敌军正向黑水城进发,徐总兵特命我等前来相助。还望将军早日振作精神,将城防妥善布置,保得一城百姓安康,才算不辜负史将军以身殉城的一片丹心。”

  刘参将听了他这番言语,双手颓然垂落,眼中滚下泪来,自有人将他扶下。萧越这才将我拉到身前,关怀道:“我一听说云州噩耗,便连夜赶了过来。陶师兄金丹初期功力,对敌犹自受了重创。若是你迎头遇上,我真不知如何担忧了。”说着,便向一旁的叶疏客客气气道:“叶师弟,这几日多劳你照顾了。”

  叶疏向他揽着我的手扫了一眼,淡漠道:“分内之事,谈何辛劳。”

  我被他一望,不由便有些心虚,将脖颈又埋了下去。萧越仍牢牢握着我手臂不放,坦然道:“陶师兄与师弟你灵质同源,还请移步一观。”

  叶疏微一颔首,便向门口走去。经过我时,忽而停了下来,道:“你的手。”

  我忙提起手掌,见鲜血不再流出,伤口也已转为淡红。萧越也凝目看来,道:“我将诛邪给你,不是让你光着手来抓的。旁人夺去便夺去,又有什么要紧?你再不爱惜自己,连这柄剑我也给你没收了。”

  我见一霎雨悬在他腰间,竟也雍容华贵起来,一时看得入神,本欲向叶疏说的话也忘在了脑后。

  待他玉白身影消失,萧越便拉我坐下,问我城中境况。我将暗河、怪病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又迟疑道:“不知是否我身上染了邪祟,诛邪才鸣声示警?方才我的血也是,滴在剑上竟发出那般异状。只是我修为低微,灵枢受没受损,自己也不知道。”

  萧越将我的手郑重地放在膝上,取了一条锦带细细包扎。闻言一笑,道:“有我在,你大可不必担心。”复将带子打了个结,垂目道:“放心罢。你就是变成了妖魔鬼怪,师兄也要你。”

  我见他黑玉冠低垂,在昏暗室内光泽流动,想到我刚出不知梦时形貌大改,他将捆魔索束在我手上,便是为了怕人移魂夺舍他“江师弟”之故。一时心中触动,感激道:“大师兄,你待我真好。”

  萧越眉峰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头也不抬道:“方才我看叶师弟对你十分关怀,你们关系何时这样好了?”

  我诧异道:“他对我十分关怀?若不是他叶家阴差阳错,偏派他来了这座城,他连话也不愿与我多说一句。平常见了,也是相看两厌……”忽然心头掠过一丝怀疑,抬首道:“大师兄,你是故意让我……”

  萧越立刻打断道:“不是!”又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似叹息道:“我若知道他在这里,便是捆也要把你捆在身边,又怎会放你独自前来?”

  我听他语调十分奇异,又似温柔款款,又似蛮不讲理,自己琢磨了一阵,不信道:“你从前还笑过我呢。”

  萧越无奈更甚,双手扯住我兜帽边沿,往中间握了一握,道:“好师弟,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行不行?”

  我听他这样好声好气地哄我,好似哄小孩儿一般。于是也趁机道:“那算你欠我两个玫瑰饼,回去可不许赖了。”

  萧越又捏了一下我脸颊,才道:“你跟我一起回庄上去,想要多少都有,只怕你嫌腻了。”这才牵了我的手,一同往城关去了。

  敌军来势凶猛,城中闲适气氛一扫而空,人人都忙碌起来。萧越与叶疏各率六七名弟子,在城外布下绵延数里的法阵。我自问帮不上忙,便留下照顾陶师兄。那灵枢是体内灵息净化提纯之地,一旦受损,外力泥沙俱下,对修为损害极大。他体质本来属水阴寒,又受了阴煞侵蚀,面色青白,嘴唇发紫,成日只是叫冷。大师兄将一枚珍贵之极的离火珠挂在他胸前,也不见好转。我无计可施,只好替他换衣擦身,让他少受些苦楚。这陶师兄却是个最不愿麻烦别人之人,有时痛得汗透重衣,也不肯向我诉说。一天夜里,我见他辗转反侧,不得安稳,便问他身上是否疼痛,他只咬牙摇头。我替他换洗了衣裳,进来时,见他身旁落着一物,冰冰冷冷,暗哑无光,却是那颗离火珠。

