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斫染
赵镜辞轻叹一声,将他抱回龙榻正中,又盖好被子。
*
第二天,林空鹿醒来见榻上只有自己,顿时扼腕叹惜。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怎么都不记得了?唉,又让“夫人”逃了侍寝。
他们明明已经水到渠成,为什么临门一脚时,总成不了?
林空鹿唉声叹气,加上赵镜辞离开时命人留话,说有事要外出一趟,今天就不陪他用膳了,早朝也要告假。
于是,上朝时,他神情也蔫蔫的。
但今天的早朝,气氛显然有些不寻常,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先有人跪下痛陈摄政王独揽朝政、目无法度、圈禁晋王等罪行,然后其他人也呼啦啦跟着全跪下,声泪俱下地喊:“陛下,摄政王眼里哪还有君?哪还有律法?您一个月前就已经亲政,他却迟迟不肯还政于您,还无凭无据圈禁晋王,这完全是视您于无物啊。”
若是不受情蛊影响时,林空鹿肯定会想:可不是嘛,要不是视我于无物,昨晚能什么都不发生?
但作为一个被情蛊影响,深爱着摄政王的小昏君,他听不得别人诋毁自己的心上人,一听心里就不舒爽,就想发火。
他也没压着,瞬间沉下脸,生气道:“谁给你们胆子在这无凭无据诋毁摄政王的?折子是朕让他批的,朝政也是朕让他帮忙处理的,怎么就独揽朝政了?不都是朕让他做的吗?他明明就很听朕的话。”
“至于朕那皇叔,他之前派人去中州刺杀朕,朕还没找他算账,你们倒替他叫屈了?你们是领朝廷的俸禄,还是领他给的俸禄?要朕说,晋王早就该被圈禁,还是赵卿贴心,替朕出了这口恶气,你们就没一个人有他想得周到。”
明明都是实情,晋王也确实有罪,可话被他这么一说,群臣顿时都一言难尽,觉得这怎么听都像是被小人迷昏了头的昏君才能说出的话,毫无可信度。
有几位大臣是真痛心疾首,苦劝小皇帝不要被摄政王迷昏头脑,但也有一撮人是别有用心,不是跪呼“先帝啊,您睁开眼看看吧”,就是痛骂“摄政王狼子野心”,甚至还有哀嚎“大夏朝要完”的。
大概是赵镜辞不在的缘故,他们胆子也大了起来,一副非逼小皇帝“赶紧夺权亲政,处理了摄政王”的架势,本来严肃的朝堂瞬间乱得像菜市场。
林空鹿坐在高处的龙椅上,冷眼他们呼号,神情越来越阴郁。这些人骂谁他都能忍,唯独骂摄政王,他忍不了。
心中的火气就像被浇了油,越燃越旺,就在众臣逼得最厉害时,他忽然起身抓住御案上的奏本,一股脑全砸下去,怒道:“够了!”
底下霎时一片寂静,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小皇帝阴晴不定的性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林空鹿直接一脚踹在御案上,咬着牙,昏君意味十足地说:“以后谁再敢说摄政王的不是,通通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至于晋王,朕看圈禁还是便宜他了,孙得钱,传朕旨意,把他给朕关到地牢里去!”
说完他便拂袖转身,气哼哼地离开,群臣竟没一个回过神的。
但走出大殿不远,见四周没什么人,林空鹿瞬间就红了眼圈,弯腰抱腿说:“疼疼疼,草,系统你屏蔽痛觉了吗?”
疼得他理智都回来了。
0687迟疑道:“风湿骨痛给你屏蔽了99%,那种是持续的、绵延的痛,你现在这种痛应该是踢伤脚踝导致的瞬间疼痛,之前没屏蔽这种,也先给你屏蔽了吧,赶紧找太医看看。”
林空鹿:“……”草,屏蔽居然还分种类。
*
赵镜辞一回来,就听说了小皇帝腿受伤的事,立刻急匆匆赶往寝殿。
林空鹿一见到他,就泪眼汪汪,心中莫名委屈:“阿辞,朕腿疼。”
0687:“……”明明是脚踝被扭伤。
赵镜辞心中一紧,忙疾步上前,但蹲下身时,又不敢碰小皇帝刚正完骨、还肿得像馒头的脚踝。
他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低声问:“怎么会扭伤?”
林空鹿义愤填膺,替他不平,立刻把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说完又拉着他的手保证:“阿辞你放心,朕一直都信你,绝对不会被他们挑拨的。”
赵镜辞心中又疼又软,抱起小皇帝放到榻上,轻声说:“我信你,但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不必与他们置气。我不在意这些,可你若是受伤了,我会心疼。“
站在一旁伺候的孙得钱听得牙酸,但小皇帝很受用,立刻抱住赵镜辞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肩窝处,声音黏糊糊说:“阿辞,你待我真好。”
*
在晋王这件事上,赵镜辞处理得确实不是时候。
他本来就被人指责揽权,现在又圈禁晋王,哪怕能拿出晋王谋反的真实证据,也会有人认为他别有用心。
何况他最近为找巫医的事忙碌,分在朝堂上的精力减少许多,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最后,这件事越闹越大,传到了太后耳中,正在礼佛的太后不得不提前回京。
回宫后,太后没见那些跪在宫门外的大臣,而是直接把赵镜辞叫过去问话。
林空鹿一听,怕心上人受委屈,立刻也要跟去。
赵镜辞最近一向纵着他,没拒绝,好在太后见了也没说什么,只问赵镜辞:“晋王的事,都是真的?”
