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 第21章

作者:英桃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他偷偷蘸了点药汁放在嘴里,随后就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苦惨了的代价。

  这一天,李青文不单手心磨破,脚底也踩了一堆水泡,走路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踩到尖锐的石头,疼的天灵盖都冒凉气。

  李青文龇牙咧嘴的时候,恰好看到担架上的江淙望过来,便问道:“江大哥,你说烈酒喷鲜肉和石子儿硌水泡,哪个疼?”

  江淙看着他的脚,道:“都疼。”

  蒋立平他们听到哈哈大笑,声音大连过路的鸟儿被都吓了,扑着翅膀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

  官道左右一片黄色,落叶满地,深秋时,一片肃杀之气。

  百姓们准备过冬,乡间小路上常看到有人挑着担子往来,有人好奇的看着这一群流犯,还有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说的应该都是大家不爱听的话。

  第二日,他们依旧夜宿驿站,这次蒋立平他们都不想再吃那些发霉的干粮,偷偷给了李青瑞一些钱,让他找驿夫弄些吃的来。

  这驿夫拿了银子也愿意出力,煮了一大锅高粱米,切了一小盆咸菜,就是这样的饭菜,蒋立平等人都吃的很是满意。

  虽然朝廷对流犯的种种有明文明令,但老百姓受了无妄之灾都诉苦无门,何况他们这些罪人,无故挨打受罚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谁会管流犯的吃喝?

  这一路上蒋立平等人受了不少苛待,都只能忍气吞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天走了一百多里地,李青文累的挣不开眼睛,原本只想坐在炕边歇一下,结果一坐下,脑袋就向着地上扎去。

  江淙早就看他眼皮挣开的费劲,见状便伸手把人捞起来,放在旁边。

  李青文沉睡着没有知觉,嘴角流下一串亮晶晶。

  他闭眼时候,依稀能看到几分从前在林中相遇时的模样,江淙锁着眉,总觉得回忆中的身影影影绰绰,淡薄的很,不再费神,抬手抹去李青文嘴边的水渍。

第29章

  清晨,李青文在江淙被窝里睁开眼睛还有些发蒙,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太冷了,就使劲往热乎地方钻,没想到……

  正寻思着,他手摸到江淙胸口一片火热,还以为又发热了,吓了一个机灵,连忙喊二哥过来看。

  江淙说自己身体向来便如此,李青文并不相信他这个病人,昂着脑袋等李青卓过来。

  李青卓再三看过后点头说没发热,李青文才放心。

  李青文这么大了钻别人被窝有些难为情,但他怕冷,有点舍不得这天然的热源,咕涌咕涌不想起。

  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变化多端,江淙只觉得有趣,把李青文的衣服拿到被窝来,让他伸胳膊伸腿。

  李青卓咋好意思让人给穿衣服,飞快的爬起来,一边吸气一边把衣服往身上套。

  穿完了,他收拾铺盖,期期艾艾的道:“江大哥,晚上我睡着了要是乱挪腾,你别管我,冷了就自己回被窝了。”

  看他这模样,江淙笑了,“你睡觉很老实,是我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冷,俩人能暖和些,才把你拖过来。咋,昨晚上没睡好?”

  “睡的好,睡的好,就怕碰到你伤口……”

  “没那么容易碰到。”江淙道,“倒是青卓说,这伤腿冻不得。”

  一听这个,李青文立刻道:“那我以后给江大哥暖被窝!”

  行七八日,出了并州,草木结霜,天气越来越冷,众人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每日的行程是一样的,早点到休憩的地方,就能少吹点风,少挨点冻。

  清醒之后,江淙恢复的神速,不愿意呆在担架上,拄着拐杖下来走路。

  李青卓让他自己活动,却不许太过劳累,身体受创虚弱,应该躲休息。

  过了并州,往北走就是一片荒凉,几天见不到一个城镇,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许是李家人的同行,再加上江淙的好转,流犯队伍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改之前死气沉沉,路上的话慢慢的多了。

  北风呼呼往脸上刮,吹的人心烦气躁,再加上还有恁远的路,差役们心浮气躁,又听这些人聒噪,便把火气往流犯身上撒,“墨迹什么,还不快点走,要不是你们这些瘟神,老子也不用受这个瘪罪!”