  我见这珠子平平无奇,也无甚温体之效,心中着实存疑。当下也不忙放回他身上,只双手捧了起来,翻来掉去地看。那珠子本来蒙着一层白翳,触手冰凉。被我拿了一阵,竟隐隐有些发热,珠面上也浮起一层暖光。我不敢造次,忙小心翼翼放在陶师兄胸口上,怕它滚落,又将手指轻轻托着。陶师兄一张铁灰色的嘴唇原本抿得死紧,眉心蹙出几道深深的纹路。过得片刻,脸色竟好看了些,身上也不再打颤。再过一阵,呼吸平稳,眉心展开,似是睡着了。

  我一时未及深想,只道这珠子果真娇贵,还须恭恭敬敬放在手中,才肯施舍法力。这西北之地夜深露重,握得一阵,身上暖烘烘的,倦意渐渐袭来,不知不觉也在床边睡了过去。

  昏梦之中,只觉室内越来越热,连呼吸都似烧灼起来。我自恢复灵体,极少流汗,此刻却汗出如浆,连鬓发也汗湿了。那热气袭上身来,极不好过,体内灵息遂也沸动起来,与之相抗。一时犹自未醒,只听身后有人焦急呼唤道:“……江师弟,醒醒!这是怎么了?……陶师兄,你……你好了?”

  我脑中一个激灵,这才猛然醒来。睁开眼来,只见满室红光滟滟,热浪灼人,床帐被褥等物,皆已燎焦卷边。门边一只放水盆的木架,竟已冒出青烟。陶师兄披衣立在床前,除双眼还有些憔悴外,脸色已恢复如常。那离火珠仍托在我手中,已烫得如同火炭一般了。

  我忙扔下珠子,待要起身,忽然被甚么突出之物绊了一下。定睛看时,几乎倒吸了一口长气。

  一根二尺多长的竹枝,正从我腰间的一霎雨上冒生出来。竹叶新芽,犹带青青之色。

第三十章 只看着我一人便够了

  众同门闻讯赶来,皆惊诧不已。陶师兄自诉事由,说他昨夜灵息衰微,体内之气寒滞如冰,几乎已不能流动。眼前一度浮现幻象,梦见幼年时与他最亲厚的嬷嬷坐在床边,要领他出门去。其时神智已不清醒,只觉嬷嬷拉着他手,一迭声地说他身上冷,衣服也不要他穿了,只匆忙替他穿上两只鞋,就要往外拉扯。便在这时,他心口忽而涌上一阵暖流,瞬间寒意大减,手脚也不再僵冻。嬷嬷本来还有一只鞋拿在手里,此时也忽然化为一团火焰。他这才从幻象中摆脱出来,只觉胸口那颗离火珠不断送来热力,将盘踞他灵台脉络中的阴煞之气燃烧殆尽,又助他周天运转,将灵枢修复如初。他睁开眼来,见我双手将珠子牢牢托着,自己却累倒了,心中好生感激,便要将我扶到床上安睡。谁知我全身大汗淋漓,搬也搬不动,叫也叫不醒,那珠子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热。他待要取出时,手刚一碰到珠面,珠子斗然大亮,殷红如血,热力亦突然暴涨,将他的手烫出一串燎泡。他身体虚弱,无力传音,往门外扔了好几只脸盆、茶碗,才引来守卫。如今又见我身上佩剑死木复苏,二者之间应有关连,只不知到底是甚么缘故。

  我一怔之下,想到之前我久握剑柄之时,一霎雨也曾复生。那群患病兵士起初身上寒凉,连被底也潮冷无比,昏昏恹恹,药石罔效。如今想来,皆是染了阴煞之故。我只喂了几天饭,便个个活蹦乱跳,再无半分异状。莫非我这两只手中,真有甚么秘奥不成?

  萧越握着我手,细看了许久,长眉蹙起,道:“你先天灵质属性不明,连师尊也无从分辨。想来这种种异怪,皆出于此。”话语一顿,忽向叶疏道:“……叶师弟家学渊源,可知其中缘故?”

  叶疏浓黑的长睫一动,与他目光相接。他二人只短短一个对视,我竟觉透不过气来。

  只听叶疏淡漠道:“不知道。”

  萧越沉吟片刻,道:“大战在即,江师弟灵术有疗愈之效,于我等助益极大。”复向我一笑,道:“只是做大夫不易,以后要偏劳你了。”

  我何曾想过自己还有这般用处,忙将头点得啄米一般,颤声道:“是,随云必竭尽所能。”

