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危火
这家伙没见过手镯是吗,怎么缠这么多圈。
巫郁年没再计较,在昏过去之前,抬手拽了一下自己床头边的铃铛。
叮铃
他床边的铃铛一响,房间外面竟也响起了铃铛声,紧接着,就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任野和忍春蓦的推开门进来,看到他的模样,登时一惊。
“国师大人!”
……
巫郁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
这一场高热才将褪去,他浑身都是虚的,肌肉酸软无比,身上还有一层薄汗,叫他难受的厉害。
房间内没有人,空气中隐隐有药味。
巫郁年低咳几声,抬手又拉了一次铃铛。
这一抬手,他里衣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了右小臂上缠着的黑藤,在苍白的肤色上就格外的显眼。
巫郁年一怔,寂殒这是……在他身上缠到现在么?
他伸手一戳,黑藤半分动静也没有,安静的像是个死物。
忍春很快进来,见他醒了,眼神一亮:“国师大人,您醒了!”
巫郁年眉间稍松,将手臂上的黑藤遮好,低哑着声音问道:“咳……我睡了几天了……”
忍春道:“回大人,已经五日了。”
五日。
巫郁年刚舒缓的眉间又皱了起来,思索片刻:“凯旋宴就在今晚,”他望向窗外,现在暮色四合,已经快到凯旋宴开始的时间了。
按照往常的规制,除了皇帝之外,诸大臣要凯旋宴开始之前到达正乾宫,至少要提前一个时辰才行。
巫郁年起身,“备水。”
忍春看着他又清瘦了几分的身影,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恭敬道:“是。”
侍从很快就将水打好。
巫郁年取不下右手的黑藤,与寂殒说话也没得到半点反应,就只好任由他攀在自己身上,脱了衣服跨进浴桶中。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收拾好跨出房门的时候,面上已经不见丝毫虚弱之色。
繁杂的玄色曳地长袍穿在身上,身形清癯,腰间系着一串不知作何用途的六角金铃。
镜片挡住他的右瞳,脸侧垂落着金链,矜贵而神秘,忍春与任野跟在他身侧,护送他上了马车。
*
皇城,正乾宫。
此时凯旋宴已经开始,老皇帝正坐在上首。
大殿中响着轻柔的舞曲,十几名或柔美或妖艳的舞姬尽情舒展腰肢。只是大殿中的氛围实在是压抑,硬生生没有人敢讲话。
所有官员都默默的低头,六皇子装似痴迷的看着那舞姬,实际心中已经焦急起来,频频望向门口。太子面容玩味,其余几名皇子神情各异。
只有一名容貌极盛,眉眼风流的青年十分放松,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中的杯盏,“皇上息怒,国师久久不至,许是有事情耽搁了。”
太子道:“程将军有所不知,国师大人已经连着五六日没有到宫里来了,原本惯常的三日除秽,也落下了。”
“哦?”程宿挑眉,朝皇帝拱了拱手,“若是这样,那国师大人,岂不是就有些恃宠而骄了?”
程宿生了一双好看深情的桃花眼,又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这般笑着的模样,实在是惹了不少舞姬的眼。
砰!
老皇帝阴晴不定,气得摔了酒杯:“去!找人去国师府,给朕问个明白!”他气虽气,却没说如何惩治。
太子眯眼,缓缓喝了一口酒。
程宿笑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事不关己的悠悠添了一把火,道:“不如皇上派臣前去将国师大人请来,这般落皇上的面子,纵国师大人再如何得您欢喜,也不能……蔑视皇权啊……”
此言一出,殿中安静极了。
蔑视皇权这顶帽子扣下来,是无论多大肚量的帝皇,都不能容忍的存在。这般与国师为敌……在座官员心中猜测,这位风头正盛的年轻将军,怕不是已经沾在了太子这一边。
程宿倒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他只是性情如此,觉得十分无聊,想找一些乐子罢了。
正在老皇帝气的浑身打抖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轻柔如凉风的声音
“皇上还请息怒。”
一道清隽的身影,披着满身夜色,缓步踏入大殿之中,行动间,腰间的金铃轻响,宛如踏云而来。
巫郁年及时赶到,拱手行礼:“皇上息怒,臣此番来晚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如程将军所言那般,蔑视皇权。”
他一眼瞥向那程宿的方向,却几不可查的一怔。
【阿软:检测到色欲碎片,殷岭西(程宿)转世失忆状态,隐藏收回度百分之百,待唤醒】
巫郁年:“?”