  偶尔几句,流犯们听了忍下就过去了,要是说的凶了,难免有人不服气,同旁边人嘀咕道:“不知道小兔崽子神气什么,老子当年剿匪杀敌的时候,他怕还没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这话顺着风传到差役耳朵里,顿时就炸了,抡起鞭子就抽过去,“狗娘养的,阶下囚还这么放肆,就是欠揍!”

  这么冷的天,鞭子尤其硬,被抽几下,身上像是刀割一般疼,流犯四处闪躲,差役气哄哄的冲进来,誓要把多嘴的人打个半死。

  流犯带着枷锁,自然比不得差役,很快被追上,眼瞅着鞭子就要落下来,半路却被人一把抓住。

  江淙一手抓住鞭子,道:“差役大哥,吃了一肚子风都有气,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大量,就饶过这一次,一路上都不容易。”

  差役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使劲想要抽回鞭子,两只手都用上了,依旧没有成功。

  “好啊,你们这群要犯还敢跟官差动手,真是活腻了……”

  差役立刻呼叫前后的人,想要教训一顿流犯。

  “住手!”领头的老差役开口喝道:“一个个还有力气舞枪弄棒,是不是走的太轻快了,今天加二十里!”

  差役们虽气愤,却不敢再有动作,狠狠的瞪了几眼流犯,转头继续走。

  领头的老差役说到做到,经过驿站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走,走到半夜才停下来,这晚就要露宿野外。

  这一天,李青文都没抬担架,可也累的不行,停下后就直接靠在骡车上,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停下后,所有人都去捡柴禾,这样的天气若是断了火,这一晚上怕是受不了。

  李青文拖拉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抓草粮给骡子吃,就听到前头有人喊,“江淙,快,快,有兔子!”

  让一个拄着拐杖的人追兔子?!

  李青文喊道:“江大哥,小心腿……”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远处就传来欢呼声,李青瑞打水回来,一边生火煮饭,一边道:“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李青卓把捡来的干草撒在火堆边,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老旧粗布,抱下被褥放在粗布上面。

  李茂群没他这么讲究,直接把铺盖卷就扔在地上,不经意的扫了旁边一眼,吆喝了一声,“怪不得这么仔细,这被褥还是崭新的呢,你娘这是怕你们路上冻着,特意拿了床厚的啊。”

  李青瑞转头一看,道:“卓儿,这好像是娘给你做的娶亲时用的……”

  “先用着,以后再说。”李青卓不在意的道。

  李青文提水饮牲口,一边摩挲着骡子光滑的皮毛,他们走着就够累了,骡子还得拉着车和那么多东西,更辛苦。

  过了一阵,江淙和蒋立平他们拎着好几只兔子回来,有的兔子还没死,被抓着耳朵还在蹬腿。

  李青文凑上来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兔毛,被风吹麻木的手痒痒的,很舒服,“还真打到兔子了?”

  “那可不是,有你江大哥在,能吃的活物跑不了!”一个年纪稍长的流犯说着话,从李青瑞那借刀,麻利的在兔子身上开了几个口,然后双手抓着兔皮,从脚撕到脑袋,完整的扒了下来。

  蒋立平终结了还有一口气兔子的痛苦,道:“江淙也不行了,从前一下就能打死的,现在两下了还活着。”

  江淙此刻正坐在那里让李青卓挤脓血,也不反驳,道:“兔皮好好收拾收拾。”

  “这个你放心!”正在扒皮的老孙满口应下。

  扒完皮的兔子被刀子剁成块,直接扔到敞口的罐子里,只随便放点盐,便开始煮。

  架子车首尾相连,在外面围成一个圈,人在里面点了好几堆火,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头顶是星子稀疏的夜空。

  李青文坐在火边,烘了一会儿,冻了一天的身子终于回暖,便生了几分困意,可兔子肉煮起来后,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强打精神,想着喝口肉汤也是好的。

