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杏斛
而既然景珩在那般情形下依旧毫无反应,对于萧崇琰来说,显然只意味着一种可能。
“景珩为护我转世,欲守聚魂灯千年,不愿先一步飞升他界……但在这个过程中他遭遇了某种意外,无法离开流云巅,因此选择陷入沉睡以度过千年岁月,直到某个时刻再度醒来。”
而这个所谓的时刻……
萧重琰忽然想起那一夜流云巅山门处,景珩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流云巅不日即将开放山门?
他看向与自己相对而坐,一脸感慨复杂神情的萧珞,直截了当问道:“这段时间,落河将有何大事发生,得以令流云巅开放山门?”
萧珞没有立刻说话。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半晌,似是有些犹豫,最终才叹息着开口:“三个月后,沧澜试即将开始。”
“沧澜试?”
萧崇琰微怔,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沧澜试,是沧澜大陆每隔百年便有的比试,只限于百岁之下,问心境以上守静境以下的年轻修道者参加。
上一世萧崇琰并未参加过沧澜试。
而如今他才苏醒不久,却是恰恰赶上了沧澜试的开始。
“自八百年前开始,景珩定下规矩,三族四家各学府王朝需按百年为一轮次,分别主办沧澜试,并给予获胜者奖励。”
萧珞为他这样解释道。
“这一次沧澜试将于落河学府举行——而首名的奖励,便是能够登上流云巅,得到景珩仙尊留下的奖赏。”
一切已经非常清楚明白。
这道当年由景珩仙尊定下的规矩,是八百年前便留下的伏笔。
为的自然是令萧崇琰能在苏醒后不久,就得以进入沧澜试,而后顺理成章登上流云巅,再取回不行剑。
“当年我一直在闭关养伤,只与景珩见过一次,亦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珞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敛下眼中的复杂神色,慢慢说道。
“既然如此,待你上了流云巅,自然能亲自问他。”
问一问他,亦问一问你自己。
好问明白你们的真心。
……
……
“好了,到午睡时间了。”
萧崇琰还在想着方才那些话,却见萧珞忽然抬头望了眼窗外天色,接着便一脸严肃向自己望来,要赶他去睡觉。
萧崇琰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丝毫不为所动。
他先前在未竟岭收回剑骨,身体顿时比最开始更要弱上几分,前几日朝凤殿内逼宫,萧崇琰释出王印与秦柯然对抗,回去后便又病发了一次,叫顾璟与皇姐都吓得不轻。
据说顾璟差点就当场暴走,好悬被皇姐给拦了下来,最后在萧崇琰殿外弹了一宿的琴。
在那之后,顾璟与女帝这两个本来互看不顺眼的人就莫名其妙突然和解,接着两人联手严密盯梢,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日日夜夜催着萧崇琰吃药睡觉,实在让他被烦得不行。
“顾璟晚些时候就回去陪你。”见萧崇琰摆出一副消极抵抗模样,萧珞神情不变,只是微笑开口,极富深意地说道,“他下午去了小厨房,说要给你做火腿酥……好像晚上还有乳酪小饼?”
顾璟待会儿要来查岗。
不午睡,就没有点心吃。
还要喝药。
这一套威胁方法对于百般挑剔,娇气又难伺候的萧崇琰来说——
实在太过奏效,简直百试不爽。
萧崇琰:“……”
他默默站起身,盯住一脸笑盈盈的女帝,半晌开口道:“晚上我要去沉铁狱见秦柯然。”
他知道皇姐必然隐瞒了自己许多,而有些问题,他还需要去与秦柯然一一求证。
沉铁狱他必须要去。
“当然可以。”萧珞很随意地点头应允,对此并不意外,只是额外叮嘱了一句,“记得早些回来,晚上还要按时喝药。”
这位女帝陛下在萧崇琰满脸“我已经很忍耐了别以为我是真给你面子”的表情下轻缓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乳酪小饼……嗯?”
