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揽月自照
栗子煜觉得自己挺冤枉,不过只要爷爷对着媳妇能有个好脸色,他挨几句骂也没什么。
唯一让他有些怨怼的可能就是弟弟的名字了,他弟弟叫栗子顺,名字难听不说,好像还在影射他是个逆子!除此之外,栗子煜对目前的情况还是很满意的。
随后两年,栗子煜的业务范围逐步扩大,慕名而来的外乡人终于打破了固有的领域,让栗子煜见识了一番病例的多样化。
向明洲的名气则要更大些,只不过是在另一个领域,相对于中医来说,显然文艺圈逼格更高,只是向明洲将马甲捂得死紧,别人只知道有一位笔名为山水行舟的画家翻译的作品语言十分优美,而且还保有了原著的灵魂。
向明洲是个长情的人,这几年一直和凤阳出版社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所以就有人专门找上了出版社,希望能够得到引荐,不过最后都被向明洲拒绝了。
他不是个会被名利冲昏头脑的人,更何况他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没有必要过早的把自己的信息暴露出去,毕竟他的婚姻关系和旁人是不一样的,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爱人,守护着这个小家。
这些栗子煜自然全部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家媳妇实在是人间清醒,世间名利转头空,若是想要扬名,他们最初就不会选择石丘坝这个地方,或者可以说,他们就不会走到一起,而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想要扬名有的是机会,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的生活制造障碍,而时代的巨浪即将迎来第一波潮涌。
就在这一年的十月,一个消息响彻了大江南北。
栗子煜正在坐诊,他将手从眼前这个女知青的手腕上移开,“身体挺好的,没事儿看什么病?!”
栗子煜知道这个知青叫王瑶,已经嫁给了本地的一位山民,如今到他这儿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正想要叫下一位,就被王瑶拉住了。
在栗子煜不善的注视下,王瑶又赶紧将手松开,“栗大夫,栗知青,看在我们同为知青的份儿上你就帮帮我吧!我,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栗子煜心头一叹,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其实,王瑶并不是第一个找上他的人,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开后,这些知青就全部疯魔了。
因为备考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他们为了考上中专、大学,开始各展神通。
首先那些旧书本、旧资料就成了抢手货,可这里的资源毕竟有限,于是他们又开始想各种方法,找各种理由,想要返城进行短训和补课,可是在这个什么都需要证明的时代,返城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是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病退证明的上,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有的知青希望通过服用□□、升压灵来人为地制造高血压。
可药品也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没门路的就把主意打到了畜牧场那里,因为养殖业有时需要用到麻醉药,吃了之后能造成“心力衰竭”,这还是栗子煜听外乡的一个患者说的。
不过石丘坝这里也是不遑多让,前天还送来一个喝墨水的,只因为有人试过这样会造成“胃穿孔”,并且成功地回了城。
栗子煜:“王瑶,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没有办法帮!”
王瑶:“栗大夫,你就帮帮我吧!我只是需要一张病例证明,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栗子煜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回城后的好处,可是作为这里的大夫,他却是不能开这个先例的。
王瑶眼里露出一丝悲怆来,她直盯着栗子煜的双眼道:“如果是向校长想要回城,你也这么铁石心肠吗?!”
栗子煜很不喜欢别人拿他的爱人说事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冷厉,说的话更是不客气,“向校长可不会做出抛夫弃子的事儿!”
王瑶被他看的心底一颤,想要反驳,却似乎又无从反驳,她想说自己没想要抛夫弃子,可是她扪心自问,离开这里后,她还会回来吗?答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想起还算恩爱的丈夫和刚满一岁的女儿,再想一想眼前难得的机会,进退两难,一时悲从中来,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了出去,很快王瑶的丈夫就找了过来,他将王瑶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安慰,王瑶本来已经渐低的声音又扬了起来,她哭着说:“阮超,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上大学,我不要留在这里!”
王瑶这些日子也是压抑的很了,现在觉得没了指望,就不管不顾地发泄了出来,也不管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栗子煜将诊室的门关上,隔绝了那些窥探的视线。
最近因为高考的事儿,学校的老师都忙着备考,向明洲干脆就提起放了假,他在后院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过来瞧瞧,看到王瑶,就知道肯定是为了回城病例证明的事儿,最近几乎天天都在上演家庭伦理剧。
阮超抱着大哭不止的妻子,看向栗子煜,眼露恳求:“栗大夫,您能不能给阿瑶开张证明!”
阮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镇定,镇定到栗子煜都挑了挑眉毛,更不用说王瑶了,她像是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般,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丈夫,“阮超,你,你同意让我参加高考?”