  肉煮好后,李青瑞和蒋立平他们说了一声,端了两罐子给差役的头领送去,老头点点头,只说早点躺下,明天还得再走七十里。

  李青文没有白等,不但用饼子泡了一大碗肉汤,还吃了好几块兔肉,吃完后身体暖烘烘的,歪倒下去便开始睡觉。

  江淙喝完小米粥,转头就看到李青文呼呼睡着了,嘴边还一圈油渍,他伸手擦掉,然后把鞋脱了,被子拉过来盖上,两边都给掖的严严实实。

  李茂群看着可乐,蹲在火边,啃兔子脑袋,“仔儿这一趟哪是来照看他江大哥,分明是他江大哥看着他。”

  江淙自从下了担架,几乎什么都能自己做了,带着枷锁赶车,提水,生火做饭,李青文擦了两天身后就没啥事了。

  李青瑞也笑,“这声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夜更深了,在呜咽的北风下,几堆篝火摇摇曳曳,守夜的差役早就昏睡过去。

  一道黑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鬼鬼祟祟的朝着流犯这边摸过来。

  江淙忽的睁开眼睛,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黑影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微弱的月光下,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

  静默了片刻,黑影悄悄捡起匕首,犹豫了一下,退了回去。

  第二天,蒋立平拉着昨天与差役起口角的人去赔礼,差役看了一眼江淙,没再说什么。

  连续几天赶路到半夜,流犯们很吃力,差役们先熬不住了,跟头领说软话。

  老差役道:“不是为难大家伙,押解的日子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晚一天都不行。后边的路更难走,提前些脚程,万一路上出什么岔子,也不至于因为延误受罚。”

  听他这样说,即便心中有怨言,也没人再开口。

  随着江淙腿伤一点点好,李青文终于见识到他石头子儿打猎物的本领,路上碰到的兔子真都进了大家的肚子,走到拢北城时,他们已经攒下了七十多张兔皮。

  拢北城,也叫拢北镇,这里曾经是军镇,镇守大梁最北的关口,后来不断有流民涌入,慢慢的军民同住,镇子越来越大,俨然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

  过了这里,再往北,便再无人烟。

  前方还有一千多里路,这段路仅仅有几个驿站,每个驿站相隔百里,是以,李青文他们到了拢北城后,立刻补给一番。

  没有在拢北城停留,一行人立刻出关口,几乎同时,下雪了。

  北方干燥,雪都是粒子一般,肆虐的狂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身上砸,裸露在外的脸登时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没走几步脚就冻麻,夹着麻絮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刮骨的寒意。

  只一瞬间,漫山遍野的野蒿枯草就被冰雪覆盖,到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李青文被朔风夹雪压的抬不起头,将脸埋在脖子上的兔毛中,艰难的向前走着。

  蒋立平他们这一行人都是洪州人,南方鲜少见到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雪,有年纪小的都吓傻了,一脸惊恐。

  这样天气赶路,他们真的能活着走到边城吗?

  很快,雪下厚厚一层,车陷在雪中不能动,骡子鼻孔喷出来粗重的白气,所有人顶着风雪去推车。

  有人又怕又冷的哭起来,蒋立平破口大骂,“还没死了,哭什么哭!想要活命就给我走起来!”

  江淙的伤口受不得冻,用一层细布稍稍绑到伤口上,李青卓将粗粗缝制的兔皮给他套在腿上。

  所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中艰难前行,更糟的是,没有驿站,他们要在雪地上过夜。

  扒开厚厚的雪,抓下面的枯草,所有人围着把火点起来,化掉的雪水和雪混在一起,用手搭起雪窝棚,躲在里面倒是能遮风挡雪,可依旧冻的牙齿打颤。

  江淙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看李青文和李青卓冻的像是鹌鹑一般,把自己的棉衣分给他们哥俩。

  大梁的南方种棉花,但是产的少,所以格外贵,知道极北冰天雪地,他们这些人里面,家境尚可的都准备了棉衣。

  李青文披着被子摇头不要,江淙把人拉到身前,给李青文裹上棉衣,用手臂将他箍在怀里,顺便把那双冻僵的手塞在自己袖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