萧崇琰:“……要配牛乳茶,不要加糖。”
娇娇贵贵的大美人扬起下巴,皱着鼻子一脸不高兴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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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沧澜第一A萧崇琰与沧澜第一O萧娇娇的无缝切换
萧崇琰:不高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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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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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 天色很快暗沉下来。
萧崇琰只身一人踏入皇宫内的传送阵法,片刻后已经身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
他的身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塔。
这座高塔,就是沉铁狱。
东璜王朝内所有触犯律法的修行者,皆被关押于此。
萧崇琰身形微动, 下一刻便出现在高塔下, 而后又一次身形飘渺, 再次出现时已在塔内。
沉铁狱楼层越高,关押的修行者境界越高, 其间禁制亦越强。因此萧崇琰一路往高处走去,并未停留,直到第二层——
这一层, 便是用来关押抱一境亚圣的牢笼。
秦柯然便在这里。
与下层相比,这里空间极大,却更阴沉压抑,属于神无境的浩瀚威压时刻悬于头顶, 即便是未曾被限制修为的普通修行者行走于此,亦不免受到压制,更不用说被封住一身修为, 重刑加身的犯人。
偌大的囚室正中,有纵横数条玄铁锁链自四壁交叉穿过, 将跪在地上的秦柯然紧紧束缚,其上金色符文若隐若现,如在流动, 便又是一重封禁阵法。
层层禁制下,即便强如抱一境亚圣, 也再无法提起一丝灵力,只能如同没有修为的凡人一般任人宰割。
“哗啦。”
听到脚步声, 原本低垂着头的秦柯然蓦地抬首,牵动身上锁链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的眼中像是有光被猝然点亮,但当他见到来人是萧崇琰后,那光芒又倏尔消散,只余下一片沉寂。
“是你啊……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秦柯然冷淡开口,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那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亲王殿下?”
他身上还穿着大典那一日的郡王朝服,身上配饰俱在,无一被除去,只是早已凌乱不堪,满是脏污——
在眼下这番境地,毫无疑问是一个明晃晃的嘲讽与羞辱。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气焰嚣张的东郡王,如今却镣铐加身跪于人前,狼狈不堪又无力遮掩,全然赤∣裸∣裸暴露在他人面前。
他曾经有多么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么卑微难堪。
正如秦柯然曾经所说的那般——
“我很想知道……当高高在上的崇亲王殿下从九天跌落泥潭,沦落至一无所有时——会是怎样得痛苦挣扎,绝望不甘?”
而如今萧崇琰白衣飘飘如有仙人之姿,神情安然站在他身前。
他却满身狼狈被囚于高塔,跪在对方脚下,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从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
是怎样的痛苦不堪?绝望不甘?
“萧重琰,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你……呃——”
秦柯然抬首的动作有些大,那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如有感应,蓦地绞紧,深深陷入皮肉间,暗色的鲜血顿时自他身上渗出,将本就污秽的朝服染得更为不堪。
秦柯然闷哼一声,咬牙忍下痛楚,极力抬头,不愿露出分毫虚弱神色——
但萧崇琰却反倒退后一步,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嫌弃的意味。
他不想脏了自己的衣服。
秦柯然自然也看出了萧崇琰的意思,冷笑连连,声音极为阴沉:“好一个光风霁月,金枝玉叶的崇亲王,你——”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接着脸上浮起困惑惊讶的神色,似是十分不解:“你的身上没有沉铁狱的通行铭牌……”
于沉铁狱内行走,若无通行铭牌,便会承受狱内威压,被压制者修为亦会被禁锢。
而萧崇琰一路走来却全无身形滞涩之相,身上并无半点灵力波动,显然极不寻常。
秦柯然虽境界跌落,修为被封,但曾经身为亚圣的眼力仍在,很清楚萧崇琰根本未受到沉铁狱内这道神无境威压影响——
若无通行铭牌,那便唯有一种可能。
只有当萧崇琰的神魂力量仍在沉铁狱之上时,他才不会受到此地威压的压制。
而在沉铁狱内,唯有神无境与神圣境可来去自如。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病弱少年,一个发病时虚弱得连剑都握不住的病秧子——却是个至少神无境的大修行者!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大修行者?
那么萧崇琰又是谁?
秦柯然眼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便是恍然大悟,最后化作一片自嘲与认命。
“原来是你——”
东璜皇族、人魔混血、惯常用剑、能使出小师叔的万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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