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榆
“什么?什么尤尤?”
尤朝忠觉得这个名儿多少有点儿熟悉,好像以前听这崽子听过。
被吓得脚上发软的沈姨扶着楼梯扶手下来,面色苍白地向尤朝忠解释道:“他说的就是四爷,好像是最近他新给四爷起的名儿。”
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么的时候,尤朝忠弓着背赶紧将小崽子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他的一张被跌的成了一个半熟的茄子的脸,那个心煎的啊!
还好好看着呢,现在都摔成这样了。
小崽子全身微颤,眼泪也是止不住,不停地问他:“尤尤呢?”
尤朝忠还以为他是疼的,注意力一没在他说的话上,只想着怎么处理他脸上的伤。
“去,把我的私人医生叫过来。”
沈姨连忙去了,留下尤朝忠跟小崽子。
“尤尤呢!”带着点濒临崩溃的声音让尤朝忠回了神儿。
“上班挣钱去了,不上班怎么养你啊,你以为你是好养的啊!我年轻的时候饿着两天打完仗回来都没有你吃的多!”
尤朝忠说这句话纯粹就是调侃他一下。但单凭小崽子被攥出紧密的褶花的衣角以及大眼睛里的恍然无措就知道,他将这句话认真了。
可惜此时的尤朝忠满心都在他脸上的伤上。哪怕是这么明显的情绪都没有注意到。
小崽子低下头,任完完整整地泪珠子直接滴到手背上,问他:“那尤尤什么时候回来啊……”
尤朝忠懒得细想,一边仅凭着自己以前手上的经验查看小崽子有没有什么较为严重的软组织挫伤什么的,一边敷衍地回了一句:“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该回来了。”
“别动!”尤朝忠差看着他的伤口继续道:“来给爷爷先看看,你这崽子就不知道小心一点儿吗?刚才要是把脖子给扭折了你就没了你知道不!”
医生来的时候又查看了一遍,确实是没什么大碍。
上了药之后,小崽子抱着腿坐在门口,等着尤四爷该回来的时候。
半夜两点了。
忙完了的尤四爷看了看时间,瘫在椅子上几乎没了起身的力气。
护士走近问他:“总裁,您今天要不要睡在休息室啊?”
尤四爷强撑着将本就困到已经阖上的眸子睁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找回了点儿力气之后起了身。
“备车,回大院儿。”
回去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车祸,人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将车给蹭了,车身在一阵急刹的嘶鸣下最终终于在冲如桥下之前停了下来,幸免于难。
小打小闹的意外。
但是尤四爷却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害怕了。
以前,哪怕被子弹划过脖子的时候都能泰然处之的自己居然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就害怕了……
司机松了一口气。
“四爷,您没事儿吧?”
尤四爷将背重重地摔在靠椅上,他现在只想打一个电话,来缓解之前的心悸。
电话响了几下还没有被接起,没有回应的忙音在逼仄的汽车空间里一声声的都是煎熬,没由来的失落与恐惧简直是有点可笑。
就在尤四爷打算将没人接通的电话给挂了的时候……
“尤尤!”
他家崽子的声音……
尤四爷一边的眼角抖动了一下,垂下的手带着点儿僵硬,反应了一秒钟之后才将攥着手机的手给抬了起来,放到了耳边儿。
尤四爷也觉得自己打的这个电话实在是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此时还是难掩心安,不顾自己恣意窜动的心脏,他将语气尽量放的自然。
他问他:“今天还是在家看动画片吗?”
小崽子拿着手机,将本就因为委屈而埋的极低的脑袋又往下点了点。
没有听到回应的尤四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通话时间的数字在两边儿的屏幕上同步跳跃着,任时间流逝。
因为知道彼此都在,不带痕迹的时间都开始变得软绵而舒适。
许久之后……
“尤尤,你在外面干什么啊?在挣钱吗?”
尤四爷哑然笑了。
“我啊……”
车窗的外面,繁华静籁。
“我在去见你的路上。”
第九十四章 不背
小崽子梭的一下将脑袋抬了起来,一张带着青紫的脸上有点儿泛着淡淡的粉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扑面而来的冷风给吹的。
“我、我去接你!”
尤四爷在另一边静声笑了,将后背倚在皮革上才不减笑意地点了点头。
“嗯,那你让爷爷给你多加点儿衣服,在门口等着好不好?”