殊不知,自他进来的那一刻,程宿眼睛就已经紧紧的落在他身上,等巫郁年这冷淡的一眼望过来,他心口突然涌起了压都压不住的悸动。
“……”
程宿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里钝痛的厉害,像是有个声音隔了千万年之久,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缥缈而悲伤的叹息:找到了……
巫郁年没有注意到,他右臂上缠着的黑藤,微弱的动了一下,袖口中慢慢睁开了一双幽深冰冷的紫瞳。
第58章 爱是什么。
大殿之上的氛围莫名有些怪异。
老皇帝显然正在气头上, 只冷哼一声,未置一词。
太子浅笑道:“哦?国师大人有何缘由呢,竟迟到了这么久, 程将军等的也很是心急。”
他这话将程宿也扯了进来,偏偏程宿现在似乎在出神, 完全没了刚才事不嫌大的样子,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巫郁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在座装死的人,嘴角挂着的笑无端让人心头发凉。被他扫过的官员,或低头饮酒, 或眼神闪烁。
满座官员, 竟无一人为他出言解释一二。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巫郁年却半点不在乎,甚至轻笑一声, 掠过方才太子的话,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回皇上,臣前些日子自养心殿离开之后, 就不眠不休的研制了这一颗新的丹药, 比您往常服用的,药效足足高十倍左右。”
他这一话落,立即就有几名官员愤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与看亡国奸臣无异。
总管太监十分有眼色, 余光瞥见老皇帝眼中的贪婪之色,当即小跑着下去,将巫郁年手中的丹药接了过来。
老皇帝顾着这么多人的面, 没有显得太过着急, 而是矜持的嗅了一下, 可很快, 他浑浊的老眼中就冒出兴奋的光, 一拍桌子:“哈哈哈哈哈!好!”
老皇帝珍惜的将那丹药收起来,看向巫郁年的眼神简直不能再满意,柔和的像是他对亲儿子:“国师快座!是朕误会了,朕自罚一杯!”
他高兴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巫郁年笑道:“皇上仙骨天成,龙脉庇佑,为您长生之路费些心力,是臣的荣幸。”
“皇上!”旁边忽的站起来一个年轻官员,一脸不忿,他直直的跪在殿中,一腔赤诚,满心悲戚:“皇上,这世上本就没有长生之事!您……您国师他在骗您啊!!”
语罢狠狠一叩首,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瞬间就见了血。
年轻官员哽咽道:“皇上,您”
砰!
老皇帝面沉如水,随手拿了一个小果子猛地砸了过去,怒道:“朕如何,还要你来说?!阻碍朕长生之人,统统都得,死!”
最后一个字,杀意凌然。
满座官员惶惶跪下,“圣上息怒”
富丽堂皇的宫殿沉闷压抑,在烛火的晃动之下,边边角角里,就生出幽微的暗影。像是吞噬光的暗兽。
只有巫郁年站着,苍白的侧脸落了些阴影。
他低柔的叹了口气,望向那有些发抖年轻官员,“你就是今年的状元郎董肃吧……”
说话间,已经有侍卫按着董肃的肩膀,将他抓了起来。
董肃挣扎着,愤恨的望着巫郁年,满眼悲凉。
巫郁年嘴角微弯,声音更轻了几分:“你这般胡言乱语的时候,可曾想过……家中的老母亲?”
董肃一愣,随即目眦欲裂,疯了似的吼:“奸臣!巫郁年!你迟早不得好死唔唔!!”
他显然是恨极了,扑腾着,被侍卫拖了下去。
老皇帝怒道:“将他撕碎了喂狗!”他冷哼,“往后朕若是再听到这种话,同罪处罚!”
大殿之中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声,巫郁年终于落座,不管其余人惊惧的样子,朝皇帝遥遥敬了一杯:“皇上,那状元郎方才辱骂臣,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中难受,所以想向皇上讨个恩准,将他交由臣处置吧。”
老皇帝随意挥挥手,“待会你带走便是。”
巫郁年将酒一饮而尽:“谢皇上。”
大殿之中的氛围更加沉默,老皇帝得了丹药,没待多久就早早的退去。
巫郁年忘了忍春不让他饮酒的叮嘱,自饮自酌了几杯,微醺间,隐约听见有几声难以入耳的辱骂声。
虽未指名道姓,但听见的人都知道那是在骂他。
巫郁年没听到一样,直到程宿风流不羁的声音传了过来:“国师大人,本将军敬你一杯。”
巫郁年抬眸,片刻后,举起酒杯,他处处树敌,没必要拐弯抹角,直言道:“程将军果真如传言一般英武不凡,只是有些话,还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将,什么时候不该讲。”
程宿尚未说话,就见那苍白阴郁的国师大人身体微微一僵,紧接着手一颤,那酒杯就落在了桌子上。
“……”
巫郁年在对程宿说话的时候,小臂上的黑藤就在缓缓收紧,就在他要将那杯酒喝下去的时候,这家伙不知发什么疯,竟差点将他的小臂勒断。
寂殒将他接下来的计划打乱了。
真是不听话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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