不能怪她诧异,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后,没结婚的还好些,那些结了婚的却又是另一场人生戏剧了。
有的夫妻头天晚上可能还在一个屋子里睡着,可第二天人就已经不见了,抛妻抛夫的并不是个例,所以有些人家就会严防死守,生怕丈夫或媳妇睡一觉也不见了,甚至还有直接把人软禁起来的。
对于知青来说的好消息,在本地那些已经和知青结了亲的人家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之前王瑶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丈夫商量这件事。
阮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任她看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又重复了一遍,“栗大夫,我希望你能给阿瑶开张证明。”
栗子煜和阮超不是很熟悉,不过去年他养父病重时倒是打过几次交道。
石丘坝结契的兄弟算上栗子煜和向明洲一共有三对,除了孟百泉和梁修,还有一对是上了年纪的,那对儿就是阮超的养父。
去年病重的那位本是阮超的族叔,为了老了有个依靠,就过继了当时爹死了、娘改嫁了的阮超,他是个知道感恩的,对两位养父一直还算尽心孝顺,如今阮旬已经去世,他奉养着自己的另一位养父。
向明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伤感,又有些感动,他看向栗子煜,也不知道煜哥有没有办法帮他们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0章 象牙塔25
栗子煜对媳妇露出一个浅笑, 他对阮超的观感不错,又觉得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能站在王瑶的角度考虑问题十分难得, 其实在他看来, 现在大多数人都在一再的冲击下失了冷静。
“王瑶,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月的时间, 就算回了城又能如何,还不如利用有限的时间多复习一下,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 多看一点儿, 就比别人多一些机会,更何况你还有家人的支持,总比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要强。”
栗子煜的话并不难懂, 王瑶听了只觉得醍醐灌顶。
是啊!于她而言,她想要回城最主要的就是为了城市里可能存在的更多的资源,真要她就此离开丈夫和孩子,她没有那样的绝情, 甚至是这几天她想到和他们分开也是不舍的,她还没有想过留在城里再不回来的想法, 那么留在这里安心备考似乎对她来说更有利一些。
至于阮超, 栗子煜看他也不像为了媳妇的未来就甘愿委屈求全的那种无私奉献型, 那也太不石丘坝了, 等到再过一年,出行没了限制, 还不是他想去哪就去哪。
等到两人离开后, 向明洲对栗子煜感慨道:“没想到阮超竟是这么喜欢王瑶。”
栗子煜觉得他媳妇在感情方面太感性了, 就他看来,今天阮超的做法简直太高明了有没有,“你觉得今天阮超说了那番话,王瑶心里会怎么想?”
“怎么想?当然是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向明洲脱口而出,说完后又开始思量煜哥问这话的真正用意,这里肯定还有什么他没有考虑到的。
“是啊,王瑶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嫁了个好男人,尤其是有别人对比的情况下,更是会感动的不得了。那你有没有想过,阮超为什么会这么做?”
向明洲一下子明白了,娶了个知青媳妇,付出了感情,可不是为了最后把人养好了放她远走高飞的,“这么短的时间,想要考上大学不是那么容易的,王瑶如果没有考上,那应该会死心塌地地跟阮超过日子,要是幸运地考上了大学也会想着他,阮超如果能够想办法到她的身边,那这段感情应该能够维系住。”
“不是应该,是肯定!”那阮超运气也不错,至少王瑶心里有他。而且见识了两位养父离经叛道的婚姻,阮超怎么可能因为媳妇高考就放弃呢!
而且明年又会迎来新的机会,到时候想要离开山沟沟再不会像原来那么困难,以阮超的性格,搞不好还能在外面闯出一些名头来。
向明洲又想到:“阮超如果阻止王瑶高考,那么夫妻之间就会出现裂痕,即便最后王瑶认了命,可是也回不到从前了。”最后,他总结道:“这男人为了把媳妇拴住可真是花样百出!”
栗子煜:……
夫夫俩就这个话题发表了一会儿看法也就不再提起,栗子煜想着这些天广播里的内容,想到村民和知青的反应,问道:“洲洲,你真的不参加高考吗?”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怎么还问!”
“我这不是想着以我媳妇的聪明才智,只要一出马,高考状元肯定手到擒来!”
向明洲听到他的夸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你怎么不去,你要去了肯定也很厉害!”就像栗子煜对他有信心一样,他对栗子煜同样有信心。
栗子煜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吧!看来我们只能在这山间作伴了!”
向明洲:……
明明是这个人说有那一张文凭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用,还说学校里的老师水平可能还没有他们高,现在又开始问他要不要参加高考。他现在事业也算小有成绩,为什么还要去浪费那个时间?