  三日后,比象国八千士兵在统帅那摩儿率领下,向黑水城逼近。刘参将领兵出击,拒敌于三十里外,青霄门下弟子亦随萧越出城抗敌。我遥听金鼓三响,旋即伤员便源源不断送入城中。我观其伤口,见浮着一层淡淡的黑气,皮肉沾之即腐,血色如铜锈一般。伤口深浅不一,多是刀刃所致。只消挨上一二刀,纵然再硬气的兵士,也呻吟呼痛不绝。我忙挽袖施法,替他们拔除阴煞之气。初时还有些手忙脚乱,不得其法。后来也摸到些关窍,一见黑血转红,便知已然无虞。不到两三个时辰,几名地系灵根的师兄也退下阵来。原来他们所施术法须不断压缩地壤深处,使得黄沙内陷,截断敌军来路。临阵虽有奇效,但灵力损耗巨大,须臾间难以恢复。我见他们背靠营帐,大有疲态,还道也不慎被阴煞所侵,忙来到最近一人身边,问道:“贝师兄,你受伤了?身上冷么?”一面自然而然运转灵息,向他体内注入灵力。

  贝师兄原本双目紧闭,神采全无。隔了片刻,双眼讶然睁开,身体也坐直了。我见他一霎不霎地盯着我与他交握的手,关切道:“师兄,你还好么?”

  贝师兄将手抽回,难以置信道:“我……我……”

  他激动之下,一时竟连缀不成句,忽将二指竖起,画了个法诀。只听一声塌裂巨响,帐前陷下一条一尺多深的壕沟,黄沙如雨般向下倾泻。

  我万料不到竟能助他瞬息间恢复灵力,抱着万一之念,又在另几人身上轮番试过,无不成功。待他们欢欢喜喜向我道谢、重新投入战场时,我犹自不敢相信,将自己的手捧在眼前,看了许多遍。

  当夜萧越率众归来,道是今日对阵大获全胜,敌军连夜撤退,连那摩儿也受了重伤。一众同门皆十分欢悦,便在城楼下燃起篝火,酌酒庆贺。陶、贝二位师兄非要将我推上前去,说此役要记我首功。我抗拒不过,被他们拉到营帐前,笑闹了半天。又有许多兵士扶携前来,向我道谢。我几时受过这等礼遇,一时涨红了脸,把头几乎垂到颈下。好容易摆脱出来,见萧越持剑立在身后,望向我的目光尽是温柔笑意。我双足便情不自禁向他走去,倚靠在他身边,怪道:“大师兄看他们闹我,也不来救我。”

  周围喧闹之极,说话声难以听清。我听萧越似说了句什么,却又不分明,于是将手比成筒状,放在耳边,对他张了两下,示意让他再说一遍。

  萧越低头看我动作,叹息般一笑,俯身凑在我耳边,吹气般道:“我说你天赋异禀,以后还有无数人要追逐爱慕于你。你还是趁早习惯的好,免得日后烦恼。”

  我初时对自己这体质一惊一乍,回头想来,不过是驱邪疗伤、续补灵力,天下医修皆擅于此。倘若因此便受人追捧,那柳唱岂不是成了天下第一炙手可热之人?当下也在他耳边道:“没有的事。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用,能给大家帮上些忙,便心满意足了。”

  忽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旁唤道:“江师兄。”

  我转过头来,见叶疏捧着一把粗劣的军刀立在一旁,乌墨般的瞳孔直直地望在我脸上。我心中实不愿与他多言,但见周围好几个人向这边看来,只得硬着头皮道:“做甚么?”

  叶疏道:“我有一事相商,烦请师兄移步。”

  我只得随他绕行一段,停在角楼之前。叶疏见我站定,垂下睫毛想了一想,才开口道:“我回去想过了。你贪恋我的容貌,虽浅薄些,也是情爱的一种。我从前言语有不当之处,请见谅。”

  我一向不爱与人逞强斗嘴,但一听他说话,总禁不住气往上冲。当下强自按捺,忍气道:“你叫我出来,就为说这个?”

  叶疏这才擎出那柄军刀,指道:“我观军中沾染阴煞者,皆因身中此刀,想是开战之前,以阴邪之物集中炼成。此物性寒极冷,正与离火珠相克。你如将自身灵力灌注其中,淬炼全城刀枪弓箭之属,他日敌军卷土重来时,便可群起抵御了。”

  我只隐隐察觉刀伤与阴煞有关,未料他想得这样深远,一时还愣怔了片刻,才道:“……你说得有理,我明天便找人试试。”

  叶疏听了,墨玉般的眼瞳却微微一张,似乎很是意外:“你不生气?”