小崽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好」,呼出的暖气凝成了水雾。
“爷爷,穿衣服!”
一直在他后头拄着拐杖竖着耳朵听着电话内容的尤朝忠这会儿的脸简直都快流出苦水来了。
这都后半夜了,怎么不在公司住下啊?
看着崽子一张青中带紫的小脸儿,尤朝忠还真是……
尤朝忠让沈姨找出来他年轻的时候穿的那年军大衣出来,穿在了崽子的身上,直接耷拉到了脚脖子。
这是真暖和。
为啥非得吹风受冷地让在门口等着?
小崽子拖着身上的军大衣跑出了大院儿,巴巴地往栏杆旁一蹲。
门口一左一右有两盏被竖的高高的圆头路灯,灯光柔和泛黄,带着点儿年代感。
落下的时候将那个缩在军大衣里的小崽子的影子拉长,拉的有棱有角。
尤朝忠隔得远远的就这么拄着拐杖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点儿感慨地用拐杖一下一下地扣着青石板走了过去,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又往前挪两步,将拐杖丢下,就这么双腿打颤地学着小崽子的样子蹲了下去,吸清水鼻涕的时候顺带吸了一口冷风,还真是沁心凉啊!
小崽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拐杖,将露出指尖儿的手又往里头缩了缩。最终将被光线打的更为柔和的大眼睛移到尤朝忠的脸上,看着他脸上的皱纹,看着他那双平静下来的时候就被变得极为浑浊而沧桑的眼睛。
“爷爷,你冷不冷啊?”
尤朝忠这个年纪几乎已经蹲不下了,但真蹲下之后还挺舒坦,两脚着地的时候的那种踏实感真挺好。
“不冷……”
尤朝忠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将手揣进袖子里找点儿厚实感的热度,但缩不紧的袖口偏偏让他不能如意。
小崽子将自己的手掏出来,将暖的热乎乎的袖子给他。
“爷爷,这里暖和。”
尤朝忠看着小崽子长了好大一截的袖子,连里头的手都瞅不到,眉宇间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但还是将自己的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朝着里头伸了进去。然后就碰到了小崽子的那双冒着热气儿的小手。
还真挺暖和。
小崽子袖子放在拖腿上将袖口压严实,认认真真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疼。
有他陪着小枭,其实也不错。
在这一刻,尤朝忠是这样想的。
或许人到一定的年纪想的都开了,但即便是那样,那点儿压在心底的不甘心还在日益苍老的年纪的打压下挣扎着。
在他年轻的时候仅读过的几本里头有这么一句话: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以前是一眼带过,但年纪大了以后这句话却逐渐清晰了。
他这辈子拥有的挺多的,但在岁月面前,这一切都成了过去。
不是他不愿意服老,也不是非要赖在政坛上。只是在十几二十年前的时候,在他看到那个比他的大腿都没有高多少的尤枭的时候,一颗已经开始随着岁月开始沉沦的心脏再起澎湃了起来。哪怕在他年轻的时候、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那颗心脏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是……
不到十岁的尤枭抬着眼皮子看着他,“老头儿,你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教我做事?”
尤朝忠那个泪啊,哗哗的流。
但尤枭的能耐又让他反驳不了。
后来尤枭就从商,尤朝忠心急火燎地去问他理由,尤枭回答的却是……
“不然呢,你就让我住在这个破院子里头?”
在那会儿,连拐杖都不怎么用的上的尤朝忠都恨不得将家底都掏出来来将国家配给的院子给拾掇一遍了。
可是,他退休金再多,也没那个本事跟从商捞的金比。
人生第一次,尤朝忠不得不跪在了金钱的脚边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默默地喊:我他娘的恨穷啊!
尤朝忠就这么泪流满面地看着小枭从了商,看着他可爱的小枭就这么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尤四爷。
“哎!”尤朝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像是又瘪了几分。
小崽子看着他,歪了歪头,脸上半边了阴影半边儿暖光,眼珠子往下滑了一点儿,再次将视线落在那根拐杖上。
“爷爷,你脚好好的,为什么要拄拐杖啊?”
尤朝忠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将有点儿蹲麻的脚在地上动了动,然后沉下头看着自己的左腿。
“以前打仗的时候腿上挨了几下,弹片儿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年纪大了之后虽然还能走路,但一使劲就疼,所以就用上拐杖了。”
小崽子看着他的腿,大眼睛里带着难过,久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腿受伤了很疼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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