向明洲是真心不在乎文凭的人,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进入过正规学校,父母就是他最好的老师,后来又有了邻居家的那对夫妻,他的学习进度要远比同龄人快得多,学校教育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吸引力。
……
大学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可对其他人却是登天梯,是改变命运的钥匙,是摆脱困境的良药,这其中就包括马健华。
马健华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就变成了村里的臭虫,原来还算交好的知青再也没人理他,村民对他更是没有好脸色,谁都能对着他踩两脚,因为得罪了村长,从次以后挑粪的活就再也没有分给别人过。
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红袖章……
马健华起初还愤恨不平,可后来就开始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当初就像鬼迷了心窍,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就这样时而愤恨,时而懊悔,循环往复,可是也已经无济于事,没有人会原谅他,最后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如今的他形容枯槁,犹如行尸走肉,除了小孩子会向他丢石子儿,吐口水,其他的人要么选择无视,要么就会直接绕着他走,他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白眼会那么珍贵。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天,他正在地里给秋菜施肥,然后就听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几年受的苦终于到了尽头。
他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他积极地打听着有关高考的最新消息,哪怕别人恶语相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马健华想要得到一张病退证明,借此返城。这两年,他的身体明显出了状况,应该是不难,可是他得罪了栗子煜,对方当然不可能帮他,于是他就徒步去了乡里的卫生所。
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身上的钱根本不够支付检查费,就又浑浑噩噩地走了回来。
马健华当然不甘心就此放弃,他听说有人把自己折腾病了,被村里人送去了医院,听到这句话,他的世界仿佛拨云见日一般,再次明朗起来。
马健华知道以他在石丘坝的境况,小问题别人根本就不会帮他,更何况这里的村医是栗子煜,马健华知道自己不能被送到他那里,栗子煜是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思来想去,他喝了农药,因为这样会造成“胃痉挛”,有人试过,而且成功了,他也一定能够成功,他小心地把农药稀释过了,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对结尾。
马健华确实被送往了医院,其实最开始是被送到了栗子煜这里的。
当时夫夫俩正在院子里翻晒药材,然后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马健华就被抬了进来。
向明洲都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因为马健华那时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他整张脸都是泛着青白的,眼球外翻,一眼看过去,几乎全是眼白,活像是诈了尸。
栗子煜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毒了,他对送他过来的知青说:“他被发现的时间有些太晚了,我这里治不了,你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
为了防止马健华死在路上,栗子煜还给他灌了些药汤子进行催吐,之后一群人找来了车,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去了医院。
马健华整整住了一个月的院,钱还是村里出的,高考是不用想了,关键是他的身体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因为发现的时间并不及时,路途遥远又耽搁了,关键他摄入的药量实在是太大,马健华的中枢神经受到了破坏,他如今不只大小便失禁,而且连走路都成了奢望,就算是身体恢复良好,以后也要与轮椅为伴了。
这种情况,马健华不可能再留在乡下,唐洪安去了乡里的知青办,把事情打了报告,知青办后来通知了马健华的家人,让他们把马健华接走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在石丘坝出现过。
栗子煜听到消息后,只觉得恶有恶报,听过便罢,也就再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不过,马健华的悲剧倒是给石丘坝的人上了一课:做人很重要,药也不能乱喝!
在十一月下旬,牵动全国人民的高考终于顺利的开始了,向明洲还支援了5角钱的报名费。
“也不知道卢望飞能考多少分?”向明洲和栗子煜说着闲话。
栗子煜:“你这么看好他,那肯定就差不了!放心吧!”
向明洲:“希望如此吧!”
栗子煜觉得媳妇这个校长当的还挺不容易的,不仅要管着学校、要上课,还要兼职给学生起名字,报户口,学校有不少学生的名字就是他给起的。
村里的孩子平时都只叫小名,只有需要落户的时候才会起个大名,而且石丘坝虽然是个杂姓村,可还是有一些人家延续着宗族制度,对于大名就格外上心一些,向明洲的学问是公认的,起名字的重任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栗子煜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们学校是叫石丘坝小学吧!”
“哎呀!忘了换牌子了!”经过栗子煜的提醒,向明洲才想起这回事儿,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原来那些小学生已经达到中学水平了,还想继续学习,又没有条件出去,他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学生就这么断了求学路吧!
山里的学校都比较宽松,只是别的地方都是往小了宽松,实际学的知识要比应该掌握的少,到了石丘坝这里,向明洲平日里没事儿,就把向父向母教他时的方法拿了出来,学生的学习进度反而要更快一些。
而且因为山里的教育环境特殊,资源有限,采取的是复式教学法,多个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真能学出名堂来的那不仅自觉性强,头脑也是确实聪明。
不过,像卢望飞这样的,整个学校也只有这一个,向明洲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没少给他吃小灶。
上一篇:满级绿茶穿成病弱白莲花
下一篇:豪门最甜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