  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叶疏看了我片刻,道:“自你从不知梦回来,每次与我说话,最后总要着恼生气。你对旁人都和颜悦色,惟独对我冷着一张脸,一见我便唉声叹气。我问你是否不愿见我,你又说不是。”

  我心中实在好笑,心想别人对你痴心情深,勾搭送命,你都只当作把戏看,何尝有半点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过去,他那《横波》只怕早已大成,修得断情绝欲,孤冷更甚往昔,如今却在这里说甚么我不愿见他。

  叶疏见我不答,又上前一步,逼近我面前,道:“我不解其中缘故,请你明示。”

  我也不愿再躲,抬起眼来,将他那张绝色面容上下打量一番,道:“不错,我从前爱你,全因不认得你。你若能变成一座玉像,不会伤人,也不会说话,我一样愿意天天将你摆在房中,看着你的脸吃饭睡觉,保证和颜悦色,没有半点烦厌。”

  说罢,也不理会他听懂与否,径自从他身边绕过,回热闹处去了。

  此时众将士已有七八分醉意,西北汉子本来豪放粗犷,索性赤了膀膊,打着火把跳起舞来。我连躲开几支高歌的队伍,才回到萧越身边,将叶疏所言一一转告。又道:“大师兄,我觉得此法大为可行,左右不过耗些力气,试错了也无妨。”

  萧越颔首应允,又笑看我道:“旁人蓄积灵息,一点一滴也瞧得珍贵无比。你倒好,根基还未稳固,便拿来虚耗。”旋即握了我手,便往诛邪剑身上按去,口中笑道:“你既要试,便从我这里试起如何?”

  我挣扎不过,求饶道:“大师兄,放过我罢。”好容易脱手出来,兜帽却又蹭落了。我将满头长发都往后抹去,连声道:“不来了!你仗着自己天资过人,却来取笑我这修为低微的师弟。你这剑上回割了我的手,现在还没好呢!”

  萧越故意将我的手举向火光,检查道:“割了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复向远处瞥了一眼,道:“我又算什么天资过人了?真正天资过人的在那儿。结丹不到百年,距元婴境只一步之遥。今日战场上,也是他一剑击中敌方首脑,出手之准,剑意之纯,都叫人自叹弗如。”

  我听他忽然夸起叶疏来,不由浑身别扭,怪道:“好端端的,又提他干什么?”

  萧越低头笑了一声,将我脸颊边一缕头发拢向耳后,望着我道:“我萧家有一门血脉术法,名叫‘率土之滨’,那是先元祖身为天下之主时,用以感知四海八方灵力波动的。这门术法归属地系,是历代择定继承人时最倚重之物。我先天灵质不符,却受家父钦点,列为下一任门主。一应元老,殊无异议。萧家上下,无不心服。”

  我不明其意,呆呆地瞧着他,道:“你原是世上最优秀之人,我早就知道了。”

  萧越目光更深,几乎将我映入瞳中:“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才知远远不够。我若是真的那般耀眼夺目,你从那时起便不该看到他,只看着我一人便够了。”

  我纵然再迟钝,也尝到他话语中别样的情味,脸霎时便红得滚烫,不自觉便拿两手去捂。

  萧越似也有些无措,慌忙站起身来,问道:“你……你热么?”说着黑袖扬起,便要向最近的火堆压下。谁知一挥之下,那火焰反而冲天而起,可见他也意乱之极。

  我吃了一惊,不由便向他避去。萧越平日照顾我惯了的,便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我一闻到他身上沉香气味,脸颊不知为何烧得更厉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极小声道:“我回去了。”便匆匆拢上兜帽,逃一般地走了。

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个天灵根的小子

  刘参将听了那炼器克敌之计,夸赞有加,次日便亲自督兵,兴建淬炼池等一应工程。我尝试将灵力注入离火珠中,果然兴发,满池红焰。以刀兵置入池中,煅烧后色转暗红,舞动时隐隐有烈火之声。未几,城西暗河又有佳讯传来,说是侵蚀源头已经找到。我赶去看时,见两位水灵根的同门正从水底起出一物,似是一层湿漉漉的黄色软膜,凝裹在砂石之上,四周浮着一团阴寒之气。奇的是那软膜一拱一吸,宛如活物一般。众人围看称奇,问起来,竟连萧越也不识得。只听他唤我道:“江师弟,你到这边来,试一下能否净化。”

  我自那夜之后,便不好意思再与他见面。听他叫我过去,倒向旁避开几步,阖目运功,将灵息触探出去。

  我这身混沌灵力,与他物一向相容极佳,从未受过半点排斥。但这异物显然极不受用,一被我灵息裹住,立刻急速上下摇摆,好似屁股遭了蛇咬,十万火急要逃开一般。几番扭动不成,竟如吹气般膨胀起来,圆鼓鼓的好似一个皮球。

  陶师兄嘲道:“怕是个死了正主的阴间小鬼,跟你道士爷爷在这玩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