赵镜辞早有准备,立刻命人将人证、物证都带上来。
太后看完,果然变了脸色,似是要生气。
旁边一位样貌清俊的小太监忙弯腰替她抚背顺气,轻声慢语道:“娘娘,一云大师说礼佛心态要平和,您不能动怒。”
林空鹿立时抬起头,好奇地看向着小太监,赵镜辞也用余光瞥了一眼。
太后似乎很听劝,拍拍小太监的手,随即对赵镜辞道:“你做的很好,有你替小鹿看着朝堂,哀家很放心。”
赵镜辞躬身道:“不敢。”
起身后,他忽然对小皇帝说:“陛下刚才来时,不是说折子还没批完?”
言下之意,你还不回去批折子?
太后看出他有话要私下对自己说,便也对小皇帝道:“正事要紧,皇帝先去忙吧。”
“啊?”林空鹿一呆,心想,那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让阿辞替我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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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空鹿脚伤还没好,一瘸一拐,神情郁郁地走出宫殿。没过一会儿,那名小太监也跟着出来了。
林空鹿又好奇看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在母后宫里当差的?朕以前怎么没见过。”
小太监低头恭敬道:“奴才叫小楚子,之前在帝陵为先帝爷守灵,蒙太后娘娘垂怜,今天刚在宫里当差。”
“哦。”林空鹿点头,还欲再问时,赵镜辞出来了。
他瞬间忘记要问的话,满心满眼都只剩爱人,忙上前道:“你跟母后说什么了?”
赵镜辞牵住他的手,又看一眼那小太监,小太监立刻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赵镜辞没说什么,扶着小皇帝走了。
他们离开后,小太监才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诡笑,转身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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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太后正蹙眉不知在思索什么,见他进来,才眉头轻舒。
小太监见状,忙上前帮她揉按太阳穴。
太后轻闭眼,说:“镜辞刚才拿出的那些证据,你都看见了,你觉得有几分真,几分假?”
小太监柔声道:“依奴才看,自然都是真的,晋王确实心怀不轨,还刺杀过陛下,但……”
说到这,他语气微顿,似乎有些犹豫。
太后仍闭着眼,道:“你接着说。”
小太监不再犹豫,低声道:“之前娘娘让奴才去查晋王派人刺杀陛下一事,奴才查的时候发现,在晋王之前,摄政王也派人埋伏在那处山坳,欲刺杀陛下,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撤走了。”
太后倏地睁开眼。
“这件事,陛下身边的人也知道,只是不知为何,都没声张。”小太监的话仍在继续,“不过奴才最近查探时又发现,陛下好似是中了情蛊,才对摄政王予取予求。”
“哐当!”
太后失手打翻了茶盏。
“此外,陛下在边关那段时日,摄政王还派人查了皇室旁支的几位王孙,似是有意为陛下过继子嗣。”小太监又说。
这就是要废小皇帝,另立新君的意思了。
太后闭了闭眼,语气满是失望:“看来哀家有必要……请摄政王一起用顿晚膳了。”
小太监明白,太后这是要设鸿门宴,跟赵镜辞摊牌了。
如果赵镜辞没有不臣之心,那自然最好,如果有,那就“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①。
“对了,此事不可让皇儿知道。”太后又补充一句。
小太监低头道了声“是”,眼中却闪过讽笑。
他怎么会让事情往太后预料的方向发展呢?
明天晚上,不管赵镜辞有没有反心,他都要让太后这贱妇死在对方手中。至于小皇帝,这么好的一出戏,这贱妇的儿子自然不能缺席。
他要让小皇帝亲眼看到赵镜辞杀了他亲生母亲,然后再告诉那可怜虫,他只是中了情蛊才会喜欢赵镜辞,哈哈哈,他就不信他们不会崩溃,不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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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林空鹿下了朝后,一整天都窝在暖阁。
再过几天就冬至了,最近天冷,又总下雪,他这双腿怕冷,还刚扭伤脚,几乎是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但傍晚时分,忽然有小太监来禀报,说太后在寿康宫设宴,请他过去用膳。
林空鹿本以为是平常家宴,但小太监很快又说:“摄政王已经去了。”
林空鹿有些奇怪,这还没到冬至,怎么就设宴了?
不过想到心上人也在那,他立时又高兴起来,强忍着屏蔽了痛觉后的无力感,扶着案几站起,对孙得钱道:“伺候朕更衣。”
换衣服时,一直藏在心口的那截断袖掉了,似乎预示着不详。
林空鹿并未多想,赶紧捡起拍了拍,又小心放回心口,仿佛忘了自己有洁癖。
*
寿康宫内,赵镜辞端坐在膳桌前,眸光微沉,似在思索太后让他来的用意。
太后面上带着笑意,命人为他斟酒,又亲切问起安老王妃的近况。
赵镜辞神色恭谨,一一作答。
太后笑了,说:“都是自家人,镜辞不必严肃,说起来,哀家与你母亲也有些年没见了。岁月能改变很多啊,也不知她变了没。”
赵镜辞似是没听出她言外之意,只回:“母亲还是老样子。”
太后闻言又笑,忽然不再与他绕弯子,直接道:“镜辞,你跟哀家说实话,此前你在中州地界埋伏人马,是不是要杀小鹿?你调查皇室旁支的几位王孙,是不是要另立新君?还有,小鹿身上的情蛊,是不是你下的?”
赵镜辞沉默了,他无法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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